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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帝國的逃犯1 第十二章優雅的殘酷 文 / 緣分0

    第十二章優雅的殘酷

    卡默爾家族的府邸坐落在香葉城外的一處風景怡人處。這個家族在這裡圈了一大塊地皮,在四周栽上了青桐樹,將整個紫葡莊園都隱藏在青桐林後,即使是在冬天,翠綠的青桐葉將這裡也裝點得如仿如盛夏一般。

    在青桐林的中央,人們用鵝卵石鋪出一條石子路。馬車從石子路得得踏過,會有機敏的僕人在前頭照應,同時也會有人迅速問清來得是什麼客人,發生了什麼情況,然後立刻回報主人,這樣就可以避免因為準備不足而發生一些尷尬事。

    在度過那條漫長的石子路後,就進入了紫葡莊園。僕人們會根據客人的高貴程度用不同的方式來迎接客人。

    對於高貴的客人,他們會先一步將客人領到高級的小客廳裡,主人將在那裡接見他們。

    對於普通的客人,他們會讓客人直接在大廳等候。

    不過今天的這位,讓僕人們有些犯難,在他們決定是否該就此讓客人進入時,修伊已經用行動解決了這個問題。

    「我想我們可以直接去煉藥房。」看得出來,眼前的少年魔法師很追求高效。

    「請客人跟我來。」加裡管家恭敬道。

    不遠處跑來一個僕人,向加裡做了個手勢,加裡點頭表示會意。他們不知道修伊做了近四年的雜役,對這樣的手勢完全清楚代表什麼含義主人想要觀察一下這位客人,暫時不打算出面。

    修伊微微笑了笑。

    卡默爾家族的煉藥房並不大,負責煉製藥劑的也只有一個人和兩名助手。

    事實上對絕大部分煉金師來說,藥劑的煉製僅僅是他們工作中的一部分而已。更多的時候,他們更願意去鑽研新的煉金術,而不是停留在無所建樹的方面原地踏步。

    遺憾的是,煉金術是如此燒錢的一門職業,以至於每一個煉金師如果離開家族的支持,幾乎就無法存活,難以進步。

    通過幫助一些大家族和商人煉製藥劑,正是一些煉金師得以發展的重要手段。而大多數家族和商人對於研究新產品並無興趣那太燒錢,他們更願意投資在回報率更高的已知配方上。

    這就意味著能夠成為家族煉金師的人,往往都是那些在某方面有一技之長,但很可能卻終身都無法再進一步的人。

    加裡此刻帶修伊所見的,就是這樣一位蘭斯帝國的煉金師,喬治·戴曼,一位專長於藥劑的大師級人物。

    「哦,你說什麼?你們把那個瞎出主意,搞砸了我的藥房的傢伙給帶來了?他說他要來指點我如何煉製藥劑?」

    還沒進入藥房,修伊就已經聽到了來自喬治·戴曼的憤怒吼聲。

    「不,這是對我的侮辱!」那個傢伙大叫道。

    來到門口,修伊看到一個穿著煉金師法袍,頭上頂著尖角帽的中年男人正在對著僕役大發脾氣。

    當看到修伊出現在自己的藥房前時,喬治·戴曼,這個卡默爾家族的煉金師已經憤怒的咆哮起來:

    「就是這個連毛都還沒有長齊的小子想來教我怎麼煉製藥劑嗎?這太可笑了!我不會接受他的指手畫腳!立刻讓他滾出我的藥房!什麼?魔法師?不,他不可能是一個魔法師,每一個煉金師都會一些法術。也許這個毛頭小子只是隨便來了那麼幾下就讓你們誤以為他是一個魔法師了。不,不,我絕不接受他在我的地方干預我的做事,沒有親手打斷他的腿,已經是我仁慈的表現了!」

    修伊皺起了眉頭。

    他輕聲問加裡:「他的脾氣似乎不太好?我是說,我只是想過來幫你們解決一下問題而已。」

    加裡小心地回答:「喬治·戴曼大師在帝國是極有名望的煉金師。能夠請動他也是族長的面子。家族的藥劑生意,一直都是靠喬治·戴曼大師在支撐著的,這也是為什麼家族從不製作上品以下藥劑的重要原因。像大師這樣有身份地位的人,難以親近是很正常的。」

    加裡的說話顯然是在暗示,每一個有能力的煉金師幾乎都是如此。

    他們高高在上,他們驕橫跋扈。

    修伊突然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一直以來,他都在煉獄島上做事,即使殺人如麻如海因斯,皮耶,安德魯等人,也從不在僕役們的面前無端擺起高高在上的架子。

    這使他在潛意識裡以為每一個煉金師都應該是如此。

    但事實證明,狂傲與驕橫的表現,需要兩個基本基礎。一:超出常人的優越感與實力。二:可以讓其表現出其高傲處的旁觀者。

    儘管煉獄島上的海因斯等人擁有全帝國的煉金師加起來都無法比擬的實力,但是他們缺乏第二項基礎,狂傲無法給他們帶來任何感官上的快感,因此腳踏實地的做事才是最有意義的。

    但是走出煉獄島後,修伊隨便看到個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煉金師,幾乎都是驕橫狂縱的。這與他們的實力無關,而是他們擁有那兩條足以讓他們狂橫的基礎。

    想到這,修伊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到來,為什麼會讓那個喬治·戴曼如此憤怒和不可理喻了在後者看來,這種指導對方的行為,不啻於是一種行為上的挑釁,是對他能力的置疑。

    修伊微笑著撇起了嘴。

    也許該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他想。

    進入藥房,修伊的眼神在四周掃了一圈。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那位煉金大師:「喬治·戴曼大人?我叫芬克.達尼托,很高興見到你。」

    「哦,我可不高興見到你。我的工作很忙!我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想和一個一無是處,搞砸了我的藥劑的毛頭小子對話。你過來幹什麼?想告訴我我應該怎樣煉製我的藥劑嗎?這太可笑了。你才多大?你煉過幾瓶藥劑?在煉金術上你又擁有多大的能力?現在趕快滾出我的地盤!」

    那個煉金大師不客氣地叫囂著。

    修伊毫無畏懼地向喬治·戴曼走去:「我的導師曾經告訴過我,這世上從來都不缺乏一些狂妄之人。他們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卻總是不肯虛心接受他人的意見。但是我沒有想到,即使是在卡默爾這樣的家族也會看到這樣的人物,這真是令人遺憾。」

    「你竟敢侮辱我!」

    「不,那不是侮辱,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修伊鎮定無比道。

    他繞過喬治·戴曼的身體,來到他擺放材料的試驗台前。

    隨手拿起檯子上的材料,對喬治·戴曼咆哮著的「放下我的東西」置若罔聞。

    抬頭看了看喬治·戴曼,修伊說:「或許您自己認為您的確是一位在煉藥方面無人可以比擬的大師,不需要任何人的指點,但是我相信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說自己精通所有的煉金術……」說到這,他的目光橫掃檯面:「真令人難以想像,大人您竟然把火蛇的蜒液和風吼的血還有深海鯨油膏擺在一起?」

    眼前的少年用平淡的口吻說出最後一句話,看起來就像是對方犯了什麼錯誤。

    煉金師喬治·戴曼一愣:「那又怎麼樣?那能說明什麼?把它們放在一起會出什麼問題嗎?」

    「會出什麼問題?」修伊猛一抬頭看著喬治·戴曼:「也許我的確該讓大人您知道會出些什麼問題。那麼讓我們來試驗一下如何?」

    說著,修伊突然快速抓起一隻燒杯,然後將火蛇的蜒液和風吼的血各倒了許多進入杯中,同時說道:「讓我們看看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啊,一些被曬乾的水蛭,讓我們把它研成粉末,對了,就這樣,然後把它放些進去。看看這裡,這可以起到加速作用,還有一些催化劑,來吧,也放些進去。再讓我們放一些其他的原料……瞧,過程並不複雜,我相信大師您已經看清楚了對嗎?」

    修伊快速地將檯子上的材料拿起,加工,然後投放,僅從其手法上的矯健就讓人意識到眼前的少年絕不是一個對藥劑方面一無所知的騙子。

    在迅速投放好材料後,修伊的手上的燒杯中已是一杯調整好了的藥劑。

    它們在燒杯裡靜靜地流淌著,但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臉上露出神秘的笑,修伊隨手拿過一盒來自一條深海巨鯨的脂肪製成的油膏。

    修伊說道:

    「戴曼大人,我相信您一定知道,火蛇的蜒液是一種良好的火元素的產生體。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只要給它足夠的條件,它就會不停地生成火之元素,直到將自己消耗盡。對此您一定很清楚對嗎?」

    說著,修伊將油膏緩緩倒入燒杯中。

    倒入油膏的蜥液開始在內部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一些特殊的氣泡正在生成。

    「拿著它。」少年將燒杯交到煉金師的手中說。

    喬治·戴曼茫然接過。

    他看到那些火蛇蜥液正在不停地鼓動著,就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吹氣一樣。

    修伊的聲音如魔鬼般響起在他的耳邊:

    「對,就像大人您現在看到的那樣,我只是用你隨手擺在檯子上的材料就完成了這個火元素的製造過程,現在您瞧,這些火蛇的蜒液正在不停地製造著火之元素。在通常情況下,這些火之元素會融入到空氣中,不會形成什麼可怕的後果,因此我們也不會有機會觀察到它們的具體形像。但是我加進去的這種油膏擁有一種奇特的針對元素的桎梏力量,這種力量使它們暫時無法逃逸,這樣我們就能更加清楚的觀察到它們……當然,這只是暫時的,畢竟任何一種魔法元素對元素桎梏之力都是非常討厭的。好在它們並不著急,因為火蛇蜥和風吼血的混合正在為那些火之元素不停地生成新的夥伴,這會使它們的力量越來越強大……」

    正如修伊所說的那樣,杯子裡的液體正在不斷產生著火之元素,一個又一個紅色小氣泡在液體中鼓動,炸裂,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小火球在裡面不停地爆炸。

    修伊盯著眼前的煉金師:「火之元素要想擺脫海鯨油膏的元素桎梏就必須有足夠強大的力量。那麼您知道這些火之元素在積聚到足夠衝破元素桎梏的力量時後產生的爆發力有多麼強大嗎?……就是這麼一小杯的火之元素,它們就能把整間屋子都炸飛。」

    所有的旁觀者嚇得齊齊後退。

    那位喬治·戴曼則震驚無比地看著修伊,他喃喃吐出一句話:「哦……我的天啊!」

    少年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鎮定,彷彿他此刻所做的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輕聲道:「大人,您的時間不多了,火蛇的蜥液正在不停地產生新的火元素,由於我這次加入了足夠多的火蛇蜥液和風吼血,還有一些輔助材料,因此它這次產生火元素的速度非常快,快到火元素要想積聚出足夠的爆發力只需要那麼一小會時間就夠。那麼讓我們現在開始倒計時好嗎?我估計還有三十秒的時間就夠它們完成一次爆發了,而您要在那之前解決這個問題。現在開始計數。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空氣在一瞬間被凝結,所有人都望向喬治·戴曼。

    這位剛才還驕橫無比地大煉金師望著眼前滾動的燒杯,已經嚇得瑟瑟發抖。

    杯子裡正在不停地產生大量的火之元素,而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修伊的倒計時依然在繼續。

    「不!」大煉金師叫喊了起來:「告訴我該怎麼做!?快說啊!」

    「二十,戴曼大師,您是一位出色的煉金師,這樣的小問題我相信一定難不倒您的。」

    「你瘋了嗎?它快要炸了!快解決掉它!」喬治·戴曼歇斯底里地喊道。

    「十八,十七。」少年依然鎮定地繼續著他的倒計時:「大人您不用太著急,我們還有時間。風度,注意您的風度。煉金師是優雅的,睿智的,也是高貴的,我們從不大呼小叫,哪怕死亡將至……」

    燒杯中的液體還在不停地冒出紅色氣泡,但已經越來越密集。

    它們就像是液體炸藥,一旦爆發,會把這裡的一切都摧毀。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個燒杯,盯著那在不停翻滾的血色液體,那根本就是火山爆發前最後的能量積聚。

    「十三……十二……。」少年的聲音依然優雅,恬淡,甚至連表情也都始終沉靜。

    他的樣子看上去就像個乖寶寶,此刻面對的僅僅是一個好玩的玩具。

    他笑對這一切,完全無視那個驕橫的煉金師心中的恐懼。

    「不!不!你這個瘋子快解決它!」喬治·戴曼瘋狂地大喊起來,

    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少年恍若未聞,他背負雙手毫無要解決問題的意思:「您最好拿穩一點,戴曼大人,您還沒有想出解決辦法嗎?哦對了,您還有十秒鐘時間,」

    「哦,我的天啊,我的天啊,這太瘋狂了,我解決不了!」喬治·戴曼狂叫:「求求你了,我解決不了,我認輸了,你比我強!我向你道歉!哦,我的天啊,它快要炸了!」

    喬治·戴曼瘋狂的大喊,喊得聲嘶力竭。

    燒杯中的液體已經開始冒出火苗,一個個火之元素形成的氣泡已經開始嘗試著衝破阻礙它們的元素桎梏之力,要向著外界陪發了。

    而在杯子的底層,更多的火元素就像是火山中的岩漿般不停地流動,它們已經由單個的火之元素形成了一個整體,直到最後噴發時刻的到來……

    就算是白癡都能看出這些被強行壓制住的火之元素一旦噴發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只怕炸毀一間藥房都是輕的,很可能整個紫葡莊園都會完蛋。

    「我說我認輸了,你聽見了嗎?!」喬治·戴曼終於嚇得大聲哭了出來。

    少年遺憾地搖搖頭:「為什麼這麼著急就認輸?我說過了,您還有足夠的時間……還有七秒鐘。」

    喬治·戴曼淚眼汪汪:「哦,不,求你了,我求你了!別讓它炸開,把它從我的手裡拿走……哦,我的天啊!快拿走,讓我離開……天啊,這太瘋狂了!」

    輕輕歎口氣,少年微笑著搖了搖頭:「這真讓我吃驚,原來您的勇氣與您的狂妄完全不成比例,我很抱歉嚇壞了您……」

    修伊輕輕地從喬治·戴曼手上接過那燒杯。

    時間還剩五秒。

    眾人的心都已經停到了嗓子眼上。

    少年的笑容依舊。

    他並不著急,而是柔聲解釋道:「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只要再加進一些冬青草的汁液,它們能迅速吸收火之元素。但是記住,千萬不要一次性使用太多,否則在它吸收掉足夠的火之元素之前,會先一步破壞掉油膏的元素桎梏,最終提前引發火元素的爆發。」

    說著,他滴進幾滴冬青草的汁液進入瓶中。

    此時,時間還剩一秒。

    即將爆發的燒杯,大量的火之元素已經形成了最後的噴薄狀態,喬治·戴曼的全身都已經癱軟,他現在就是想跑到邁不動腳步。

    然而就在修伊滴下冬青草的那一刻,火苗卻突然消失了。

    大量積聚著的火之元素在遇到了冬青草的汁液後,彷彿火山上岩漿一下子流進了大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在杯口噴薄出大量的白氣,那是它曾存在於這個小小杯子中最後的見證。

    原先杯中世界的暴烈與狂躁,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彷彿從未發生過任何狀況。

    一切就這麼簡簡單單地結束了。

    喬治·戴曼大口地喘著粗氣。

    滿頭的汗水落下,他呆呆地望著修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事實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修伊依然是滿臉笑容地站在那裡。

    他看上去就是那樣一個翩翩少年,沒有大聲的吼叫,沒有手舞足蹈的激烈,也沒有絲毫的張揚與跋扈表現。

    他就像一個典型的貴族少年,優雅,恬淡,安靜,知書懂禮,不做絲毫逾越規矩的事。

    他只是簡單地用手上現成的幾樣材料製造出了一場死亡危機,並在最後一刻將其信手化解。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表現的鎮定自若。

    人們終於明白,在這個少年溫文儒雅的背後,是一份可怕的殘酷。

    一份優雅的殘酷。

    一份歇斯底里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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