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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陝甘風雲 49 前塵往事 文 / 驍騎校

    49前塵往事

    長安,汾陽侯府,一片淒風慘雨的景象,老大和老二的屍體停在堂上,四下裡扎滿了白花,丫鬟僕從家丁具是披麻戴孝。

    老夫人悲傷過度,至今昏迷不醒,老侯爺氣急攻心,中風了,至今左半身不能動彈,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碩大一個呂家在一天之內就全垮了。

    呂家幼子呂叔寶一下被推到了風口浪尖,變成了當家人,身為紈褲子弟的他哪裡有這份魄力,只能傻呆呆的坐在堂上,等待著前來弔唁和探病的人。

    奇怪的是,長安城中的達官貴人們一個都沒到場,或許是戰爭期間大家不敢出門吧,又或許是以往汾陽侯府太過跋扈,如此遭難了他們都在幸災樂禍也未可知。

    牆倒眾人推啊,呂家上下沉浸在無盡的失落和悲傷中,遠處的炮聲還在隆隆的響著,不過這已經和呂家沒有什麼關係了,不管城破與否,呂家都完了。

    忽然,門子飛一般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三爺,王爺和總督大人駕到!」

    ……

    一個時辰前,秦王府接到總督大人的密信,王爺看完之後哈哈大笑,急令趙子謙召集王府侍衛,披掛整齊全副武裝準備執行任務。

    五百精兵執行的是封鎖汾陽侯府的軍令,王府侍衛和汾陽侯府的過節可不少,談起呂家人來眾軍都是咬牙切齒,如今終於可以報仇雪恨,如何不讓他們興奮。

    所有王府侍衛都在右臂上纏一塊白布作為識別,開出王府之後才發現,街上已經全面戒嚴了,每個街口和裡坊的出口都被官差封鎖,那些官差的右臂上也纏著同樣的白布,看來這是一次龐大的行動。

    陝軍千總以上軍官接到總督衙門的命令,要召集他們開會,商討下一任提督的人選,老呂家倒了,誰來接管軍隊是個大問題,軍官們人心惶惶,各懷鬼胎,誰都想要這個位子,於是乎,連汾陽侯府的弔唁也不去了,紛紛前去總督衙門聽宣。

    ……

    秦王和柳總督同時駕臨汾陽侯府,這讓呂叔寶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害怕,畢竟他們家和這兩位平時都不怎麼對付,難免他們不會落井下石。

    柳總督的臉色依然是水波不興,可是當看到秦王千歲臉龐的時候,呂叔寶驚得差點跳起來!

    這人不正是在抱月樓和自己起了衝突的那個年輕公子麼?他竟然是秦王!

    哭都哭不出來了,惹誰不好,偏偏惹他,要在以前呂叔寶才不會怕,反正是爹爹、大哥二哥給自己撐腰,王爺了不起啊,打的就是王爺。

    可是今天不同往日,大哥二哥都掛了,老爺子也癱了,再也沒人給自己撐腰了,呂叔寶嚇得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生怕秦王認出自己來。

    好在秦王根本沒怎麼仔細看自己,他那年輕英俊的臉上似乎洋溢著一絲興奮,東張西望的看著汾陽侯府的陳設,他手下那些侍衛也都猖狂的很,帶著兵器就這麼大模大樣的闖進府來,這要在以前,誰tm敢帶刀進汾陽侯府啊。

    秦王和柳總督各自上了香,兩位嫂嫂和侄兒們哭著答了禮,秦王被請到一邊奉茶,柳總督和顏悅色的對呂叔寶道:「小侯爺,借一步說話。」

    呂叔寶哭喪著臉陪著柳總督來到偏廳敘話,柳總督道:「令兄身死,國失棟樑,本官痛心之至,老令公又突發急病,更是雪上加霜,要知道長安之圍非老令公不能破之啊,偏偏有許多不識時務的人送上狀子,狀告你們汾陽侯府侵吞田地,欺男霸女,唉,真是不堪啊。」

    呂叔寶囁嚅著剛想說點啥,忽然看見外面走進一年輕官員,手裡捧著一堆狀子,那官員微微欠身:「下官御史台陝西行台監察御史孟知秋,見過總督大人,見過小侯爺。」

    呂叔寶當時就癱在椅子上了,這人不就是和秦王一起的那個俊秀的象娘們的少年麼,他竟然是陝西行台的監察御史!

    這麼多年來,呂叔寶第一次後悔,自己真是太孟浪了,什麼人不好惹,偏偏惹什麼人,秦王千歲,監察御史,這都是一般人巴結都來不及的猛人啊,自己全得罪個遍,現在說啥也晚了,唯有深深地低下頭來裝陌生人。

    後面柳松坡說的啥,呂叔寶基本沒聽進去,他腦子嗡嗡的根本沒有思考的空間,只看見一張張血淋淋的狀子。

    呂家這些年飛揚跋扈,干的壞事實在是罄竹難書,這些狀子只是積壓在衙門裡的九牛一毛罷了,拿出來也不過是威懾一下呂叔寶。

    見到呂叔寶汗淋淋的樣子,柳總督終於拋出了最後的條件:「如今能救呂家的唯有一件事,請老侯爺出城談判。」

    呂叔寶一驚,讓老爹出去和西涼人談判,那不是送羊入虎口麼,西涼人點名要看見爹爹的人頭才肯退兵,這一去哪還有個好。

    不過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選擇了,大哥二哥都死了,手下人成了一盤散沙,老爺子也癱了,汾陽侯府最堅實的一面牆塌了,犧牲了老爺子,好歹還能保證一家女眷的安全和臉面,不答應的話,人家可是帶了兵馬來的,御史都跟來的,隨便抽幾張狀子出來就能把呂家給辦了。

    權衡利弊之下,呂叔寶終於點頭同意了。

    長安城門緩慢打開,一輛孤零零的馬車駛了出去,直奔西涼軍的營地,一直來到中軍帳前才停下,一張擔架被抬了下來,上面躺著一個垂暮老人,顯然這個老人事先服用了什麼藥物,至今還在昏迷當中。

    柳松坡這個老狐狸,他才不會讓呂珍死在自己的手裡,既然西涼人想要汾陽侯的腦袋,那就讓他們自己去砍好了。

    汾陽侯已經是個廢人,對於防守長安派不上什麼用場了,不如犧牲了他來換取長安的和平,對內只是宣稱汾陽侯隻身出城談判,這樣大家都有面子,老侯爺的死也是為國捐軀,西涼軍退了,柳總督和秦王殿下也有功勞。

    聽說城內把個活的汾陽侯送來了,元封也覺得驚訝,他本來想提出這個條件為難柳松坡,並且造成汾陽侯府和官府更深的矛盾,但並不是真想要了汾陽侯的老命,畢竟留著他還能克制其他人,不管是秦王還是柳松坡的獨大,對於西涼都不是好事。

    事與願違,剪除呂珍羽翼的行動刺激了老傢伙,把他搞中風了,結果弄來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傢伙,對西涼人也沒啥用場。

    ……

    周圍黯淡無光,粗糙的牛皮大帳,斜倚在胡床上的箭囊和鐵盾,依稀可聞的刁斗之聲,都讓汾陽侯呂珍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隨月。

    他努力的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是左邊的腿腳已經麻木沒有知覺,「這是在做夢吧,也許是我已經死了。」呂珍含含糊糊的想著,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帳中的燈光實在灰暗,隱約看見那人長身玉立,一身月白色的戰袍,頭上隨意紮了根帶子,腰間玉帶剎的緊緊的,一柄寶劍懸在玉帶上,顯得瀟灑英挺。

    那人面朝呂珍微笑了一下。

    呂珍的瞳孔猛地縮緊了,低聲道:「你終於還是來了,來索命了。」

    說罷,呂珍閉上了眼睛,中風使他的口齒不是很清晰,緩慢而模糊:「從你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因為你不是人,你不屬於這個世界,現在你果然來了,哼哼,來吧,來取我的性命吧,就像當初我們對你做的那樣。」

    忽然又有幾個人湧進帳中,松明火把照的四下裡雪亮,呂珍猛然睜開眼,腦海中的印象和眼前這個長身玉立的年輕將領重合到了一起,他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

    眼前這個人正是秦王府曾經見過一面的年輕人,但他身旁的幾位將軍都是西涼軍打扮,帳篷中的陳設更說明這不是長安城裡,而是西涼軍大營。

    呂珍終於明白,自己被賣了,殺他兩個兒子只是鋪墊,主要的目標還是自己,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和秦王,和柳松坡有著何等的關係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的兒子。

    當日在秦王府中,呂珍就有一絲疑惑,但是當時的心境不同,一閃也就過去了,今天的情緒和當日大不一樣,軍營中的氣氛陳設,以及元封的打扮更能激起他塵封多年的回憶,呂珍苦笑起來:「負債子還,天經地義,我兩個兒子死在你手裡不冤,你也夠狠,殺也就殺了,還先讓我嘗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很好,這點你比你爹強。」

    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這個呂珍竟然是當初謀殺父親事件的參與者,元封心中一動,壓低聲音問道:「呂珍,我父究竟死於誰手?」

    呂珍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坐了起來哈哈大笑,周圍的將校都拔出刀來警惕萬分,呂珍厲聲道:「想知道你爹是怎麼死的,去問張九四吧,我死也不會告訴你的!」

    說罷一口黑血噴出,頭一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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