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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隴西 80 日月當空 文 / 驍騎校

    80日月當空

    「快快快,記下來。」周澤安吩咐道,旁邊有幾個小吏慌裡慌張的拿著紙筆記錄著元封剛才說的話,很有點帝王起居錄的意思。

    這排場讓元封不大適應,他沉下臉喝道:「爾等都退下吧。」

    眾人見他發怒,慌忙倒退著離開,元封又道:「周澤安留下。」

    周澤安對眾人揮了揮袖子,目送眾人離開,這才對元封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元封問道:「這些人都是你從哪找來的?」

    周澤安道:「這些都是中原來的文人,頗有些飽學之士,我西涼正是用人之際,卑職就斗膽將他們留下了。」

    元封道:「留下自然可以,但這些人不可重用,如今我西涼兵強馬壯,威震一方,錦上添花的事情誰都會做,雪中送炭就難了,只有那些在涼州最困難之際前來的文人才是真正忠肝義膽之人,我們用人,講究德才兼備,兩者缺一不可,還是要速速建立起一套成熟的用人機制才行啊。」

    周澤安苦著臉道:「卑職才疏學淺,實難當大任,所以才找了這許多人來,西涼百廢待興,諸事繁雜,想來只有一個人可以總理大局,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他不甘屈居主公門下。」周澤安道。

    「哦,你所說的這個人莫非是曹延惠?」

    「主公明鑒,正是曹延惠,想來主公本是涼州一小民,卻在短短一年間成為涼州的統治者,雖然不是直接從他手中取得,但這種心情總歸不好受,曹延惠乃大才之人,留他在涼州早晚是個禍患,殺之又未免太過可惜。」

    元封點點頭,曹延惠老謀深算,留在涼州大後方確實不放心,保不齊哪天他就籠絡了一批人馬自立為王,背後給自己來一刀子,只要把河西走廊封閉了,元封的敦煌小政權就斷糧了,這可是大問題。

    「周大人你的意思是?」元封試探著問道。

    「如今大周朝無暇西顧,涼州暫時不用考慮來自中原的威脅,所以卑職斗膽將曹氏父子送到敦煌來了,眼皮底下想必他也鬧不出什麼事端來。」

    「嗯,做得好,下午我便去探望他老人家。」

    周澤安看元封一副要出去的樣子,便問道:「那現在主公要去何處?卑職也好趕緊安排佈置。」

    「安排什麼?御林軍開道淨土鋪街麼?不需要那個排場,不說別的,就說我現在這個樣子,誰能認出來我?」元封摸著自己這張被赫敏刮的乾乾淨淨的臉說。

    「那是那是。」周澤安忙道,確實如此,元封一直以滿臉鬍子的形象示人,這個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若不是經常和他打交道的人,第一眼肯定認不出來,原來絡腮鬍子的齷齪中年大叔忽然變成乾乾淨淨香噴噴的白袍小將,差距太大了。

    正在此時,大門開了,赫敏如同一陣風般跑出來,「好了好了,可以走了。」忽然看到周澤安,她趕緊規規矩矩打個招呼:「見過周大人。」

    「見過殿下。」周澤安現在才明白,人家小兩口準備上街去玩呢,怪不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不讓人跟著,自己也是昏了頭了,居然弄來幾百號人想陪著。

    「主公有事,卑職就不打擾了。」周澤安躬身告辭。

    「嗯,你去吧。」打發了周澤安,元封才對赫敏道:「怎麼那麼久?」

    赫敏瞪眼道:「人家要打扮嘛,上街去玩不得穿好衣服,給你丟臉怎麼辦?」

    元封無話可說,兩人並肩上街溜著玩去了,剛才在府裡已經吃了些東西墊了墊,這一路實在是餓慘了,元封很想再好好吃一頓,赫敏中毒以後也沒出來玩過,正好兩人一起出來開開眼界。

    敦煌已經不是那個兵荒馬亂的城市了,繁華似錦,人頭攢動,已經隱隱有些小長安的感覺了,但是這裡的西域風格更加濃郁一些,清真寺的穹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遊方的僧人沿街化緣,波斯舞孃在高台上跳著肚皮舞,高鼻凹目的回鶻人在路邊烤著香噴噴的肉串,長袍佩劍的中原文士,三三兩兩的經過,高談闊論旁若無人,間或還有鮮衣怒馬的西涼騎兵,騎著高頭大馬,提著丈八長槍從街心穿過,那是負責維持治安的宿衛軍。

    兩人在街上走著,引來無數目光,男的高大英俊,女的苗條俊俏,衣裝考究,腰間佩戴兵器,一看就是中原來的俠侶,不過大家也已經見慣不怪了,最近中原流行西域風,凡是有點名聲的俠客都過來了,像這樣的俠侶也有不少對呢。

    兩人來到一家酒樓,裡面正有一位說書藝人演繹著西涼王年輕時候的故事:……只見那十三太保一字排開,在突厥百萬軍前橫刀立馬,九太保,也就是咱們王爺了,揮動掌中亮銀槍,大吼一聲:「誰敢向前!」立時間漫天飛沙走石,朔風怒吼,突厥可汗身邊一將竟然口吐膽汁落地而亡!……

    說書的搖頭晃腦講得如醉如癡,下面聽眾聽的是津津有味,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叫好聲和掌聲,就連那些埋頭在桌旁吃紅油麵條的苦力們也時不時抬頭喊一聲好。

    小二都是有眼力價的,看見這一對璧人進來,趕緊上來招呼:「二位客官樓上雅座請。」

    兩人登上二樓,果然比下面乾淨雅致了許多,寬敞的店堂用屏風隔成一個個小包間,小二引二人來到靠窗的包間,遞上菜單問道:「二位看看用些什麼。」

    赫敏拿過菜單胡亂看了兩眼便丟了回去:「全要。」

    小二的眼珠子瞪了出來,招呼客人這麼多年來還沒見過這樣豪邁的,今兒是遇見貴人了,從這二位的衣著上就能看出,絕對不是吃霸王餐的,而是從中原來的闊少爺闊小姐,學人家武林人士裝腔作勢,這種客人最大方了,小二清脆的答應一聲:「客官您稍等,酒水涼菜馬上就到。」便興奮地下去了。

    趁著上菜的功夫,元封打量起這座酒店來,牆壁雪白,桌椅都是新的,但是樓板樓梯欄杆卻是舊的,牆上還龍飛鳳舞寫著一些詩句,字跡不同,墨跡深淺也不同,看來這家酒店還經常有文人墨客光顧呢。

    不一會兒,涼盤和酒水上來了,葡萄酒、馬奶酒、青稞酒、高粱燒各有一小壺,酒杯也相應的各有一對,以防止不同酒水串味,涼盤都是西域特色的小菜,涼拌牛羊肉,釀皮子,奶疙瘩,番茄黃瓜辣椒絲、洋蔥、還有馬奶葡萄哈密瓜,兩人一看,食指大動,立刻開動起來,剛動了幾筷子,大菜就上了。

    整只的烤全羊,外焦裡嫩,金黃透亮,一根鐵釬子從頭插到尾,羊身上還插著兩把小刀,是供客人吃肉用的。

    兩人對視一眼,大快朵頤起來,赫敏飯量小,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飽了,元封依然在大吃,烤全羊已經面目全非,桌上一堆骨頭,元封吃的滿嘴滿手都是油,赫敏拿小手絹幫他擦著臉上的油膩,活像個體貼的小姐姐,一邊擦一邊指責道:「看你這副吃相,也不注意下影響,你可是大王呢。」說著自己就先笑了。

    忽然隔壁包間愈來愈高的聲音傳過來:「涼這個國號不妥,在下以為敦煌為國號,敦者,大也,煌者,盛也……」

    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拉倒吧你,從古至今哪有兩個字的國號,即使涼不妥,敦煌更不行,要我說,魏最好,霸氣兇猛……」

    隔壁的文人們正在討論國號,這讓元封哭笑不得,西涼政權對讀書人極為寬厚,妄議朝政的事情若是在中原,那可是死罪,可是在西涼卻沒人管你,相反還很時髦。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呵呵呵。」赫敏大咧咧的笑起來,隔壁的人聽見笑聲頓時拉開屏風,幾個讀書人面紅耳赤惱羞成怒,質問道:「想必兩位覺得我們才疏學淺,還想請教二位,這新國號取何字為宜?」

    這個問題元封還真沒想過,他張口結舌無言以對,赫敏卻大聲道:「取什麼國號是你們能擅自談論的麼?真是膽大包天!」

    讀書人們憤怒了,摩拳擦掌正要雄辯一場,忽然樓下蹬蹬蹬上來一群官兵,皆是鐵盔羽飾,烏油油的鎖子甲,領頭一人對元封道:「主公,周大人遣卑職來請您,給曹氏父子舉辦的接風宴準備好了。」

    元封點頭,拉著赫敏起身,對那幫呆若木雞的讀書人微微頷首,便揚長而去,那軍官在後面高聲喊道:「掌櫃的,會賬!」小二早嚇得不敢出來了。

    樓下,兩排士兵組成人牆,護著元封赫敏走出去,百姓們噤若寒蟬,鴉雀無聲,元封不由得搖搖頭,對那軍官道:「以後擾民的事情不要做。」

    來到大街上,才發現日頭已經西斜,天上同時掛著太陽和月亮,元封不由得心中一動,日月當空……倒是一個好口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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