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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隴西 42 俠客行 文 / 驍騎校

    42俠客行

    見元封對這碗水煮肉的來歷表示懷疑,尤利婭撅著嘴說:「這是人家打的獵物。」

    元封更納悶了,涼州城裡哪來的獵物,就連老鴰窩耗子洞都讓掏空了,哪裡會有什麼野味,該不會是一碗老鼠肉吧?

    元封倒不是矯情,老鼠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這樣下去怕是連人肉都得吃了,尤利婭見他猜不出,便道:「這是我抓的一隻野貓,它跑得可快了,我追了三條街才堵到它,這野貓個頭不小,燉了半鍋肉呢,我把下水留給他們了,好肉給你端來了。」

    看著尤利婭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樣子,元封心裡一酸,小姑娘比以前瘦多了,臉頰上都沒有肉了,顯得一雙眼睛特別大,兩隻手上佈滿了傷痕,想必是捉那只野貓時候受的傷。

    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元封端起碗就要吃,忽然想起什麼,問尤利婭道:「你吃了沒有?」

    尤利婭做個鬼臉,摸著自己的肚子道:「你不知道我外號叫小饞貓的麼,我早就偷偷吃過了,現在還撐得難受呢。」

    見元封半信半疑的樣子,尤利婭擺手道:「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吃飯了,我走了。」

    元封身負五處箭傷,三處刀傷,雖然傷勢不算嚴重,但郎中交代一定要好生修養,周澤安還忙著督造城牆,便告辭去了,元封吃著那碗貓肉味同嚼蠟,心裡想的都是如何應對突厥大軍,越想越覺得心理壓力大,實在吃不下去了,便把碗放到一旁躺在床上凝神想著對策,他實在是太累了,想著想著就打起了呼嚕,睡著了。

    元封睡的很淺,沒多大會便醒轉過來,耳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咯吱咯吱的好像小老鼠在偷吃東西,撐起身子一看,桌子上那半碗貓肉已經不見了,尤利婭蹲在牆角正狼吞虎嚥的吃著什麼,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元封輕輕起身走到尤利婭身後,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尤利婭一驚,猛回頭,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嘴裡還塞滿了貓骨頭,說話咕噥咕噥的:「我真吃過了,看你剩了那麼多怪可惜的……」

    元封心裡什麼都明白,城內糧食那麼緊張,尤利婭又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不知道幾天沒吃東西呢,現在捧著這半碗殘羹吃得這麼香,真讓人百感交集,元封將尤利婭攬進懷裡,虎目含淚,尤利婭嚇壞了,以為自己哪地方做得不對惹元封生氣了,小心翼翼地說:「我以後不敢撒謊了,你別生氣啊。」說著去幫元封擦眼淚。

    元封卻將尤利婭樓的更緊,道:「我一定會把突厥人趕跑,讓大家都吃上飽飯!」

    ……

    凌晨,傷未痊癒的元封已經站在城頭眺望突厥人的陣地了,只見晨霧之中,上百架回回炮正在做著發射前的準備,元封對這東西恨得壓根直癢癢,但是卻無能為力,城裡沒有能打那麼遠的武器,派出騎兵火燒回回炮這個辦法已經不可行了,人家早就做了萬全的防備。

    「啟稟大帥,東門外來了兩個人要進城。」軍士報道。

    元封頓生疑惑,如今涼州四邊都被突厥軍包圍,兩個人就能突破數千騎兵的圍堵來到城下,未免太不可思議,難不成是突厥人的奸細?

    難道是中原來的信使?對援兵的渴望讓他心中一動,當即喝令士兵牽馬過來,從城牆上直接奔到東門去看個究竟。

    從東門城樓上望下去,只見兩個頭戴斗笠身披骯髒皮襖的騎士正端坐馬上,馬鞍子旁邊拴著酒葫蘆和長長的寶劍,斗笠擋著臉看不清容顏,但是這副派頭一看就是標準的行走江湖的俠客而非朝廷的信使。

    遠處有數百突厥騎兵不敢靠近,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這兩個人,有人斗膽瞄準其中一名劍客的背心射了一箭,那劍客頭也不回,伸出兩隻手指輕輕夾住呼嘯而至的羽箭,抖手擲了回去,力道之足,竟然比短弓射的還要遠,還要准,偷放暗箭的騎士慘呼一聲跌落馬下,其餘的突厥兵被這精湛的武藝嚇壞了,發一聲喊撥馬走了,城頭上的人也齊齊喝彩,那劍客抬起頭來,一臉的絡腮鬍子,洋溢著燦爛地笑:「元封,果然是你。」

    來者正是葉天行,他身旁那位相同打扮的人自然是元封昔日的小跟班葉開了,如今的葉開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怯生生矮小白淨的小馬賊了,而是身懷絕技的青年劍客。

    「快開門!」元封大喜道,士兵們趕緊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將兩位劍客放了進來,元封疾步下城,親自在城門邊迎接,葉天行父子進城之後,大門轟然關閉,老劍客葉天行打量著城內的淒涼景象,不禁歎道:「涼州竟然淪落於此啊。」葉開翻身下馬,來到元封身邊顫聲道:「大哥!別來無恙。」

    葉開和十八里堡其他兄弟有所不同,他是元封從馬賊那裡救出來的,而且幫他報了大仇,他對於元封的感情比其他人都要深些,從來都是喊大哥,而不是喊封哥兒,九哥之類。

    元封在葉開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好兄弟,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涼州?」

    葉天行接茬道:「聽說涼州出了一幫二愣子,十三個人就敢衝突厥軍大陣,我尋思著曹延惠手底下沒有這麼猛的人啊,興許是你們十八里堡的兄弟過來了,於是便帶著葉開前來涼州,果不其然,真是你們,看你這打扮也是千總以上軍官了吧。」

    元封道:「葉大叔,小侄不才,目前統領涼州三軍。」

    葉天行哈哈大笑:「曹延惠沒選錯人,對了,這老傢伙在哪裡?告訴他,我葉天行來了。」

    元封奇道:「葉大叔和曹知府是故交?」

    「沒錯,認識不少年了。」

    「哦,知府大人病臥在床,恐怕時日不久了,小侄這就帶您前去探望。」

    趁著突厥人還沒發起進攻,元封帶著葉天行父子來到府衙,一進大門葉天行就愣住了,這還是印象中那個氣勢恢宏,豪華雅致的府衙麼,連大殿裡都住滿了難民,到處是衣衫襤褸的人,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味道,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天寒地凍沒有條件洗漱,不臭才怪。

    來到後宅,這裡更加擁擠不堪,過道裡都住滿了人,老人咳嗽吐痰,小孩子哇哇直哭,花園裡昂貴的珍稀樹木已經被砍了個精光,塞在爐灶裡做柴火,後花園養著的仙鶴梅花鹿想必也被這些饑民填了肚皮了,葉天行一邊走一邊搖頭歎息,好不容易才來到曹延惠的寢殿門。

    大門推開,幾個丫鬟傭人趕緊向元封行禮,元封問道:「老知府身體如何?」一名丫鬟答道:「能吃能喝,比以前強多了,就是心情更加煩躁了,總摔飯碗。」

    元封點頭,帶著葉天行父子來到內室曹延惠的床邊,曹秀看見元封過來,騰地一下站起,右手摸向腰間,一雙眼睛警惕的看著這幾個人,元封根本無視他,高聲喊道:「曹大人,您看看誰來了。」

    半躺在牙床上的曹延惠睜開無神的眼睛看了一下,忽然眼中一亮,隨即兩滴濁淚流了出來,他伸出尚能活動的左手指著葉天行,嘴裡嗚嗚哇哇說著什麼,手臂抖動不停,心情非常激動。

    葉天行疾步上前,握住曹延惠的手道:「老曹,我來了,我來晚了!」

    曹延惠嗚嗚的哭了,昔日不可一世的涼州王像個孩子一般的哭著,眼淚鼻涕橫流,葉天行拍著老朋友的後背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扭頭對元封等人道:「你們先出去,我幫老曹看看病。」

    「我不走!我要守著爹爹。」曹秀執拗的說,葉天行沖元封一努嘴,元封便上前捉住曹秀的手拉著他往外走。

    「別碰我,你這狗賊!」曹秀暴跳如雷,但是擱不住元封力氣大,硬是把他拉了出去,葉開也跟著出去,還幫著關上了大門。

    曹秀氣得都快哭了,伸頭過去狠狠在元封手上咬了一口,這一口可夠狠的,硬生生被他咬下去一小塊肉,元封眉頭微皺,撒手道:「葉大俠是當世高手,又是你父親的老友,他是來救人的,不是來害人的,再說了,你們父子這個境況還用得著別人害麼?」

    曹秀愣了,眼淚奪眶而出,原本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如今淪為階下囚,要是元封願意,早就把他們父子殺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還犯得上現在做什麼手腳麼。

    西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突厥人的回回炮又開始轟擊了,元封對葉開道:「要不你先歇歇,我得去打仗了。」

    葉開道:「有啥好歇的,我來就是幫你打仗的。」

    「果然是好兄弟,同去!」元封說著,抬手捋了下自己那亂糟糟的鬍子,忽然一股香味傳進鼻子,這隻手是剛抓過曹秀的,真沒想到這小兔崽子的手竟然這麼香,比尤利婭身上的味道都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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