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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隴西 33 今夜有暴風雪 文 / 驍騎校

    33今夜有暴風雪

    大牢裡,元封正在監房裡會見客人,牢子們遠遠的躲著不敢靠近,自打張副帥被關進大牢以後,這探監的人就一波接著一波沒斷過,剛開始是軍中的同僚,到後來是城中百姓,到後來連難民也拖家帶口來了,非要當面謝謝大恩人,牢子們哪裡敢管,只要張副帥不出去他們就謝天謝地了。

    監房裡坐著一群雄赳赳的青年男子,這些人都是侍衛親軍的低級軍官,當中一人道:「副帥,只要你一句話,咱們這就拆了牢房打將出去,找曹俊討回公道。」

    「對!涼州是咱們侍衛親軍幫著他打下來的,這會居然過河拆橋,老知府說得沒錯,大公子扶不起來啊,副帥你就領著咱們幹的,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元封一拍桌子,威壓的眼神掃視四周:「荒唐!突厥人就在城外,你們居然想造反,涼州經不起折騰了諸位!」

    年輕的軍官們面面相覷,沒料到張副帥居然會拒絕,一人喃喃道:「那……副帥您就眼睜睜的等著讓曹俊殺?」

    元封道:「大公子仁厚,斷不會如此,諸位還請回去吧,務必多加防範,以備萬一。」

    眾人見勸不動元封,只好拜別,臨走還留下幾罈子酒。

    年輕的軍官們剛出去,一個面黃肌瘦的老頭便領著兩個小孩出現在門口,老頭撲通一聲跪下,端出一碗粟米飯來道:「小老兒沒什麼東西能拿出手,這是討來的一碗乾飯,聽說大牢裡吃不上飯,特來了給英雄充飢。」

    兩人身後的小孩看見米飯頓時哭泣起來,孩子太小還不懂事,只知道推著爺爺喊道:「爺爺,我餓。」

    老頭也是淚眼婆娑,摸著倆孩子的頭說:「娃娃乖,不鬧,家裡還有飯。」

    年齡稍大的女娃娃哭道:「爺爺騙人,家裡米缸早就空了。」

    元封大為感慨,道:「老人家,米飯還是給孩子吃吧,牢裡不缺吃食。」

    可是那老人卻執拗的認為牢房裡肯定不會提供什麼像樣的飯食,非把那晚粟米飯留在牢房裡,拖著兩個哭鬧的小孩走了出去,在門口還歎口氣道:「這是人家拿命幫咱們換來的飯啊。」

    趙子謙就關在隔壁的牢房裡,元封監房裡發生的事情他都是從頭看到尾的,此時敲了敲欄杆說:「軍心民心都有了,你還打算在牢裡住到什麼時候?」

    元封正色道:「那要看大公子關我多久了,大公子不負我,我絕不會反他。」

    趙子謙聳聳肩膀,小聲咕噥道:「再這樣下去,不反也得反了。」

    ……

    府衙內,「啪」的一聲,曹俊又摔碎了一個茶杯,大牢裡發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雖然不清楚具體內容,但是軍方和百姓都排著隊去探望張思安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這小子是在和我爭人心啊,說到人心,曹俊目前最缺的就是這個,他雖是曹延惠長子,但這個位子來的並不正,老知府還活著就被軟禁了,還有曹秀也不知生死,說得不好聽點,他這個位子是篡來的。

    曹俊的本事涼州人都知道,文不成武不就,實在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老知府中風發病,涼州高層官員盡數被殺,實在是沒人出來挑這個頭,他才趁著這個真空狀態登上大位,在軍方民間的支持率都不是很高,曹俊雖無能,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深切的感受到元封給他帶來的威脅,這種威脅甚至比城外的突厥大軍還要危險一些,如今他不得不做些事情來保持自己的地位了。

    不多時,王威被傳到府上,曹俊先問了軍情,得知突厥人最近並無什麼舉動之後,說道:「這樣吧,我看也別等到秋後了,過了節就把那人給殺了吧。」

    王威道:「也好,不過老臣建議悄悄的動手,找些人在牢裡做了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說是暴病而亡。」

    「不妥!」這回曹俊異乎尋常的堅定,咬牙切齒道:「要殺就光明正大的殺,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明正典刑,我要讓涼州人看看,誰是真正的當家人。」

    見大公子堅持,王威猶豫了一下道:「也好,老臣這就去安排。」

    年三十晚上,涼州城內一片死寂,只有達官貴人聚居的地方才張燈結綵,有些過年的意思,貧民區依舊是冷冷清清,好歹官府開設了粥棚能讓人不餓著肚子過年了,但是另一個消息卻讓這本該熱鬧喜慶的新年失去了歡樂。

    官府貼出告示,明日午時處斬張思安。

    百姓們百思不得其解,為啥大公子一定要殺張副帥,升斗小民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但也知道賞罰分明功過相抵,且不說張副帥是輔佐大公子登位的功臣,就說他幾次三番大敗突厥人的戰功,也夠抵好幾次死罪的了,再說他殺的那個梁參軍又不是什麼好人,為了這樣一個奸佞把功臣殺了,大公子簡直就是昏庸至極!

    涼州軍營,表面一片沉寂,士兵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佈告已經貼出,明日午時處斬張思安,該來的終於來了,大公子要開始清洗了,原侍衛親軍和涼州軍的中下級軍官們憤憤不平,滿心焦躁,張副帥這樣有大功在身的人說殺就殺了,他們這些小角色就更別提了,不知道哪天屠刀就壓倒脖子上了,與其等死,還不如……有人瞪著紅紅的眼睛,惡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噓」旁人立刻示意他噤聲,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營帳外巡邏的軍法隊,這兩天王威在原甘州軍的基礎上組建了一支軍法隊,日夜在各個軍營中執勤,目的再清楚不過了,就是防備這些人的。

    大牢裡,燈火如豆,尤利婭坐在地上嚶嚶的哭著,元封面前擺著一壺酒,一碗飯,米飯上鋪了兩塊肥肉,插著一雙木筷,這是他的斷頭飯,和尤利婭的淒楚截然不同的是,元封毫無將死之人的覺悟,拖動手銬腳鐐,大口喝酒,大口吃飯,將碗碟一掃而空,然後對尤利婭道:「你回去吧。」

    尤利婭可是作為未婚妻的身份最後來探監的,連牢子們都遠遠的避開了,就是想讓小夫妻最後團聚,可是元封就這樣一句話打發人走,未免太不近情理,尤利婭抬起哭的梨花帶雨的臉龐,輕咬著嘴唇道:「今天我不走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可元封並不領情,說道:「你回去吧,天不早了。」

    尤利婭等著天真的眼睛道:「你不是說我是你的未婚妻麼,明天你就要死了,我們今夜就圓房,也好給你留下後代。」

    元封無可奈何的笑了:「這都是誰教給你的?又是誰說明天我就一定得死?今天晚上我忙著呢,你趕緊走,別在這裡礙事。」

    元封這樣一說,尤利婭頓時明白了,拿小手胡亂擦擦眼淚,扭頭跑了。

    今夜元封確實很忙,他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對曹俊,他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兩人之間已經互不相欠,如今曹俊要殺他立威。傻子才甘心受死呢,軍營裡都已經串聯過了,百姓中也做了大量的宣傳煽動工作,今夜表面平靜,暗地裡卻波濤洶湧,政變一觸即發,但是元封卻不想在今晚發難,一來他想讓百姓們過一個安安生生的年,二來也想給曹俊最後的機會。

    凌晨,涼州城頭,一個士兵拍打著他的同伴道:「你聽,是什麼聲音。」

    同伴將手附在耳朵上認真傾聽著晨霧中的響動,半晌才轉過臉來,臉色煞白:「是敵軍!」

    霧靄漸漸散去,從涼州城頭遠遠望過去,十里外的突厥大營一夜之間就放大了起碼五倍,猶如一張天網鋪設在涼州面前,數不清的人和馬,數不清的帳篷、氈房,數不清的旌旗大纛,真正的突厥大軍終於來到了。

    士兵急報王威,王威見後亦是兩股戰戰,下城飛報曹俊,曹俊還在溫柔鄉里做著美夢呢,忽然被一陣嘈雜吵醒,內室的門被敲響,內侍顫聲道:「老王將軍有緊急軍情。」

    「再緊急也得讓人睡覺啊,讓他候著吧。」曹俊打個哈欠又要接著睡,忽然內室的門被推開,王威帶著一身寒氣闖了進來,肩膀上的雪花還沒化,他也不顧曹俊床上還有**的女人,大聲叫道:「快給大公子更衣!」

    「威叔,到底怎麼了?」見王威如此焦急,曹俊知道事情不妙,一邊披衣一邊問道。

    「帖木兒真的來了,城外的突厥大軍一夜之間增加了五倍,至少有一百萬人!一百萬人啊!涼州真的保不住了,是降是走,大公子必須做決斷了!遲緩一刻都有性命之憂!」

    一聽這話,曹俊的動作立刻加快了許多,胡亂把衣服穿上,趿拉上靴子,侍從幫著披上狐狸皮的大氅,忙不迭的衝出臥房,連帽子都沒來得及戴。

    「你們趕緊收拾細軟,記住一定要快!」曹俊匆忙吩咐那些目瞪口呆的侍從,不待他們回答,大公子就跳上一匹馬,跟著王威衝出府去。

    清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快馬急速奔馳到城牆下,曹俊匆忙登城觀看,只見視線之內滿滿當當全是突厥旗幟,黑壓壓的營帳望不到盡頭,上百架高大的回回炮正在組裝之中,不用千里鏡都能看得到。

    「真來了……這真是百萬大軍?」曹俊顫抖著聲音問。

    「大公子,對於涼州來說,五十萬和一百萬有區別麼?」在這個充滿絕望氣氛的早晨,王威的聲音顯得格外蒼涼。

    「完了。」曹俊腿一軟就要栽倒,被王威一把扶住,低聲道:「大公子,將士們面前不可露了怯,趕緊決斷!」

    「我不知道……我……威叔救我啊。」曹俊已經嚇得語無倫次了。

    「投降怕是行不通了,趁著突厥人還沒合圍,從東門衝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那……涼州呢?」

    「涼州覆滅就在今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王威說著,招呼左右將曹俊架了下去,一行人上馬疾馳而去,清脆急促的馬蹄聲在空蕩蕩而又清冷的街頭響著,驚得早起的人都推門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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