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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一百零九章 大典(二) 文 / 梧桐疏影

    第一百零九章大典(二)

    「咚!咚!咚!」

    蒼涼的大鼓聲在原野的上空飄蕩,一陣古樸厚重的氣息隨風而來,席捲大地。

    天壇一共有兩層,有三道石階通往最上層,中間一道石階只允許高暢和代表上天的荷花仙子通行,上面鋪著殷紅的地毯,在登往天壇的兩邊台階上,擺放著數十面大鼓,數十個精赤著上身的壯漢揮舞著巨大的鼓槌,有節奏地敲打著鼓面,身體則隨著鼓聲緩緩扭動。

    在天壇的第二層上,有數十個赤著上身,胯下只穿著一條紅色短褲,臉上戴著面色猙獰的青銅面具,手裡拿著鋼叉,斧槊等武器,正在隨著鼓聲翩翩起舞,不時發出一聲低喝,正好在鼓聲的間歇,聲音猶如悶雷一般在山谷間迴盪。

    野豬嶺呈幾字型包圍著山谷,隨即向遠方延伸,隱隱有將幾里外的樂壽城摟入懷中的趨勢,不過,在靠近城牆之際改變了方向,向兩側散去,最終,越發低矮,由山嶺變成了丘陵,再由丘陵變成平原,到達子牙河邊時,已然是一片窪地了。

    天壇就建在野豬嶺的主峰上,雖然是半山腰上的一塊突出部,卻也顯得高高在上,由於它面對的是一個山谷,所以,就算天壇上發出一絲聲響,因為山谷回聲的幫助,也會變得非常響亮,讓底下的人清晰可聞。

    此時的鼓聲就是如此,縱然只是區區幾十面大鼓發出的聲響,遠遠地飄散開去,就連站立在樂壽城牆下的士卒也聽得清清楚楚,也因此而熱血沸騰。

    荷花仙子身著一身七彩的華衣,頭戴華麗的高冠,站在天壇的最高層,正在舉行祭告蒼天的儀式,天壇下方所有的人都憑息靜氣,用一種狂熱的眼神注視著上面。

    站在山谷內除了一部分文臣武將之外,全部是軍中佐尉以上的軍官,他們每個人都身披甲冑,腰跨橫刀,當然,弓箭和長兵器這樣的東西是不允許戴在身上的,他們分成好幾個方陣,按照各自軍營的歸屬站立在屬於自己的地盤上。

    范願站在天壇的石階下,他微微蹙著眉頭,瞧著屬於自己的那個方陣,在那個方陣的前方,豎立著虎捷營的軍旗,也高高豎立著一面范字大旗。

    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高暢讓全軍佐尉以上軍官聚集在此見證他稱王的潛藏意思,是為了防止軍隊叛亂,所以將這些中低級將領都叫到一起來?還是稱王之後突然翻臉,命令山谷外屬於他的幾千嫡系士卒將自己這些人拿下?

    每一個猜想都是似是而非的,無法自圓其說。

    高暢不會以為他和劉雅,高雅賢等人不加任何防範就來參見這個大典吧?就算他突然發難,他們這些人性命不保,只是,他們每個人都布有後著,樂壽城外那幾萬士卒一旦在他們心腹的帶領下鬧騰起來,也會讓高暢焦頭爛額一陣。

    范願認為高暢不會是這樣的蠢人,因為他若是要這樣做,最初自己這些人被矯詔騙來樂壽時,就應該被他斬首示眾,一勞永逸了。

    那個時候,他之所以不這樣做,多半想援引竇建德的做法,做出一副寬厚仁義的君主態勢來,吸引更多的小股勢力來投奔,既然基調已經定下了,一般說來是不會輕易改變既定策略的,除非他是一個蠢人,但是,一個能不聲不響將竇建德擊垮的傢伙會是一個蠢人嗎?

    所以,范願只能認為高暢這樣做是為了以防萬一,是一個必要的防範措施,以免在他登壇稱王之際出現兵變。

    慢慢地,范願將目光移到坐著高暢的那輛華麗的馬車上,過了一會,待天壇上的荷花仙子舉行完了祭告儀式之後,就會沿著中間那道鋪著紅地毯的石階走下來,將高暢迎向天壇,那個時候,宋正本將誦讀一段檄文,高暢再向天參拜,就正式榮登夏王之位,之所以將國號定為夏,據說前段時期有五彩的大鳥率領大批鳥雀落在了金城宮的後殿,而當初大禹之所以開國立夏,也遇見了相同的祥瑞。

    范願盯視著馬車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

    很久以前,當他還是范家小少爺的時候,曾經在運河邊見識過楊廣南巡江都的船隊,那樣驕奢豪華的場面讓他終身難忘,無數的美女在岸邊背著纜繩拉著坐著楊廣的龍舟前行,龍舟上,鼓樂飄飄,有像天上仙子一樣的美女在翩翩起舞。

    那個時候,他就發誓自己一定要像龍舟上的那個男人一樣,讓天下人都在自己跟前俯首稱臣,沒有人敢於違抗自己的旨意。

    最初,這只是一個少年人青春期的yy罷了,縱然是熱血沸騰,但是,清醒過來,他也知道要成為那樣的一個人,難度實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一直將這個**緊緊地埋藏在心中,偶爾在夜深人靜之際方才拿出來品嚐一二。

    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天下是越來越亂了,到處都是流民,到處都是反賊,到處都是戰爭,到處都是死人。

    范願知道他的那個**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那熊熊燃燒的**之火炙烤著他的心靈,讓他走上了一條自以為正確的道路上來。

    范家在樂壽已經扎根數百年了,有良田萬畝,佃戶也有數千人,范家莊是當初五胡亂華時期修建的塢堡,經過歷代的重建和加固,已經成為了一座遠比小城池還要堅固的塢堡,在塢堡內,有家丁數百,這數百家丁一直被范願按照軍隊的模式訓練。

    如果僅僅是如此,范家不過是河北大地上一個普通的土豪而已,在樂壽或許可以耀武揚威,一旦出了樂壽,就沒有人知道了。

    范願的師傅曾經在宇文世家擔任過宇文成都的武術教頭,就是因為這一層關係,范家和宇文世家有了某種合作關係,就像當初平原管和宇文家的合作關係一樣,不過,這兩者的關係要親密許多,合作的事宜也要大了許多。

    若是平原管和宇文家合作只是為了走私生意,竊取錢財,范家和宇文家的合作則是為了竊取整個國家。

    當竇建德的大軍向樂壽進發的時候,沿途的變民軍紛紛迎風而降,以致竇建德勢力大漲,聲勢驚人,在這種情況下,范願審時度勢,先一步派遣范思轍和竇建德取得了聯繫,當竇建德率軍前來之際,他耗費錢財,將自家的糧倉打開,開倉放糧,聚集起家中的家丁和佃戶,招收了一部分走投無路的流民,組建起了范家軍,進駐樂壽,名義上是幫助樂壽令守城,實則暗為竇建德的內應,使得竇建德不損一兵一卒就輕易拿下了樂壽,立下了大功,被竇建德封為將軍,讓他自領一營。

    在自己的實力無法獨領風騷之際,暫時的仰人鼻息是必須的,借對方的雞生自己的蛋,世界上不會再有這樣好的事情了。

    在隨著竇建德的南征北戰之中,范願的勢力的確增強了,由最初的一千士卒變成了現在的數千精兵,特別是在宇文世家的暗中支持下,他那支虎捷營的裝備要比其他那些軍隊要強,就連竇建德的嫡系部隊也比不上。

    其實,薛世雄率領涿郡的大軍前去東都,沿途攻打各地反賊的消息,他一早就從宇文世家那裡得知了,不過,他並沒有提醒竇建德,任由竇建德分兵去各地徵收糧草,他原本想等竇建德敗亡之後,自己再趁勢而起,招收潰散的部卒,利用宇文家弄出來的詔書,搖身一變變成朝廷官員,跟在薛世雄大軍的後面,揀勝利的果子,佔據河間,平原,信都,清河等地,畢竟,薛世雄的大軍要前去增援東都攻打瓦崗軍,他們是不會留下來保境安民的。

    然而,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他哪裡知道薛世雄的三萬精兵會敗在竇建德的三千人馬之下,更不會知道高暢會襲取樂壽,竇建德會陣亡,自己則傻乎乎地落入了高暢手中,縱有渾身解數也施展不出來。

    不過,這個世界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會僅僅是上面所說的那幾件?

    范願的嘴角綻出了一縷微笑,荷花仙子正沿著中間的石階走下來,鼓聲依然在空中飄蕩,高暢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盛裝的荷花仙子向他彎下腰來,躬身為禮。

    范願的視線掠過那兩人的頭頂,投射到天壇的兩側,在那裡,擺放著數十個神像,那些神像栩栩如生,漠然地俯視著山下的人們,在神像的眼中,山下這群密密麻麻的人或許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罷了!

    范願的視線在其中的一尊神像上停留了一會,隨即迅速移開,轉向山腳下肅立的將士身上,他在想,自己若是站在天壇上接受這些人膜拜將是怎麼的一種滋味。

    李靖站在主峰的一側,瞧著高暢一步步朝天壇上方登去,在他身後,飄渺如仙的荷花仙子尾隨而上,從李靖這裡到天壇的最高處,直線距離也不過區區八十步而已,李靖可以清楚地瞧見那邊的情景,就連高暢的神態,荷花仙子高冠上的流蘇也可以看得非常清晰。

    自從那天李靖和一干軍官被高暢突擊接見之後,他終於正式升職了,頭盔上的盔纓也由藍色變成了綠色(搞個笑先,呵呵!),藍色的盔纓是佐尉一級低級軍官的象徵,綠色的盔纓則是校尉一級的象徵。

    作為佐尉,手底下有五十個人,比隊正大一級,不過,也算是軍官,至於校尉,手底下則有五百個人,比起佐尉來,又要大一級了。

    擔任校尉之後,李靖得到了上面的信任,他那個營分派的任務是在天壇的這一側警戒,防止有人行刺高暢,這樣的任務一般說來,只會分派給從平原起就跟隨著高暢,對高暢奉若神明的長河營士卒,作為新加入不久的李靖,他統帥的這個營居然得到了這個任務,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意外,其他那些營的將官開玩笑地說李靖是上面有人,一時間這樣的說法很是塵囂直上。

    連李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領受這樣重要的任務,正因為事出反常,他反倒憂心忡忡,擔心會不會暴露了身份,對方給他布下了圈套。

    實際上,李靖的擔憂完全是杞人憂天,如果他是用李靖這個名字,高暢肯定會對他有印象,絕對不放過他,不會讓他擔任校尉這樣一個與他的能力不匹配的職務,可是,李靖用的是李二郎這個名字,李二郎這個名字滿大隋都是,連李世民也是李二郎,所以,根本不會讓人聯想到李靖身上,再說李靖現在聲名不顯,若不是知曉這個時空一些人和事的高暢,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了不起的帥才。

    雖然同時接見一百來人,高暢敏銳的觀察力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弱,在那一百來人中,他第一眼就落在了李靖身上,雖然李靖百般掩飾,讓自己變得和常人一樣庸碌,然而,鶴就是鶴,無論它怎樣假裝是雞,也逃不脫有心人的目光。

    會後,高暢調集了李靖的卷宗來查看了一會,經過飛鷹原這一戰,只曉得他武勇過人,並且略通軍陣,手底下的士卒也非常敬服他,這些都是身為一個良將必不可少的東西,但是,究竟是不是大將之才,還需要多做觀察。

    故而,高暢將李靖提拔到校尉這個位置上,並且交給他一些重要的任務,考驗他的辦事能力,在高暢軍中,有許多人就是這樣升起來的。

    當然,李靖受到了重視不只是這一方面,與此同時,敵情司也在他身旁安排下了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是否忠誠,擔任他副手的軍官也是長河營的老兵,對高暢忠心不二。

    那個軍官是個年輕人,名叫黃晟,荊州巴陵人士,自幼習武,也粗通文墨,遊歷河北時,恰逢亂起,亂世中發現高暢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於是認定高暢是可以追隨的名主,在平原加入了高暢軍,經歷過清河一系列的戰役,因功升為了校尉。

    這個時候,黃晟正在另一側率領士卒巡邏,他和李靖一動一靜,負責天壇這側的警備措施,對於黃晟這個副手,李靖還是頗為滿意的,黃晟一點也不因為自己的資歷老,看不起他這個最近才加入軍隊的主官,在訓練軍隊以及諸多事務上都非常配合他,甘於副手這個位置,這一點,在年輕人裡面還是很少見的。

    對手底下的這些士卒,李靖也非常滿意,由於家世的關係,李靖曾經在許多軍營裡待過,然而,真正符合他心意的士卒卻只有現在的這些士卒,可惜,他們卻是反賊,每當和那些士卒相處愉快之際,他總是要在心中提醒這一點。

    他們是你的敵人!

    李靖望著高暢登上了天壇,微皺著眉頭,重重地拍了拍身邊的神像一下,手底下,傳來了一聲悶響,三人高的神像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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