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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六十九章 高暢之死? 文 / 梧桐疏影

    第六十九章高暢之死?

    霧氣茫茫。

    笑聲在前方迴盪,夾雜在人們的呼喊,奔跑聲中,忽遠忽近,蒙勇的手緊握在馬槊的槊桿上,尋聲而去。

    眼睛由於緊盯在一個地方,有些充血了,呼吸聲猶如鐵匠鋪拉風箱的聲音一樣急促粗壯,胸間,心臟猛烈地跳動著,緊握在槊桿上的手青筋畢露。

    身下的戰馬打了聲響鼻,朝前竄去。

    笑聲突然消失了,蒙勇勒住馬韁,側耳聆聽,霧氣中,只響起逃散的敵軍無助的慘叫聲,戰馬的奔騰聲,偶爾還有刀鋒劃過疾風的刺耳的尖叫聲。

    蒙勇激烈跳動的心瞬間跌入了最低谷,他忍不住大吼一聲,縱馬衝進了茫茫大霧之中。

    兩個時辰前,天未亮的時候,距離七里井薛世雄大營三十里地的大道上。

    胡天龍率領的兩千多精騎在大道上疾奔,馬蹄聲如奔雷在原野上空迴盪,士卒們打起了火把,奔騰的隊列如同一條火龍在原野上游動。

    從竇建德之前留在此地等候後續部隊的士卒那裡知道,薛世雄並沒有在大營外分派斥候,為了趕上前方的竇建德部,及時趕到戰場,胡天龍命令全軍將士打起了火把,火把的亮光驅散了黑夜,使得大伙的行軍速度加快了。

    不過,由於是在黑暗中行軍,就算打上了火把,仍然難免有人掉隊,為了保持隊伍行進的速度,對於掉隊的士卒,胡天龍採取的是放任的態度,除了命令他們自己趕上來外,就不管不問了。

    高暢仍然被裹挾在竇建德為他安排的五十多名親衛之中,他從平原帶來的那幾個親兵,已經落在了隊伍的後頭,被大軍分割開來。

    雖然只是幾個小小的親兵,竇建德仍然專門安排有人監視,他們採取人盯人的戰術,緊跟在自己的目標身旁,每兩個人負責一個。

    張龍,張虎兩弟兄負責盯住高暢的一個隨身親兵,那親兵的戰馬似乎受了重傷,慢慢落在了最後,甚至脫離了隊列,張龍和張虎依舊緊跟在他的身旁,隨他一起掉隊了。

    前方的火龍越游越遠,身旁,除了張虎手中的那支火把燃燒的亮光之外,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風在黑暗中穿尋,將火光吹得左右搖晃。

    那個高暢的親兵一直低著頭,手不停地撫摩著身下戰馬的鬃毛,似乎在和戰馬交流,讓它堅持下去。

    然而,那匹戰馬的速度越來越慢,由小步跑變成了慢步走,終於,悲鳴了一聲,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那個親兵從戰馬上一躍而下。

    張龍和張虎兩兄弟跟在那個親兵後面,兩人騎著馬並肩而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張虎仍然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前行,張龍則慢慢驅動戰馬,讓它加起速來。

    那個親兵站在地上,彎著腰觀察著自己的戰馬,他距離張龍只有十來步遠,戰馬只要一個衝刺就能趕到。

    張龍雙腿猛地一夾身下戰馬的馬腹,戰馬長嘶一聲,猛地向前一衝,與此同時,張龍單手將手中的長矛舉起,身子微微後仰,矛桿平直地端在腰間,矛尖對著那個親兵的背心。

    竇建德下達的命令是到了七里井才動手,將高暢和他的親兵全部殺掉,一個不留,現在,雖然還沒有趕到七里井,不過,既然那個親兵掉了隊,就可以趁機將他殺掉,無須再按照原定的計劃行事。

    十幾步的距離,瞬息即到。

    那個親兵絲毫未曾察覺張龍的舉動,連頭也沒有轉過來,他好像伸懶腰一樣直起了腰,不過,仍然背對著張龍,張龍微微側身,在馬上彎下腰,矛尖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朝那個親兵的後背直直地紮了過去。

    張龍似乎瞧見了對方被自己的長矛穿起來的景象,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親兵突然轉身,動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視線中,自己的矛尖似乎正中那個人影,然而,手上傳來的感覺卻是扎到了空處,張龍的心不由一慌,左手摸在了橫刀的刀柄上。

    長矛的矛尖貼著那個親兵的腰間刺過,然後,戰馬從那個親兵的身旁飛快地掠過,戰馬鼻上噴出的氣息緊貼著那個親兵的臉頰。

    同時,白光一閃,那個親兵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將腰間的橫刀拔了出來,而這個時候,張龍的手才剛剛放在橫刀的刀柄上,他偏出馬身的身體也還沒有來得及移回重心。

    戰馬的速度極其之快,與其說那個親兵那一刀是砍,還不如是他將橫刀立在了那裡,飛速奔馳的戰馬將張龍的身體撞在了他立起的戰刀上。

    那刀鋒正好砍在張龍沒有護心甲遮掩的鎖骨處,然後,斜斜向下,就像庖丁解牛一樣輕巧,從他的腰肋下鑽出,拉出了一條大大的口子,毫無滯澀,鮮血瞬間迸射出來,傷口內,雪白的肌腱隱約可見。

    與此同時,張龍的持矛的手臂帶著長矛飛起,離開了他的身體,遠遠地跌落在黑暗之中。

    「啊!」

    張龍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似乎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這一聲喊叫中,他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腳掛在馬鐙上,戰馬被他的身體絆倒,卻不曾停下腳步,依然向前衝去,衝入黑暗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再存活下去了。

    「啊!」

    在張龍發聲慘叫的時候,張虎發出一聲憤怒的吶喊,他將火把一扔,高舉馬槊衝了過來。

    原以為可以輕易將那個人處理掉,沒有想到自己大哥十拿九穩的一擊換來的卻是自身的敗亡,張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憤怒似乎將他的心也撕裂了,他的雙眼一陣血紅,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那把染血的橫刀。

    距離那人還有五步遠的時候,張虎將馬槊高舉起來,作勢下擊,馬槊擊出之時,正是戰馬奔到那人身邊之際。

    那人的身形巍然不動,不曾往後逃跑,也不曾往左右閃避,他就像被嚇傻了似的,站在原地,木然地望著一臉猙獰的張虎。

    然後,他動了。

    手裡的橫刀從他手中飛了出來,白光一閃,猶如天外飛虹,張虎高舉著馬槊,正好露出了胸前的空門,那橫刀飛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根本讓他無從反應,他猛地向一側偏移,然而,這只是他意識中的反應而已,現實中,他的身形並沒有來得及有所變化。

    橫刀的刀鋒砍進了張虎的喉管。

    橫刀的重量以及飛行的速度,再加上張虎戰馬奔馳的速度,張虎的腦袋被橫刀的刀鋒砍了下來,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滾了開去。

    半晌,張虎無頭的屍體才從戰馬上摔了下來,噗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的那匹戰馬衝進黑暗中之後,不多會,又回轉頭來,慢慢來到張虎無頭的屍體邊,馬頭微微觸碰屍體,似乎想將主人喚醒。

    地上的火把將一處草叢點燃,跳躍的火焰將那個親兵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那個親兵慢慢移動身形,拾起自己的橫刀,放回刀鞘之中,隨後,來到張虎的戰馬前,翻身上了馬。

    那匹戰馬似乎不怎麼情願被陌生人騎乘,另一方面也不捨得離開自己原來的主人,嘶鳴著不肯移步,那親兵輕輕撫摩著戰馬的鬃毛,然後,拍了拍,那匹戰馬長嘶一聲,馳進了黑暗中。

    兩個時辰後,七里井。

    那場大霧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來得迅疾,去得也迅疾。

    霧氣緩緩消散,不過,這對戰局的影響並不大了,薛世雄的三萬大軍已然崩潰,不管是將官,還是士卒,他們只曉得亡命向前奔跑,大霧中的突然襲擊將他們嚇壞了,在如此情況下,根本組織不起像樣的反擊,其實,只要他們回過神來,三五成群的集結起來,投入戰鬥,竇建德就要吃大虧了。

    當竇建德後續的三千大軍趕到之後,官兵們最後的勝機失去了。

    胡天龍將三千精騎以百人為基礎分成了二十多個小隊,命令他們向四處逃散的官兵發起攻擊,如果在衝擊嚴陣以待的敵軍時,將部隊分散成這樣的小股部隊無疑是找死,然而,在追殺潰兵的時候,這樣做就極其正確了!

    漫山遍野都是逃散的潰兵,這些潰兵根本不敢反抗,就算是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然而,只要很少的追兵那麼一衝,他們除了投降和逃跑之外,就不會再有別的反應了。

    衝!衝!衝!

    士卒們神情振奮,他們騎在戰馬上,高舉著武器,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喝聲,像趕羊一樣四處追殺潰兵,收容俘虜。

    這一刻,竇建德的威望在他們心中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原本是抱著必死的心來和敵人戰鬥,卻沒有想到獲得了這樣的一場大勝。

    看來,老天爺還真是站在了長樂王這一邊啊!這個天下,只有長樂王才能坐上啊!只要跟著長樂王,榮華富貴不在話下啊!

    高暢在竇建德安排的親衛包圍中策馬本騰在霧氣剛剛消散的大地上,原野上,到處都是潰兵,當他們的馬隊衝殺過來之後,那些人紛紛扔下武器,高舉著雙手,跪伏在地上,身子像篩糠一樣不停地抖動,絲毫不敢反抗。

    在發起衝鋒之前,高暢將那身銀白色的鎧甲穿戴上了,頭盔的擋板放了下來,遮住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

    「高將軍!」

    一直緊跟在高暢身旁的一個親衛突然開口說話了,這一路上,除了特定的某個人之外,沒有任何人和高暢交談,那個親衛是主動和高暢說話的第一個人。

    高暢緩緩驅使著戰馬,他轉過頭,望著那個親衛,卻不曾說話,他的眼神中一片死寂,宛若荒涼的沙漠。

    「以三百壯士擊潰三萬大軍,我們大王可算是世間少有的英雄啊!如此,天下唾手可得,高將軍,以為然否?」

    高暢沒有答話,仍然冷冷地注視著那個說話的親兵,遠處,四散開去的精騎慢慢圍攏了過來。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剛才那場大霧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此處,是一個小山谷,在四周,是一些低矮的小土坡。

    一群潰兵出現在了對面的小土坡上,他們瞧見了土坡下的這支馬隊,齊聲發出一陣淒厲的嘶喊,隨後,轉身向土坡另一邊跑去,其中,也有一些士卒停止了奔跑,經過起初的一陣狂奔,他們已經累了,不想再這樣絕望的奔跑了,他們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土坡上。

    親衛們瞧見了土坡上的那一幕,不過,他們沒有理睬,而是慢慢地聚了過來,將高暢圍在了中間。

    大家都知道眼前這個人驍勇異常,本方雖然人多勢眾,又多是武藝高強的精銳,若是一個不小心,也極有可能被目標逃脫。

    「高暢,你心懷不軌,意圖自立,對長樂王不忠,你可知罪!」

    那個親衛突然變幻了臉色,他抽出橫刀,刀尖直指高暢,厲聲喝道。

    「滄啷!」

    圍著高暢的親衛們紛紛抽出了橫刀,有的則手持馬槊,將槊尖對準高暢,稍遠一點的地方,一些神射手則將張弓搭箭,箭尖鎖住了高暢的身形。

    高暢仍然沒有說話,眼神依然冷冰冰地盯著面前的那個親衛,頭盔的擋板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逆賊!還不下馬就擒!」

    那個親衛被高暢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他握緊橫刀的刀柄,不敢驅馬向前,畢竟,對手如此神勇,就算逃不過本方的天羅地網,第一個動手的人卻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哈哈哈!」

    高暢突然仰天大笑起來,身形在馬上前仰後合,那笑聲在原野上空飄蕩,充滿了譏諷,就像在譏笑世人的無知,愚昧一般。

    「啊!」

    在高暢背後,一個性情魯莽的親衛忍受不了高暢的笑聲,他猛地驅動戰馬,疾馳而來,身子微斜,手裡的橫刀劃過一道白光,朝高暢砍去。

    親衛們幾乎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在他們看來,這個魯莽動手的傢伙肯定沒有什麼好下場,沒有配合的情況下,要靠獨自一人的力量和高暢廝殺,只會是送死!

    然而,事情的結果卻令他們大跌眼鏡。

    橫刀發出一聲呼嘯,從高暢的頸間劃過,高暢的人頭應聲而落,笑聲嘎然而止,半晌,無頭的屍體才轟然倒地。

    那個魯莽的親衛猛地從馬上跳下來,拿起高暢仍然套著頭盔的腦袋,欣喜若狂地高聲大叫。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了!」

    那叫聲遠遠地隨風飄了開去,就像一個癲狂病人在歇斯底里地嘶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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