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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三十六章 楊善會的敗亡(一) 文 / 梧桐疏影

    第三十六章楊善會的敗亡(一)

    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三月下,清河郡,鼓山。

    鼓聲,號角聲在寂靜的原野上迴盪,隨後,響起了一陣山崩海嘯的呼喊,大地在顫動,天空似乎也停止了呼吸,失去了風的吹拂,雙方軍隊的戰旗耷拉著腦袋,趴伏在旗桿上,紋絲不動。

    「轟!」

    在一個人造的土山後面,隨著槓桿的擺動,無數的石彈從投石車的籮筐內升騰而起,黑壓壓地一片,遮擋了半個天空,就像一群烏鴉朝幾百步外的敵軍大營鋪天蓋地飛去。

    石彈落地,整個大營都在顫抖,由木棚攔組成的寨牆被壓倒了一片,附近的營帳幾乎全部被石彈摧毀,營寨前的拒馬,鹿砦等物在最初的攻擊中,已然被破壞得亂七八糟。

    處於投石車攻擊範圍內的北大營,駐紮著楊善會的嫡系部隊,最初,高暢軍在營寨前挖掘工事,修築土坡的時候,楊善會錯以為高暢想把本方的軍隊引誘出去決戰,故而,並沒有理會高暢軍的行動,只是用遠程弓弩時不時攻擊一下對方的士卒,偶爾派出小股的騎兵部隊出去襲擾對方。

    不過,高暢對此早有防備,騎兵的幾次出擊不僅沒有達到襲擾對方的目的,有一次,一個騎兵百人隊還中了高暢軍的埋伏,吃了大虧,只逃回來十來騎,從那以後,楊善會就沒有派出部隊騷擾對方了。

    不過,對於高暢軍挖掘土坡的行為,楊善會也沒有置之不理,當土坡建成之後,高暢軍就可以居高臨下,向本方大營放箭,如此,就算大軍龜縮在大營之中,也處在對方的直接攻擊下,士兵們會缺乏必要的安全感。

    對此,楊善會採用了和高暢軍相同的做法,在自己的大營裡修建土坡,保持和對方修築的土坡同樣的高度,然後用強弩對付敵軍的強弩,使得高暢軍無法通過土坡攻擊本方大營。

    然而,楊善會忽略了一點,他沒有想到高暢軍居然有這麼多的投石車,當黑壓壓的石彈從土坡後升空而起,落在本方土坡後的營地上時,楊善會軍吃了大虧。

    投石車給本方造成的直接傷害其實並不大,然而,它的聲勢格外驚人,幾十斤重的石彈從天而降,掉在地上,隨著一聲巨響,就是再堅硬的泥地也會被砸出一個大坑,當石彈直接落在人身上時,要想從大石之下辨認出那個人原來的容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大石下的軀體早就化為了一團肉醬。

    所謂粉身碎骨不過如此而已!

    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悍卒們,面對這樣的狀況,也不由為之色變,他們死死地貼在土坡的後面,身子伏在泥地裡,雙手緊緊地抓著地面,任由石彈從空中掠過,落在自己的身前身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當然,也有極其倒霉的,他們被石彈直接砸中,一聲不吭地就此死去。

    高暢軍的投石車發射十幾輪之後停止了攻擊,被攻擊一方的士兵們不由鬆了一口氣,就像從地獄重新回到人世間一般。

    陣亡的士兵其實並不多,不過,大營內外的防禦措施幾乎全被高暢軍的投射的石彈摧毀了,在將領們的驅趕下,士兵們紛紛拿起武器,上到土坡,準備迎接高暢軍可能的進攻。

    然而,高暢軍並沒有發起進攻,只是隔了一陣之後,投石車繼續發射石彈。

    經歷第一輪石彈攻擊之後,楊善會命令大軍撤出前營,只有少部分士兵做為警哨留在了前營,等高暢軍投石車的攻擊告一段落之後,士兵們再快速地上到前營去。

    採取了合理的應對手段之後,士兵們的傷亡率下降了不少,然而,全軍的士氣卻一個勁兒地往下掉,降落到了最低點。

    雖然他們還是遵守軍令,一次次地在前營和後營之間來回走動,沒有發一句怨言,然而,通過他們越來越遲緩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他們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低落了。

    只是一味挨打,沒有辦法還擊,任誰處在這樣的境地,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的。

    從辰時開始到傍晚,高暢軍一直在用投石車發起攻擊,盡情地破壞著楊善會軍的大營,卻沒有趁勢發起攻擊。

    楊善會不知道高暢為什麼要這樣做?要是換了他是對方,絕對會趁敵軍的防禦工事被破壞,士氣如此低落的時候,發起進攻。

    或許,對方的主將是不想損兵折將,而是想以最小的代價來贏取勝利吧?

    如果對方真是這樣想的,那未免太小看了他楊某人了吧?

    楊善會不停地下達命令,讓手下的將領掌握好軍隊,緊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鼓山雖然號稱是山,其實不過是連綿的土坡而已,敵軍的投石車的遠程攻擊雖然兇猛,然而,鼓山的石頭一點也不多,山上的石頭並非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再說,就算從鼓山將那些巨石移到軍中,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

    所以,楊善會相信高暢軍這種貌似連綿不絕的石彈攻擊支撐不了多久,本方的將士只要熬過這一段時間就行了。

    這個時候,楊善會已經知道了運河邊的糧草大營被敵軍燒燬的消息,他封鎖了這個消息,除了極少數的人以外,不讓別的將士知道,然而,這個消息只能隱瞞一時,時間一長,終究要穿幫,到那個時候,根本不需要高暢軍進攻,本方的陣營就會崩潰吧!

    軍中的糧草暫時還夠用,十來天還是能夠支撐,要是在十來天之後,仍然得不到糧草的補充,本方的潰敗就不可避免的。

    這個時候,楊善會已經萌生了退意,準備退回運河東岸去,回到武城,憑借武城的城防抵擋高暢軍,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本方又有堅城相助,楊善會相信高暢最後只能知難而退。

    然而,就算是退軍,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退軍和潰逃是兩回事,要想擺脫高暢軍的攻擊,將隊伍帶回武城去,楊善會還需要動一下腦子,想一些妙計出來。

    高暢知道了趙仁成燒燬楊善會軍糧草大營的消息,雖然,已經有了敗敵之計,不過,趙仁成將敵軍的糧草燒得一乾二淨,對現在這個計劃的施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酉時(下午五點到七點)。

    高暢將全軍將領召集在了一起,準備按照計劃展開最後的決戰。

    由於援救及時,徐勝治,騰玨和兩百多人在鼓山一戰中活了下來,騰玨雖然有傷,卻也出席了這次軍議。

    因為高暢並沒有把騰玨當作棄子放棄,而是親率大軍連夜行軍趕到鼓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出現救了他的命,感動之餘,騰玨將竇建德派自己弟弟來拉攏自己這件事情向高暢和盤托出,並且向他說明了自己的難處。

    聽他說完之後,高暢並沒有驚訝的表情,也沒有動怒,而是輕描淡寫地一笑,讓他放心,只要他願意,高暢隨時可以將他的家人從樂壽接到平原或者清河來。

    騰玨對高暢的承諾深信不疑,他既然這樣說,就一定能做到,跟隨高暢這麼久,騰玨還從沒有見過他有言出不行的時候。

    雖然受了不輕的傷,騰玨仍然謝絕了高暢讓他回到清河去修養的要求,而是自告奮勇留了下來,畢竟,這個時候,高暢軍中能夠獨擋一面的將領少之又少。

    徐勝治當然也出現在大帳之中,相比於騰玨,他要幸運得多,由於親衛們保護得力,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崔家有幾個子弟加入到了高暢軍中,負責協調那些降兵和高暢本部之間的關係,有崔家的人在軍中,這些降兵才會聽從高暢的號令,不會與他對抗。

    當然,要是沒有他們,高暢也不至於就把這些降兵沒有辦法,只是要麻煩了許多,至少在短時期內無法將這些士兵收歸麾下,形成真正的戰鬥力。

    崔正作為崔家子弟的代表也出席了這次會議,並且,他負責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計劃其實早就制定好了,確定一些事情之後,只需要按照計劃行事即可,今天一整天,高暢都在命令投石車發射石彈攻擊楊善會的大營,不過是為今天晚上的行動添加煙霧而已。

    只要楊善會將防守的重心放在被投石車攻擊的北大營,今晚的行動就不會有什麼阻滯了。

    在大帳的軍議中,大家都將各自負責的事情一一向高暢做了匯報,綜合各方面的情報之後,高暢決定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將領們領了令箭紛紛步出了大帳,這時,大帳外的天空已經黑了下來。

    天空一片漆黑之後,兩軍陣前變得一片寂靜,原野上刮起了風,吹得營門前掛著的氣死風燈籠嗚嗚作響。

    戌正(晚上八點)。

    高暢軍位於小土坡後的投石車又開始發射了,只是,這次他們發射的並非石彈,而是淋上火油點上了火的火油彈,火油彈像流星一樣劃過天空,光芒絢爛奪目,它們呼嘯著落入了楊善會的前營中,頓時,整個大營熊熊燃燒起來。

    「殺!」

    火油彈仍然在不停地發射,隨著一陣山崩海嘯的高呼聲,高暢率領著士兵們出現在土坡上,他們翻過土坡,向幾百步外的楊善會大營撲去。

    對此,楊善會早有準備,為了防止高暢軍火攻,他將後營和前營隔了開來,在後營和前營之間留下了一片空地,上面放滿了鹿砦和拒馬,這個地方在投石車的射程之外。

    當高暢軍從沒有人抵抗,熊熊燃燒的前營出現在楊善會的面前時,他立刻下達命令,命令士兵們在後營的寨牆後不停發射弩箭,阻滯高暢軍的進攻,鹿砦和拒馬延緩了高暢軍前進的步伐,在敵軍的箭雨之下,他們每進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不時有士兵倒在了敵軍的箭矢之下,慘叫聲不絕於耳,高暢軍的攻勢受阻之後,陣後響起了銅鑼聲,他們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所有的傷員都被帶了下去,留下了二三十具屍體。

    高暢依舊一臉冷漠,並沒有因為進攻受挫而心神不寧,或是暴跳如雷,他揮了揮手,身後的傳令兵忙擂動大鼓。

    鼓聲中,一些身著重甲的步兵踏上前來,他們用三丈多長的竹竿纏上引火物然後去點燃空地上的拒馬和鹿砦,讓它們燃燒了起來。

    楊善會神色不變,他站在高台上,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高暢軍。

    對方在鼓山上曾經用火燒死了本方的三千來人,怕自己也用這一招,故而先用一部分人來試探,見自己沒有發射火箭,乾脆先動手,將鹿砦和拒馬等障礙物燒燬,然後再緩步通過火場。

    只是自己不會讓他們這麼容易就達到目的。

    楊善會對身邊的傳令兵低吼一聲。

    「發射!」

    隨後,一陣鼓聲在營中響起,一些石彈從大營後升上了天空,朝位於前營的高暢軍飛去,掉在了重甲步兵陣中,那些士卒由於身披重甲,移動不靈,故而損失慘重,原本讓重甲步兵去做這樣的事情,是為了防止楊善會軍的弩箭,卻不料楊善會軍中也有投石車,措不及防之下,高暢吃了個暗虧。

    楊善會軍中的投石車並不多,所以,不敢和高暢軍對射,楊善會特意將它們移到後營中,就是為了在某一個時刻殺高暢一個措手不及。

    瞧見對面高暢軍的狼狽景象後,楊善會滿意地笑了,不管敵軍想多少法子,他都有應對的手段,他堅信,敵人不可能攻破本方的防守,最終只能碰得頭破血流,狼狽而逃。

    笑容還沒有在臉上消散,楊善會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愕,並且,那股驚愕就像凝固了一般停留在他眼中。

    他偏過頭,在營寨的南面,那裡突然闖進了一支軍隊,為首一人身材分外高大,他手持兩把像門板大小的巨斧,舞得像風車一樣,沒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敵。

    那支軍隊作戰異常凶悍,推進的速度非常之快,就向一把大刀狠狠地砍在豆腐上一樣,輕易地將本方的防守陣型撕開了。

    那裡應該是鄉兵們駐紮的南大營啊,由於他們沒有直接處於高暢軍的進攻陣線中,故而,楊善會並沒有派多少人在那邊。

    這些人只有三四百人,他們是怎樣通過鄉兵防守的南大營的呢?就算這些人作戰勇敢,楊善會也不相信他們會無聲無息地通過三千鄉兵的防線。

    看來,自己遇到大問題了!

    楊善會當機立斷,馬上下達了新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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