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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第八十九章 火燒平原(上) 文 / 梧桐疏影

    第八十九章火燒平原(上)

    夜深了,陷入沉睡中的平原城安靜得宛如鬼域。

    北風陣陣,星月無光。

    前段日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的更夫在官兵進城之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長街上,一隊巡邏的士兵與他擦肩而過,他媚笑著退到一旁,等士兵離開之後,他敲響了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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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的一個廢棄的園子,廢園中有一口枯井,上面搭著一層木板,如今,那層木板自個兒移動起來,挪開了井口,掉在井沿旁。

    從井口爬出了一個人,那塊木板由那人從井裡用力推開,那人爬出井口之後,彎下身子,趴在井沿,小心地觀察著四周,半晌,俯下身子,埋在井口,輕輕地拍了拍井壁,不一會,又一個人從枯井中爬了上來。

    崔安瀾深吸了一口氣,當兩百來人待在空氣的流通並不是很流暢的地下室一天之後,再見天日,外面的空氣自然清甜無比。

    他清點了人數,發現並沒有缺員之後,揮了揮手,一行人分為十人一個小隊,陸續走出廢園,這次行動事先他們曾演練過許多次,他們的行動關係到全軍整個計劃的成敗,馬虎不得。

    一行人皆身著黑衣,手持刀劍,在肩上背負著長弓,每個人都帶著兩個箭壺,他們貓著腰,行進在小巷之中,無聲無息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行去。

    與此同時,在城東的一間棺材鋪裡。

    雄闊海和他的驍果營勇士們一個不缺地出現在棺材鋪中,在這寒冬的深夜,雄闊海卻打著赤膊,露出了長滿了黑毛的胸膛,他仰著頭,抱著一個酒罐,咕嚕咕嚕地往肚子裡灌著烈酒,他手下的那些壯漢雖然不如他那麼生猛,卻也只是身著一層單薄的皮甲,一人一大碗烈酒,端在嘴邊,一飲而盡。

    烈酒下肚之後,稍稍減了減躲藏在棺材鋪一天多的鬱悶,雄闊海扔下酒罐,抓起自己那兩把門板一般大小的板斧。

    「出發!」

    他悶喝一聲,打開棺材鋪的大門,帶著手下的猛士朝南門走去。

    城北的隋軍軍營,勞累了一天的士兵們正沉睡在夢鄉中,營門外,負責望哨的士兵抱著刀槍,靠在木棚欄上,打著瞌睡。

    在他們看來,城門已經緊閉,城內是非常安全的,就算有幾個士兵並沒有偷懶睡覺,也沒有像在野地紮營那樣小心,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去察看。

    他們升起了一堆篝火,圍著火堆取暖,小聲地說著話,生怕驚醒旁邊的睡著的同伴。

    一百步外,一群黑衣人排成一排,張弓搭箭。

    「點火,放!」

    隨著崔安瀾一聲令下,燃燒著的火箭如流星一般劃過夜空,呼嘯著落向百步之外的木棚欄,那般景象格外華麗。

    「第二排,搭箭,點火,放!」

    頃刻,又一排火箭升上夜空,破空而來,向同一個目標疾馳而去。

    「蓬!」

    事先澆灌了桐油的木棚欄熊熊燃燒起來,用來做木棚欄的木樁全部採用的是乾柴,然後,淋上桐油,待它干了之後,再打上木樁,雖然難免會留下點味道,但是,若非放在鼻子下,仔細分辨,那味道並不是很明顯,只是一旦著火,就很難熄滅。

    「敵襲!」

    望哨的官兵這才驚覺過來,他們像被活生生拔毛的公雞一般尖叫著,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轉。

    行軍紮營,最忌深夜起火,就算沒有敵人偷襲,自己內部也會亂了起來,形成炸營,幾千人,甚至幾萬人一旦慌亂起來,自相踐踏,傷亡不比一場大戰之後要少。

    那些官兵還沒有從慌亂中反應過來,一排箭雨掠過,他們如同被利斧伐倒的樹木頹然倒地,尖叫聲轉變成了淒慘的呻吟,斷斷續續地響起。

    「向前十步,搭箭,點火,仰射,放!」

    這一排火箭掠過燃燒的木棚欄,落在了營帳上,沒加任何防火材料,布匹所做的帳篷猛地燃燒起來,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夜空。

    全軍離開大營之時,留下了不少的乾草,它們的位置,崔安瀾等人瞭然於心,在他一聲自由射擊的命令下,火箭繼續劃破夜空,呼嘯而去,向著那些易燃的地方落去。

    不一會,城北的隋軍大營全部燃燒起來,火勢一起,就如燎原的野火,迅速地擴散開去。

    有些士兵並沒有來得及出營帳,就被活活地燒死了,出得營帳的人,身穿褻褲,光著身子,武器也好,盔甲也好,全部丟棄,他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四處都是燃燒的火焰,找不到出路,他們要不自相踐踏而死,要不誤入火中,被活活燒死,戰馬掙脫了韁繩,跑出了馬槽,它們在火光中奔跑,發出悲慘的鳴叫,有了它們,燃燒的大營更是亂上加亂。

    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每個人都只顧自己逃命,越是如此,就越是難以逃離火海。

    北城火起之後,在平原城中的各地,高暢事先留下的人按照計劃紛紛點起火來,頓時,大半個平原城都燃燒了起來,十幾里外都能看見。

    「快!給我盔甲,備馬!」

    張永被親兵從睡夢中叫醒,他走出房間,瞧著通紅一片的天空,聲嘶力竭地喊道,他只知道事情很糟糕,但是,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敵人攻進城來了?還是營中失火,炸了營?

    不管是上面的哪一件事情發生,都不好解決,要是敵人攻了進來,在現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不可能組織軍隊抵抗,只好率領親兵突圍;如果是炸營,要平息下來,也只能等到天亮了。

    「大人,是有人在城中故意縱火,應該是反賊留在城中的細作,城北的大營是他們的重點,已經全部燒起來了!」

    終於有人把消息報了上來。

    「傳令下去,命令看守城門的部隊不得妄動,這可能是敵人調虎離山之計,親兵營全體集合,隨我前往城北救火,收攏亂軍!」

    張永並不是一個平庸的將領,一瞬間,他就明白了事情的輕重緩急,反賊們在城內四處縱火,不過是想趁亂打開城門,攻進城來而已,自己只要堅守四門,就不會出大差錯,城內的反賊人數不可能很多,他們也只能做一些擾亂視聽的事情。

    然而,他的這個命令下得晚了一些,鎮守東門的副將張謇在城北的大營起火的那一瞬間,就派出了兩隊人前往北大營救火,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鎮守的東門離北門不遠,並且,有一條大街相連,如果,速度夠快的話,能在第一時間內熄滅火勢。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縱火。

    那兩隊人派出之後,他這裡只有三百來人,另外還有一兩百個徵集的民夫。

    「大......大人!」

    一個士兵驚慌失措地跑進城樓,語不成聲。

    「慌什麼!慌!有什麼慢慢說!」

    「敵襲!」

    敵襲?

    張謇抓起一旁的馬槊,快步走出城樓,他往城牆下一看,外面黑不溜秋的,杳無人跡,他轉過身,想要罵那個謊報軍情的士兵。

    「大人,裡面!」

    張謇轉身望向城內,火光之中,通往城門的大街上,一群壯漢正昂首挺胸地朝城門走來。

    「擂鼓!」

    張謇大喝一聲,手持馬槊,沿著石梯衝下城樓。

    城門前,一些士卒已經排好了戰鬥縱隊,長槍林立,刀尖出鞘,然而,大部分的士卒沒有一點準備,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們衣著不整,上下亂竄,有的人甚至忘了拿武器,兩手空空,那些民夫更是不堪,早把分發給他們的武器丟在一邊,只曉得躲在城牆的箭垛後發抖。

    「啊!」

    雄闊海仰天長嘯,在距離城門只有一百步左右的時候,他大步奔跑起來,開始了衝鋒,他後面的士兵和他一樣怪叫著,散亂地奔跑著,並沒有保持整齊的隊列。

    這就是驍果營的風格,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打這種亂戰。

    「射箭!快,射箭!」

    張謇抓起長弓,搭上箭只,瞄準了衝在前面的雄闊海,射了出去,在他的帶領下,有些士兵也拿出了長弓,稀稀落落的箭矢朝敵人飄去。

    這種沒有整齊發射的箭矢對那群人並沒有什麼威脅,他們不曾閃躲,迎著箭雨衝了上來,有人中了箭,順手就把箭從身上扯了下來,不顧血流不止,依舊瘋狂地向前衝鋒,這些人個個身形高大,面目猙獰,他們高聲喊叫著,如同一隻隻嗜血的野獸。

    敵人的意圖非常明顯,那就是要打開城門,把城外的敵軍放進來,城門一旦打開,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戰鬥!」

    張謇高聲喊叫,他騎上戰馬,高舉馬槊,朝那群人疾馳而去,士兵們跟在他的身後,嘶喊著,衝了上來。

    兩隻隊伍就像兩條奔騰的河流,朝著同一個地方湧去。

    雄闊海那張虯髯叢生的臉在火光中清晰地出現在張謇的視野裡,雙手所持的利斧,那森然的斧刃閃著寒光,晃了張謇的眼,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張謇雙腿猛夾馬腹,戰馬在那一刻達到了最高的速度,像風一般飛了起來,他把所有的思緒拋諸腦後,心中,唯我,唯敵。

    他將上身伏低,屁股卻離開了馬鞍,將馬槊夾在腋下,雙手緊握,藉著奔馬前衝的勢頭,長槊劃破夜風,發出嗚咽的悲鳴,朝馬前的雄闊海直刺而去。

    雄闊海奔跑的速度一點不亞於奔馬的速度,早就脫離了身後的大部隊,一個人沖在了最前面。

    一人,一騎,轉瞬之間,撞在了一起。

    「殺!」

    張謇咬牙切齒,目齜盡裂,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長槊之上,恨不得將馬前的敵人刺一個對穿,像肉串一樣把對方串在自己的長槊上。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雄闊海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猛地往旁一閃,張謇的長槊貼著他的腋下刺了過去,他扔掉那隻手上的巨斧,將長槊的桿身夾在腋下,空著的那隻手抓在桿身上。

    張謇的力量,加上奔馬的衝力,居然不能使雄闊海後退半步,他咧嘴大笑,開聲吐氣,大喝一聲。

    「起!」

    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無論敵我,全都目瞪口呆,他們忘記了自己仍然身處在戰場上,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麼,全都張大了嘴巴,望著場中的那兩個人,一匹馬。

    雄闊海單憑一臂之力,竟將緊抓長槊不放的張謇從馬上舉了起來,舉在半空之中,那匹戰馬脫韁而出,奔了開去。

    張謇滿臉驚恐,跟隨楊義臣南征北戰這麼多年,打過突厥,征過高麗,平過叛賊,什麼樣的猛將自己沒有見過啊,像自己對手這樣勇力過人的將領還真沒有遇見過,這還是人嗎?像這樣非人的傢伙,或許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降伏他吧?

    驚詫過後,就是恐懼,張謇慌忙鬆開緊握長槊的手,從空中躍下。

    他的身形還在半空中的時候,雄闊海向前一步,另一隻手上的巨斧劃過一道弧線,白光閃現,血光飛濺,張謇落在地上之後,已經變成了兩截,腸腸肚肚流了一地,鮮血濺了雄闊海一臉,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鮮血,然後,滿足地仰天長嘯。

    瞧見這一幕,隋軍的鬥志迅速瓦解,沒有人敢於向這個怪物發起挑戰,當雄闊海向他們緩步走來之際,幾乎所有的士兵齊聲喊叫,扔下兵器,四散而逃。

    一隻軍隊如果沒有了士氣,失去了戰鬥的**,就算有再多的人,裝備再是精良,也沒有用了!

    雄闊海來到城門前,城門緊閉,一根巨大的木柱橫在門後,他手下的人待要上前,合力取下木柱,他擺擺手,示意他們後退。

    「啊!」

    雄闊海雙手舉起一把斧頭,朝著那根木柱猛力劈下,白光過後,那根木柱被無聲無息地砍成了兩半。

    「咿呀!」

    平原城的東城門緩緩地打開,雄闊海巨大的身形出現在了城門口,在他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平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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