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豪門爭婿
事實上，這些致仕閣老、京大儒們，雖說明面上是前來求親的，但他們深知，蕭漠的婚事，從一開始就不是兩家兩戶之間的私事，而是一個可以長遠影響楚朝政壇格局的重要變數，是一件嚴肅的政治事件，而蕭家這個時候，對聯姻對象的選擇也必然會無比慎重，絕不可能馬上就有所回答。
所以，這些媒人們來到楚家，除了說親之外，也是來和楚家進行交易的。表明自己所代表的女方家族有何優勢，對蕭家多麼看重，兩家聯姻之後，蕭家應該付出些什麼，又能得到些什麼。
至於生辰八字是否相配，女方是否賢良淑德，雙方是否男才女貌，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怎麼意過，而且他們看來，恐怕蕭家也不會多麼意這些因素。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蕭家竟然一口氣來了這麼多「媒人」，雖然明知道大家的任務基本相似，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那些利益交換之言就不好明說了，只能和蕭慎言說些客套話來消磨時間，即不敢把話挑明，又不敢先行離去讓其他人搶得先機佔了便宜，又顯得自己失了誠意，一群人就這麼僵持著。
日頭剛亮，這些媒人們就一個接一個的來了，如今已是時近晌午，卻依舊沒有去意，只是等著其他人忍不住先行離去，午飯只能蕭家吃了，而這般情況持續下去的話，恐怕晚飯也是一樣。
說不定，晚餐之後，還會有人明月當空之時，說自己「和蕭慎行一見如故，還請厚顏留宿蕭家徹夜長談」云云呢。
………
這般情況下，楊家這一番話，抬了蘇家女子之餘，又貶了其他家的女子，自是一下子打破了僵局。
雖然場眾人，沒有誰會真正意所謂的「生辰八字」，但氣勢卻絕不能弱了。
所以，楊家的話聲剛剛落下，蕭慎行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一名長鬚老者輕輕一哼，說道：「楊老此言差矣，想是您平日裡只讀儒家經典，對術數易學這般小道不甚看重的原因，卻不知這命學之亦有『過猶不及』之說。土固然生金，卻乏了潛力，木固漲火勢，卻難以持久，這蘇家女兒的八字雖好，但與蕭漠大家的八字相配後，恐怕不見得是件好事。」
長鬚老者名叫周貞煥，身份亦是非同小可，致仕之前乃是御史台長官首腦，官拜御史大夫，如今雖然致仕了，但仍有不少弟子門人御史台做事，影響不小，雖然聖眷身份皆不如楊家，但亦會不懼他。
而他這次前來，亦是代人求親，背後之人，卻是他的弟子、現任御史丞武誠傑。
或是這楊學地位太高，其所代表的蘇家勢力亦是過於出類拔萃的緣故，待周貞煥話聲落下，竟多有他人附和，一時間立場竟是出奇的一致，顯然是國結盟攻秦之策。
而那楊學這般被人駁斥，丟了面子，自然不堪受辱，立馬反擊，舌戰群儒。而周貞煥等人亦不怯戰，自是不斷有人出言反駁。
一時間，楊學說「爻納甲」，其他人說「四柱八字」，楊學說「紫薇斗數」，其他人說「梅花易數」，楊學說「夫妻星象」、其他人說「透干且合」，熱鬧非凡。
另一邊，看著眼前這一切，蕭家眾人卻是面面相覷，明白情況的，知道這是一群京大儒、致仕閣老們受人所托前來蕭家求親；不明白情況的，恐怕會以為這是一群江湖算命術士這裡切磋本領學問呢。
楊學終究沒有諸葛孔明那般舌戰群儒的手段能耐，能以一敵多，沒多大會兒功夫就敗下陣來，卻又不願認輸，只是冷哼一聲，性擺起了架子，道：「八字批命之說，過於虛無縹緲，不可深信，我之前雖有談及，卻也只是顧及傳統風俗，婚嫁習慣，自是無傷大雅，然爾等皆是當世大儒，竟是把它當真，甚至為此而興口舌之爭，主人家面前胡鬧，成何體統？」
這一刻，楊學似乎忘了，剛才他自己是爭的厲害的那一個。
未等他人反駁，那楊學卻已是轉向蕭慎行，道：「人相輕相爭乃是本性，一時主人家面前失了規矩體統，讓蕭老哥見笑了。」
蕭慎行搖頭笑道：「哪裡哪裡，楊老見外了，我蕭家本只是立足於邊遠鄉間的小門小戶，雖然因為漠兒的緣故遷至京，但又哪有什麼規矩體統，平日裡比這亂的多了，倒是聽諸賢辯論易學經典，漲了不少見識。」
楊學歎道：「蕭老哥當真謙遜，能教出蕭子柔蕭大家這般武雙全百年難見的才俊，足見蕭氏一族的家學淵源，這般易學小道，又算得上是什麼見識，班門弄斧罷了。」
頓了頓後，楊學橫了一眼其他人，然後悠悠說道：「說到家學淵源，我倒是覺得，這男婚女嫁，與生辰八字相比，其實講究一個門當戶對。蕭老哥初來京城，恐怕不知道，雖然世人說京城之多豪門，但那只是世人無知，孤陋寡聞。事實上，我大楚朝，真正稱得上是『豪門』二字的家族，即使滿打滿算，亦不過十一家。」
說到這裡，楊學的氣勢突然一盛，而其他諸媒人的氣勢，竟也隨之一衰。
只見楊學掰著指頭數道：「這十一家，分別是鎮國公劉家、護國公羅家、邾國公龐家、魏國公寇家……以及今日托老夫前來求親的輔國公蘇家一脈。」
「十一豪門，好大的威風！是啊，當年如果不是靠著蘇家幫襯扶持著，您楊老又哪裡能稱宰為相近十年？也怪不得今日楊老你為了蘇家如此力了。」
隨著楊學話聲落下，周貞煥已是陰陽怪氣的說道。
楊學堂堂一代閣老，他口竟是被說成了只能依仗豪門成事的趨勢之人，不虧是御史大夫出身。
但對於十一豪門之言，周貞煥卻也沒有反駁。
而楊學瞪了周貞煥一眼後，接著說道：「而這十一家，之所以被認為是真正的豪門，除了他們本身的勢力聲望人脈之外，是因為我大楚朝，只有這十一家，乃是世襲國公、封邑萬戶，榮耀尊貴，遠超儕輩。而如今，蕭子柔蕭大家承蒙皇恩，被封為世襲衛國侯，封邑萬戶，比起十一豪門，也僅僅只是爵位差了一級罷了。而以蕭子柔的才華本領，又有誰敢說，蕭家日後不會成為我大楚第十二個世襲國公之家？若論尊貴，除開這十一家，其餘家族皆不可與蕭家相比，差之遠矣。同樣的，蕭大家若要成親，論起門當戶對，也沒有比這十一家匹配的了。」
聽到楊學的話，正堂內眾人，若論吃驚的，恐怕還是蕭家眾人了，他們雖然知道蕭漠被楚靈帝冊封為衛國侯、封邑萬戶，但畢竟見識較少，卻根本沒想到這般爵位身份竟然會如此的尊貴，一時間皆是面面相覷，似驚似喜，只覺得如夢似幻。
楊學繼續說道：「而蘇氏一門，自太祖立國以來，就已是被封為世襲國公，家學淵源，歷史悠久，二百餘年來與鎮國公劉家、魏國公寇家、邾國公龐家、甚至於皇家，多有聯姻，人脈豐厚，聖眷頗隆，歷朝歷代，皆被帝王重視，前後共出過兩位皇后，七位閣老，諸般大員，是無數。可以說，如若蕭家與蘇家聯姻，就等於一下子與京大半豪門乃至於皇室都有了聯姻關係，其間好處，自不必說。而蕭子柔蕭大家，將來必定是要稱宰為相的，然而畢竟根基較淺，親信不多，有蘇家一旁幫襯著，日後想要有所作為，亦是加得心應手。而日後蕭家，有蘇氏一族相助，也定然能成為我大楚真正的豪門大族，門楣光耀，永世不衰！！」
楊學的這一番話，可謂是**裸的利誘，就差把「只要蕭漠和蘇家聯姻，那蘇家就會給你無數好處」的話明說了。
楊學的話語雖然毫不掩飾，但形勢比人強，其他諸媒人竟皆是無言反駁。
與蘇家的底蘊豐厚相比，其他前來求親的家族勢力，無論是底蘊人脈還是實力潛勢力，都要弱上許多。
另一邊，蕭家能夠說得上話的諸位長輩，蕭慎行、蕭慎言、劉氏等人，此刻也皆是目光閃動，那句「門楣光耀，永世不衰」誘惑太大，卻由不得他們不動心思。
而楊家，彷彿害怕剛才那番話說服力不夠一般，又強調道：「此乃肺腑之言，還請蕭老哥你能多多考慮，蘇家的聯姻之意，可是頗為有誠意的。我看來，我大楚雖有大戶大族無數，但蕭子柔蕭大家若要成親，恐怕再也沒有比蘇家女子合適的對象了。那蘇家小姐，出身不凡，亦是家學淵源，頗有教養，知書達理，聰惠賢淑，相貌亦是上上之選，正是蕭漠蕭大家的良配。」
世家之事就是如此怪異，楊家的話剛剛落下，就見一小廝匆匆跑到正堂，對著蕭慎行躬身道：「老爺，護國公羅裳羅公來訪。」
話聲落下，滿堂皆驚。
護國公羅家一脈，身為世襲國公，自然也是位列十一豪門之，其家族不僅是楚朝軍方勢力的代言人，亦有頗多子弟族人壇屢有建樹，無論聖眷、聲望、還是潛勢力，皆還輔國公蘇家之上。輔國公一脈與護國公羅家相比，或許只有人脈關係強一些。
所以，聽到護國公羅裳來訪，無論是蕭家，還是一眾「媒人」，皆不敢怠慢，連忙出堂相迎。
即使蕭慎行腿腳不便，亦是讓人抬著來到堂外相迎。
然而，眾人才剛剛起身舉步，就見又有一名小廝快步前來，說道：「老爺，樞密使王翰王大人來訪。」
眾人又是一驚。
雖然有謠言說王翰聖眷已失，下台不遠，但他畢竟是一個能和丞相張謙相爭數十年的權臣，身為應國公王家的旁支子弟，朝堂是諸豪門勳貴的利益代言人，這也是他能和張謙相爭的資本，身份地位，自是非同小可。
而應國公王家，也因為家族***了一個王翰的緣故，這些年間十一豪門風頭盛。
卻說眾人剛剛迎出堂外，就見護國公羅裳和樞密使王翰已是齊肩而來，見到腿腳不便的蕭慎行親自出迎，無論真假，皆是連連口稱罪過，神色亦皆是恐慌。
待一番客套後，眾人回到正堂之，當蕭慎行問道兩人來訪的目的時，卻聽王翰笑道：「我是代表應國公王氏一門，前來與蕭家求親的。本來身具公職，不便當這個媒人的身份，可惜我王家晚了一步，遍尋京城，有資格代表我王家求親的大儒勳貴們，竟然皆不府，無奈之下，只好親自來了。」
說著，王翰看了一眼堂眾人，又笑道：「原來各位已經來到蕭府了」
護國公羅裳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王翰，又看了一眼楊學，說道：「真是巧，本公也是這般，族有一女正是待嫁之齡，而蕭漠蕭大家的年齡，也早該娶妻了。想到你我兩家正是門當戶對，就有意聯姻，可惜無人可托付，只能親自來了。有失規矩，還請主人家勿怪。」
聽到兩人的話後，堂眾人，卻皆是把眼光集楊家身上。
楊家剛剛才說，再也沒有比蘇家適合的聯姻對象，言語大有蘇家獨尊之意，然而報應不爽，話聲剛落，就有兩個勢力聲望皆不弱於蘇家的豪門前來求親。
另一邊，蕭家眾人，見到這般情景，反而覺得難辦了。
輔國公蘇家的人脈廣，護國公羅家聲望隆，應國公王家風頭勁。任是答應其一家，恐怕就會得罪其他兩家，該怎麼辦？
與此同時，其他那些前來代人求親的致仕閣老、京大儒們，已是知道，自己的任務很可能已經失敗了，雖有遺憾，但卻也不著急離去，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出百年難得一見的豪門爭婿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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