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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九章.捨武立文上. 文 / 蟲豸

    第四十章捨武立

    對於眼前這番熱鬧,張衍聖卻彷彿早已料到,神色間閃過一絲譏諷,趁眾人不注意,悄聲向蕭漠說道:「好戲來了,子柔可知,今日此時,為何會出現這般情況?」

    看著殿內無數臣武將,竟是突然忘記了自己正身處於神聖的「集英殿」內,忘記了此時正舉行的***儀式,忘記了楚靈帝本人就他們面前,就這麼突然而然的鬥了一起,人人皆是面紅臉赤、風度全無、神色激憤,大殿之內,再無原先的肅穆氣氛,只讓蕭漠覺得莫名其妙。

    不期然間,蕭漠想起了自歸京之後,武兩派官員對待自己的迥然態度、眾武系官員看向自己時的複雜神情,以及不久前八賢王與王翰兩人曾說過的奇怪話語。

    思片刻,蕭漠依然沒有想出所以然來,不由的搖了搖頭,苦笑道:「卻是不知,又要向子佳請教了。」

    蕭漠入朝為官時間尚短,期間不是遭到貶斥,就是外出領兵作戰,對於廟堂之的勾心鬥角,諸派爭執,自然不如官宦世家出身的張衍聖那般看的明白。

    「這般事情,其實不用我說,子柔為官日子只要再久一些,也就心肚明了。」張衍聖微微一笑,向蕭漠解釋道:「子柔看這殿內兩壁,可有看出什麼線?」

    順著張衍聖的指引,蕭漠向著「集英殿」兩壁看去,待注意到殿內兩壁所懸掛著的畫像數量時,心已是有些恍然。

    當年太祖冊封了三十三位賢臣名將於「集英殿」內,因為是從亂世得到的天下,軍功無數,封冊之時,自然是武將多,臣少。

    除去那名皇室宗親的畫像另有安排外,建國之初,兩壁之上,右壁懸掛著十八位武將的畫像,左壁之上,臣的畫像卻只有區區幅。

    然而,天下太平之後,武將一系官員的地位卻是驟降,而歷代皇帝登基之後又為重視治,對讀書人愈加的看重,其後一百七十四年間,共有十一位大臣的畫像題字得以懸掛於「集英殿」內,然而其竟有十人是臣,只有一人為武將。

    如此一來,如今的「集英殿」內,兩壁之上,左右共懸掛了三十八幅畫像,其臣十人,武將十人,達成了暫時的平衡。

    而今日,蕭漠、張衍聖兩人畫像題字的加入,正是這般平衡的打破,武兩派官員,對此自然極為重視。

    想到這裡,蕭漠眉頭一皺,遲疑著向張衍聖確認道:「可是武之爭?」

    張衍聖神色間譏諷之色愈重,點頭輕笑道:「對,武之爭。」

    雖然得到了張衍聖的確定,但蕭漠心的疑惑卻依然不減。

    皺眉思片刻後,再次向張衍聖問道:「我大楚,臣的地位早已是超越了武將。這次禮畢後,『集英殿』內臣畫像的數量,雖然會徹底壓倒武將,但也只是早以注定,遲早的事情罷了。這些『將軍府』的將軍們,為何會這般著急吧?還有那一眾朝臣,又為何會反應如此之大?」

    張衍聖微微一笑,悠悠道:「將軍府的人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知道這『集英殿』內臣畫像的數量,將來必然會超越武將,但他們卻不能接受以這般方式超越。」

    另一旁,八賢王靜靜的聽著蕭漠與張衍聖的對話,一直沒有插話,但此時卻突然輕哼一聲,看著眼前正爭吵於一團的武大臣,眼神滿是憤怒與不屑。

    而蕭漠,聽到這裡後,卻終於恍然。

    古今外,數千年來,自有國家出現,武兩派之爭就已是存,並逐漸成為了廟堂之上基本、也是重要的爭鬥,愈演愈烈。

    臣權大,則武將受到壓制,權力地位,數不存;武將勢大,則臣遭到打壓,只能依附於武將而生存,不得***。

    這般情況,千百年來,從無改變。

    而如今的楚朝,無疑正是強武弱的典型。

    其實楚朝建國之初,楚太祖身為馬上皇帝,一眾開國武將們的待遇地位,還是很高的,不似今日這般會被系大臣們死死壓著一頭。不僅得到的諸般封賞為豐厚,而且也頗受朝廷上下的禮遇。

    然而,這般情況並沒有持續下去。

    建國不過三五年,楚太祖重輕武的傾向已是越來越明顯,並深知兵權外放的風險,於是不僅將朝諸般權力逐步移交到系大臣手,是設立了「將軍府」,將一眾軍元勳數送入其。

    自此之後,「將軍府」的武將們,身份地位雖然榮耀依舊,卻不得參與朝政務,不再有任何實權,只負責戰時的帶兵作戰、以及平日裡的兵員訓練。而軍餉派放、防務安排、兵員調動、兵徵收等等諸般實權,則數交給了兵部的臣。

    以楚太祖的強勢,帶兵將軍們自然不敢有絲毫不滿,只得督促子孫們棄武從、刻苦讀書、博取功名,以保障家族榮耀的延續。

    此期間,諸般旨意之下,讀書人的社會地位大幅提高,當兵的待遇卻愈來愈低。人們漸漸不再把參軍看作是榮耀之事,反而引之為恥。

    不過百年間,隨著一代開國元勳們的紛紛離世,豪門舊勳的後代幾乎數棄武從,時至今日,「將軍府」不僅沒了實權,連原先的榮耀地位,也漸漸不復存。

    而今日禮畢之後,「集英殿」內,官畫像的數量,將首次超過武將,楚朝重武輕的情況,會愈演愈烈,再也不得扭正。

    如果說,對於這般情況,武將們已是有了心理準備,並早以認命的話——那麼擊退了草原聯軍的蕭漠與張衍聖二人,得以留畫題字於「集英殿」內,畫像的懸掛究竟歸歸武,就由不得「將軍府」眾人不著急了。

    本來,這次草原聯軍入侵大楚,楚軍連戰連敗,短短數月間連失十七城,北方十三州有半數淪陷,危急的時候,草原聯軍甚至兵臨京城之下!!對於這般情況,帶兵的將領們雖然難辭其責,但「將軍府」的眾高層,心裡深處,其實還是有些暗暗歡喜的。

    他們看來,這般情況雖是楚朝之災,但也是一個契機!!將楚朝強武弱的情況徹底扭轉的契機!!

    如若經此一事後,楚朝上下能明白軍事的重要,從而加大楚朝軍隊的建設力度,「將軍府」裡的眾將軍,地位自然水漲船高,說不定還能將諸般實權從兵部那裡收回來。

    但必須要注意的是,蕭漠與張衍聖兩人雖然以武事功勳而留畫題字於「集英殿」內,本身卻是出自臣一系,章才華早已天下聞名!!

    也正因為如此,蕭漠與張衍聖兩人的畫像題字,究竟應該懸掛代表臣左壁,還是應該懸掛代表武將右壁,「將軍府」眾將領才會如此意。

    如若懸掛眾臣一側,則代表這次楚朝對草原聯軍的勝利,功治!!其後楚朝臣的地位自然會愈加的高漲,而武將們則再無翻身的機會。「武將無能論」與「人萬能論」必將抬頭,並愈演愈烈。而世人與皇帝眼,武將的地位也會愈低,甚至是可有可無;

    如若懸掛眾武將一側,則說明這次楚朝對草原聯軍的勝利,雖然是由臣獲得,卻功武事!!其後楚朝自然會重視武功,而「將軍府」眾將雖然戰爭失了顏面,但也可隨之獲益,扭轉重武輕的形勢。

    而朝眾臣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將軍府」眾將剛剛提出異議,他們就已是迫不及待的反駁反擊,甚至忘記了時間地點,失了風度。

    對武兩派官員而言,這涉及到了他們根本的利益,遠非八賢王入朝所引起的爭執可比。八賢王入朝掌政,多也只是換一個派系罷了,手權力依然,但如若武將一系勢力有了抬頭的趨勢,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從某方面而言,如今此時,「集英殿」內的爭吵混亂,對武兩派官員而言,乃是一場信仰、利益交集的聖戰!!

    終於想明白了武官員們爭吵失態的緣由,蕭漠暗暗想道:「怪不得我歸京之後,系官員對我那般熱情,而武系官員的態度卻頗為冷淡、神情複雜,原來還有這般利益糾葛。想來是他們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於我了吧?畢竟將他們接連擊潰的草原聯軍,終卻敗了我的手上,心必然羞憤,如今要借我和張衍聖留畫題字於『集英殿』的契機,以重拾利益地位……」

    正蕭漠心恍然,並若有所思之時,「集英殿」內的混亂,也隨之達到了**。

    雖說俗語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但那是建立可以動手的情況下;如若雙方不得動手動腳,只能動嘴皮子,這群「將軍府」的將軍們,又怎能鬥得過那些整日裡靠腦子和嘴皮子過活的朝眾大臣?自取其辱罷了。

    果不其然,待一位「將軍府」的左衛上將軍,被一名御史用不同的「聖人之言」、翻來覆去不帶髒字的罵了數遍,上至祖先父母,下至後代子孫,短短片刻間皆成了不忠不孝、禽獸不如後,卻是出離的憤怒了。

    憤怒之下,這位上將軍也當先反應了過來,知道這般和臣鬥嘴皮子只是自取其辱,討不得好,進而想到了自己擅長的方面——雖然他如今胯下沒有汗血寶馬,手沒有仗八長矛,但對於自己的拳腳功夫顯然也頗為自信,驅身前去就要與這位御史切磋一下。

    幸好護國公羅裳眼疾手快,將這位上將軍攔了下來,否則就要一場全武行就要上演。

    而那位御史雖然嚇得小臉慘白,嘴上卻依舊不饒人,一邊上蹦下跳,一邊大呼小叫:「子曰;『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你來呀!!本御史又怎能怕你?!看你這般殘暴,就知你的本性極惡,於國於家,皆是禍害,本御史一定要向陛下彈劾你……」

    看到這一幕,蕭漠先是覺得好笑,後又覺得悲涼,後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可悲可歎。」

    張衍聖輕笑道:「是啊,可悲可歎……我朝臣,剛剛經歷過戰亂,已是開始想著繼續打壓武將一繫了,眼光淺薄,只知蠅頭小利;我朝武將,自身連戰連敗,如今竟然要厚著臉皮來分你我之功勳,恬不知恥,再無百年前之志氣……」

    這話正是蕭漠所想,但打擊面實有些廣,所以蕭漠只是心想想罷了。而張衍聖卻是彷彿自信蕭漠與八賢王絕對不會說出去一般,言語間毫無顧忌。

    另一邊,八賢王神色間的怒氣甚,但並沒有反駁,顯然是同意張衍聖的說法了。

    大殿之內,武鬥的鬧劇依舊是**不斷,讓人目瞪口呆;蕭漠、張衍聖、八賢王三位主角被晾了一邊,正各有所思;另一邊,楚靈帝看著眼前這番熱鬧,經歷了初的震驚後,已是怒不可赦了。

    「都給朕住口!!」

    隨著楚靈帝一聲怒喝,武兩派才發現了各自行為的不妥,或面現愧色、或猶自不服,卻紛紛回到了各自的位子站好。

    楚靈帝將尚掛著蕭漠畫像的桿子交給了身後的張謙,怒氣沖沖的回到御座之上。

    很顯然,生性淡然的楚靈帝,很少這樣生氣,少這樣咆哮,剛才那一聲,雖然聲勢頗大,但嗓子已是沙啞。

    費三貴頗有眼色,楚靈帝剛剛落座,已是將一杯御茶奉到了楚靈帝的面前。

    楚靈帝強壓著怒火,喝了一口茶水,但看著眼前的武百官,怒氣不僅沒有稍稍平息,反而愈熾,後竟是將茶杯擲於腳下。

    清脆的杯盞碎裂聲,滿朝皆驚。

    包括蕭漠、張衍聖、八賢王內,滿殿上下,武百官、內臣宦官,皆是連忙跪下,齊聲道:「臣知罪,陛下息怒!!」

    「八弟、子柔、子佳,你們三人站起身來,***們什麼事?你們三人又有何罪?」

    待蕭漠三人起身後,迎接武百官的,則是楚靈帝的怒聲訓斥。

    「你們……你們好啊……這就是朕的大臣,這就是我大楚的將軍!!看看你們剛才的樣子?!與那罵街潑婦有何異!!你們有沒有想過,這裡是『集英殿』!!朕位二十一年,第一次開啟的『集英殿』!!你們有沒有想過,現正進行的儀式,對我大楚究竟有著何種意義!!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是我大楚的將軍,你們是我大楚的大臣!!全天下的百姓都看著你們!!你們要讓他們看什麼?看笑話嗎?看我大楚的笑話?!看朕的笑話?!」

    楚靈帝平日裡一向性格溫和,很少動怒,但這並不代表楚靈帝沒有脾氣和威嚴,帝王心術與帝王之威,他都不缺少,只是他很少運用這些、也不想運用這些罷了。

    帝王一怒,天地皆震。

    眾武顯然被嚇得不輕,一時間連呼「臣知罪」、「臣萬死」、「陛下息怒」、「保重龍體」云云,卻絲毫不敢辯解。

    而經過這般宣洩,楚靈帝的怒氣終於平息不少,環視眾臣一眼後,說道:「下朝之後,你們每個人都去吏部領罪,該怎麼懲處由禮部與吏部共同議處!!現都先起身,給朕說清楚,剛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眾武起身後,靜默了片刻,護國公羅裳當先出列,恭聲道:「陛下,事情是這樣的,方才陛下您懸掛畫像題字之時,臣突然發現情況有所不妥當,進而稟報上奏,然而眾朝臣卻反應過激,打斷了臣的話語,並群起而罵之,臣一時不忿,進行了反擊,亂了尊卑,還請陛下降罪!!」

    雖然請罪,但說的卻都是眾朝臣的不是。

    待護國公羅裳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後,一眾「將軍府」將領紛紛迎合稱是之時,眾朝臣皆是大怒,紛紛反駁。

    只見知樞密院事、觀殿大學士王之智再次出列,怒聲道:「護國公勿要自欺,扭曲事實以誤導陛下!!陛下,事情是這樣的,剛才『畫像落語懸壁』之儀式,乃是我朝為隆重神聖的事情之一,然而護國公羅裳和一眾將軍府的將領,卻突然口出妄語,打斷儀式,實是不敬,臣等心不忿,才進行怒喝!」

    王之智剛剛退下,簽書樞密院事林尚已是出列道:「是啊,陛下,臣等本只是阻止他們如此神聖的儀式上肆意妄為,卻沒想到竟是遭到他們的辱罵呵斥,從而才失態的。」

    大概是知道眾將領的口才大都比不過朝眾大臣,護國公羅裳示意眾將領稍安勿躁,再次出列,神色憤怒,道:「胡說,本公只是有要事向陛下稟報,事關重大,耽誤不得,又怎樣不敬了?又怎麼是口出妄語了?爾等如若不說清楚,本公必然要向陛下彈劾你們誹謗亂言之罪!!」

    看來,護國公已是下定決心,要以一己之力舌戰群臣了。

    太傅林芝仕冷笑出列,緩緩道:「蕭翰林與張學士乃是科舉出身,學問才華舉世皆知,如今又為陛下冊封大學士與直學士之職,他們兩人的畫像自應該懸掛於大殿左側,但護國公您卻扭曲是非,貿然上奏,稱兩人的畫像應該懸掛於大殿右側,真乃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此一來,又如何不是口出妄語、肆意妄為?」

    說著,林芝仕又向著楚靈帝躬身一禮,揚聲道:「陛下,臣彈劾護國公羅裳以及將軍府眾***不敬、妖言惑上之罪!!」

    朝間上奏,也是有規矩的。

    品階低著,即使有要事,往往也會等待片刻,確認各部門、各派系的上位官員無事可奏後,才會出列稟報或附議。

    所以,反駁護國公羅裳者,正是之前先反對八賢王入朝的王之智和林尚,以及清流領袖林芝仕三人。

    張謙***、王翰***、清流,這三派系官員,往日裡一直爭鬥不休,然而今日竟然有了默契,前後兩次共進共退,堪稱是數十年來少有之事了。

    另一邊,護國公羅裳冷哼一聲,道:「陛下,老臣只是認為,蕭漠翰林與張衍聖學士,雖然以事而聞名,以科舉而為官,如今也是我朝系官員,但其立功,卻是因為武事功勳,懸壁留畫,自應該懸掛於武將一側,貿然懸掛於殿之左壁,有所不妥,進而上奏,還請陛下明察」

    然後,又是一番爭論。

    帝王心術,重平衡。

    楚靈帝是一個聰明之人,看著武兩派的爭論,轉瞬間已是明白了他們為何如此,眼閃過沉思之色,但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如何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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