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夷之論
楚靈帝的話聲剛剛落下，尚未說完，卻見一名身穿三品服飾的老者突然出列，躬身道：「陛下，北方戰事，乃朝隱秘，尚未傳於民間，老臣認為，蕭大家雖說才學出眾，世人皆是敬佩，但尚未入朝為官，即使日後入朝，也是資歷不足。不應讓蕭大家參與到這般朝會之。」
說完之後，這名老者又向蕭漠拱手道：「蕭大家，你的學問為人，老夫一向是很敬佩的。此言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還望蕭大家莫怪。」
楚朝臣權極大，甚至還有過臣子當眾指責皇帝，而皇帝只能認錯的情況出現，所以這名老者與楚靈帝奏報後，又自行向蕭漠說話，眾臣卻見怪不怪。
而蕭漠見這名老者說話時神色認真，眼神真摯，知道其乃一個直人，卻並沒有怪罪，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並不意，然後轉頭向著楚靈帝看去，等待著楚靈帝的決定。
似乎受昨夜的八百里疾報的影響，此刻楚靈帝的脾氣與往日迥異，怒哼一聲，說道：「子柔沒有參加這次朝會的資格？現蠻狄都快打到京城了你還關心這個？哼，朕告訴你，天下之人，如果只有兩個人有資格參加這次朝會，那麼一個是朕，另一個就是子柔！！」
群臣皆是愕然，抬頭向著楚靈帝看去。
楚靈帝的這般言語，對蕭漠的袒護，似乎已經遠遠超過了「寵信」的範疇了。
就這時，張謙卻出列，向群臣解釋道：「諸位大人，有一件事陛下、八賢王和老夫一直未向各位說明，實際上，狄族入侵我大楚之事，先就是子柔向我等提醒的，如若沒有子柔事前的提醒，毫無準備措不及防之下，恐怕我大楚現已是損失慘重了。若論如今京城之，對當今形勢和狄族為瞭解之人，恐怕非子柔莫屬了。」
聽到張謙的解釋，群臣再次一愣，恍然之餘，看向蕭漠的眼光皆是不同。
狄族入侵之事，原本是八賢王首先提出，八賢王的眼光深遠、精明幹練世人皆知，本著對八賢王的信任，一眾大臣才會兩個月之前皆是同意調派大軍駐防北方各州的事情。
但是，群臣卻沒想到，首先猜測到狄族入侵之事的，竟然並非八賢王，而是之前尚是一介布衣的蕭漠！！
如若之前，眾臣眼，蕭漠只是一個採出眾的年輕人，那麼聽到張謙的解釋後，群臣眼，蕭漠卻已是有著成了一名眼光深遠的能臣的潛力了。
此時楚朝大軍早有準備之下，以二十餘萬大軍與北方草原諸民族相戰，卻依然是屢戰屢敗，落下風，如若沒有事前準備，結局又會如何？恐怕長城防線早已被突破了吧？而一旦長城被突破，草原十萬鐵騎面對再無天險可守的大楚之境，又會產生怎樣的破壞？
每次想到這點，所有大臣皆是不寒而慄。
所以，隨著張謙的解釋，群臣也就認同了蕭漠的存，即使先發言的那名老者，也是向楚靈帝躬身一禮後，就默默的站回了原位。
見到群臣再無異議，楚靈帝冷哼一聲，轉頭向張謙說道：「張愛卿，你把八賢王所奏報的情況向群臣講訴一遍吧。」
聽到楚靈帝的吩咐後，張謙躬身一禮後，出列向群臣說道：「八賢王的奏報，共提及三事，第一，軍力不足。因為左將軍貿然到長城以外迎敵，我大楚駐於北方各州的三萬騎兵和三萬步軍，短短三天內全軍覆滅，或被殺，或被俘。而交戰一個月以來，我楚朝大軍又前後死傷四萬，此外……」
說到這裡，張謙遲疑了一下後，補充道：「由八賢王臨陣處決八千，逃兵兩萬二。現只剩下八萬餘人，即使加上前後趕到的援軍，也不過十萬多一點，比之全盛時期只有一半。卻要處處分兵分守。而大部分援軍，卻依然遲遲未到。蠻狄全是騎兵，行動靈活，以全軍之力攻我大楚某一地，兵力上反而佔據了上風。據八賢王所言，近半月之內，前後已是出現了四此險情，長城之險，險些被破。」
聽到張謙的話，所有大臣皆是長吸了一口氣。
雖然遠離戰場，但所有人依然能想像到北方戰事的嚴峻。
不足十萬的軍隊分兵駐守數千里邊境，而草原上十萬騎兵卻是集於一處，處處攻伐，能守到現，已是萬幸了。
世人心思，易偏激，經過了初對楚朝大軍的信心萬丈，經歷了接連的失敗和慘重的傷亡之後，所有大臣心，蠻狄的兵勢戰力已是被無限倍放大了。
而讓群臣心驚的，還是張謙所說出的那些數字，卻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不足一月的時間，楚朝大軍已是傷亡過半。逃兵竟有二萬之多，被八賢王臨陣處決的，就有近萬！！
所有大臣都能想像，兩軍交戰時，前方戰場那一面倒的情景，楚朝的大軍被蠻狄騎兵隨意的殺死，而後方鎮守的軍士則眼看不利後成隊成隊的逃走……
張謙卻似乎尚閒群臣的震驚不足，又說道：「第二件事，則是軍器械嚴重不足，滾木礌石還好辦，但對蠻狄威脅大的弩車，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是損壞了三分之二，弓箭手和強弓、箭支是不足。而蠻狄攻城時，卻是先行以騎射之術對著我大楚城池萬箭齊發，我大楚軍隊後期的傷亡，多半來自於此，沒有弩車和強弓的遠程壓制，兩軍交戰時，我大楚卻是太過被動。」
群臣再次沉默了，臉上擔憂之色重。
說話之間，張謙的臉色也加嚴肅，繼續說道：「第三件事，則是十日之前，南狄的首領曾軍前叫陣，向我大楚揚言，如若我大楚之軍再行抵抗，一旦城破之後，就行屠城之事。」
屠城！！
聽到那南狄首領所發出的威脅，這般無比遙遠卻又無比驚心的字眼，卻是讓朝群臣臉色加嚴峻起來，甚至開始隱隱發白。
說完八賢王的急奏後，張謙默默的退回到群臣之，等待著楚靈帝發言。
之前冊封一眾科舉子之時，楚靈帝面色親切寬和，但那不過是偽裝罷了，此刻再次聽到張謙將此事講訴一遍後，臉色卻加陰沉。
「兵部、工部。」
隨著楚靈帝的話語，兩名身穿從三品服飾的官員齊齊出列。
「調往北方的援軍何時能到？諸般軍資，又何時能運到八賢王處？」
那兵部侍郎躬身道：「回陛下，八賢王的急奏是八日前所發。南州、宣州、雍州等地的大軍，想來此時已經到達了北方各州，共有八萬大軍。而後續的十一萬大軍，想必也會五日之內陸續趕到。」
聽到這名兵部侍郎的回答，楚靈帝面色微微一緩。
但接下來，工部侍郎的話，卻是激起了楚靈帝的怒火。
「回陛下，工部所趕製的諸般弩車、強弓，還需要有十天時間才能結束……」
然後，工部侍郎的話尚未說完，楚靈帝就已是一拍御案，怒喝道：「混賬！！前方軍情緊急，你們竟然還是如此怠慢！！十天！！再過十天，長城天險都要被他們攻破了！！」
那工部官員膽寒若驚，不敢再言。
此時，樞密使王翰卻出列道：「陛下息怒，據臣所知，那弩車強弓，皆並非尋常兵器那般容易製造，一個工匠想要趕製一面強弓，至少也需要七日時間，而弩車的製造，是麻煩。八賢王一口氣要兩萬具強弓、五百輛弩車，雖然工匠們日夜趕工，但卻依然是時間不足，工部能三十天之內趕製完成，已是心力了。」
王翰話聲剛落，張謙也出列道：「陛下，其實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據微臣所知，八賢王所要求的兩萬具強弓、五百輛弩車雖尚未完全趕製完成，但已是完成了一萬二千具強弓、二百輛弩車。我們可以先將這些軍資調於北地，解一時之急。」
聽到張謙和王翰二人的解釋，楚靈帝臉上的神色才漸漸的緩和了許多。
而另一邊，蕭漠聽到王翰所說的那句「一個工匠想要趕製一面強弓，至少也需要七日時間」的話後，心卻是突然微微一動。
這個時代，尚未有人提出過流水線作業的觀念，一個工匠想要趕製一面強弓，從製造弓弦到製造弓身，再到彼此組合，皆是由一個工匠完成，效率自是大減。
如若實行流水線作業，一個工匠負責弓弦，一個工匠負責弓身，再有一個工匠負責組合，自然是速度大增，可節省大量時間。
雖然不知道具體速度，但具蕭漠估計，如果這般以流水線作業，至少能縮減三分之一的時間，甚至多。
剛想要向楚靈帝提出建議，卻又想到自己現只是旁聽，於是又收回了邁出的腳步，準備散朝後再向楚靈帝提及，現則繼續聽著群臣間的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