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州試陰雲
因為古時信件來往不便，路途遙遠，又需要反覆查證事情的準確性，當事情傳到丞相府之後，已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丞相府內，有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名叫「苑」，說到底其實只是一個倚著假山傍著水塘的亭子罷了，除了風景優美一些，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但這個地方，丞相府，除了張謙、張衍聖等寥寥三四人，其他的人不得召喚卻根本不得靠近，哪怕是張謙的幾個兒孫也不得例外。
因為，這裡是先生日常幫助丞相處理各種事務的地方。
先生——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姓名，即使是張謙對他也是如此稱呼——自二十五年前他偶然間與張謙相遇後，就一直跟張謙身邊，成為了丞相府的客僚，為張謙出謀劃策，幫著張謙處理著丞相府的大小政務，甚至統領著張謙數十年來所經營的種種暗勢力。
可以說，他是張謙重要的助手與臂膀，現，他是丞相府下一任主人張衍聖的老師，丞相府的地位，除了張謙之外，無人可及。
所以，這個先生雖然毫無功名，民間是無人知曉，但只要是消息靈通的朝廷官員卻都知道，當今世上，有三位參知政事，兩位朝，一位丞相府。
這一日，先生正如往日那般整理著各地傳來的種種消息，並對這些消息所產生的種種利弊分析詳細的寫了下來，然後再晚上交給張謙抉擇。
事情繁雜，但先生處理時卻是游刃有餘，即使看到再重要的消息，他也一如既往的淡定冷漠，多不過是多思考片刻罷了。
然而，當先生看到雲州、寰州聯合匯報的一項消息時，臉色卻是微變，再次細細看了手密信片刻，又獨思片刻後，突然站起身來，向著張謙的書房快步走去。
他丞相府地位及其特殊，也頗有些無所顧忌的味道，來到張謙書房外後，門也不敲，直接推門而入。
看到是先生，正處理政務的張謙也不生氣，只是笑著問道：「你這個時候來找老夫，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是為了王翰，還是為了牛語賢？」
先生搖了搖頭，將雲、寰兩州的密信遞給張謙，然後說道：「這件事不是很大，但將來卻可能對我們威脅不小，丞相大人您還是親自看一下吧。」
張謙接過密信，細讀了一遍後，臉色也是微變。
「這件事可確認了？寫那些仙俠故事的人，當真是當年蕭家的後人？而且他還以十四歲之齡獲得瞭解元功名？」
張謙抬頭皺眉問道。
「雲、寰兩州的負責人聯合來報，事前也反覆查證過，消息應該錯不了。」
先生點頭道。
聽到先生的回答，張謙的神色馬上嚴峻了起來。
經歷了朝風雨數十年，張謙的政治敏感度無疑是極高的，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都能一瞬間看透這件事情會對他產生的種種利弊。
數個月前，當他得知楚靈帝這段時間特別喜歡一篇名叫《問仙》的故事後，也特意將那篇故事找來，雖然對他而言這篇故事並無太大的可取之處，但依然認真的看了兩三遍，好楚靈帝詢問時可以應對。
事實上，他的做法很聰明，自《問仙》上冊這篇故事問世後，楚靈帝每天談論的多的就是這篇故事的後續發展，而絕大部分大臣對這篇故事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張謙卻能與楚靈帝熟練的應對，使楚靈帝對他的好感卻是又加深了三分，只覺得「知我者張謙也」。
所以，他很清楚，一旦寫這篇故事的人進入朝堂，楚靈帝會對他產生怎樣的興趣。
何況，從這個蕭漠小小年紀就能獲得解元功名的事情上來判斷，他除了會寫離奇故事之外，本身也有著不俗的真才實學。
眾所周知，楚靈帝平生喜歡的事情，除了煉丹長生，就是與人談儒論賦了。
可以說，這個蕭漠身上，具有著所有可以吸引楚靈帝的因素。張謙也毫不懷疑，一旦這個蕭漠進入朝堂，不用花太長的時間，他就能很容易的成為楚靈帝身邊的親信近臣！！
如果蕭漠是其他人，張謙必然會第一時間將他收買，但可惜，蕭漠出身於蕭家，從種種跡象上來判斷，蕭漠對丞相府並無好感，而且是一個有心機城府的人。
「你怎麼想？」
張謙向先生問道。
「丞相大人您曾說過，任何隱患，無論大小，都必須扼殺。所以，決不能讓這個蕭漠進入朝廷為官。」
先生眼一片冷漠，緩緩的說道。
張謙點了點頭，又問道：「今年外派各州主持州試的禮部官員確定下來了嗎？」
「還沒有。」
「那麼雲州的州試，讓左靈輔和岳尚兩人去吧，跟他們提一下，不要給那個蕭漠任何出頭的機會。」
「知道了。」
雖然朝廷規定，州試時外派主持的禮部官員，只能事前臨時抽籤決定人選和去處，但事實上，只要張謙願意，其可動手腳的餘地，實是太大了。
「不過……」先生遲疑了一下後，又問道：「丞相您就不怕，那蕭漠會用和您當年一樣的手段進入朝廷嗎？」
「你是說『鴻儒取薦』？」張謙笑了：「先不說那蕭漠能否能達到『鴻儒取薦』的標準，從古至今，科舉得官，即使寒門之士，也能獲得同屆、同窗、以及科舉時各個師長的支持，而像『鴻儒取薦』這般進入朝堂的人，又有哪一個能獲得實權的？毫無根基人脈，卻進入朝堂之初就獲得了莫大榮耀，只會招他人嫉妒而已。如若他再有聖眷，會讓他變成孤家寡人。即使是老夫，當年如不是因為衛煌大人的事情，又哪裡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聽到張謙的話，先生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就此退去了。
而蕭漠將來的命運，似乎也兩人的談話，被徹底的確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