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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百一十六章 老媽廟 文 / 崔走召

    第三百一十六章老媽廟

    多少個年頭過去了,小珠依舊待在那山上,終日吸收著太歲皮所散發的妖氣嗎,修行讓它變得強大起來,她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少年頭,最開始的時候,還記得春秋交替,但是又過了些年,這些事情它就漸漸的淡忘了,日月穿梭星辰變幻,它只能依稀的感覺到自己不斷變得強大起來。

    當然了,她並沒有忘記自己為何要變強,馮天養的靈魂也不知在何處漂泊了多少個年頭,等著它去追尋,馮天養的身體已經腐朽,甚至連骨頭都不曾剩下,那樹下的孤墳,連同著破窩棚以及那無名女屍的荒塚一起變成了平地,滄海桑田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恐怕唯一不變的只有這座荒山,這月亮,以及那心中的真愛。

    好久好久,就好像是一場夢,昨日的辦完柔情彷彿還歷歷在目,但是回首間,那些原來都已經遠去,變成了荒煙的年頭。

    苦苦的等待,只為了一朝的相逢,終於有一日,燃西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同時,一抹難以抑制的笑意浮現在臉上,它找到了!

    就好像是靈光一閃,它忽然感覺到了那熟悉的人兒身在何方,看來,那個自稱是命運的傢伙當真沒有騙它,只要它努力修行,當真能夠感覺到那馮天養的靈魂轉世身在何方。

    在知道了馮天養的動向之後,這座荒山,對她來說也就失去了意義,於是它便沒有絲毫猶豫的離開了那裡,離開了它的故鄉,去尋找等待了多年的心上人。

    它滿心以為,這次苦盡甘來,尋找到馮天養以後,就和他再也不分開了,兩人去深山之中隱居,因為深山之中雖然清苦了一些,但是卻沒有俗世之中的爾虞我詐,妒忌成恨,對於它這個飽經滄桑的妖怪來說,無異於是一方樂土。

    但是,它卻又算錯了,它雖然找到了馮天養的轉世,可是,馮天養卻不再認得它,因為,在這一世裡,馮天養根本就沒有對燃西的記憶,或者說,它本來就沒有出現在馮天養的生命裡,而馮天養也不再叫馮天養,他這一世的名字,叫做唐愛國。

    直至今日,人世間早已換了一番模樣,那是一九六零年,是一個災年。

    在歷史的官面回答之中,稱那幾年為「三年自然災害」,由於某種關係,那一年的中國,生靈塗炭,老百姓們吃不上飯,甚至相傳有些地方再一次出現了古時候的「易子而食」,一些邊遠山區之中,人吃人都不算什麼稀奇的事兒,當然了,這也只不過是民間的傳聞而已,不用當真,不少百姓受不了飢餓,便連同一家老小四處逃荒,當時的東北,無一是一個好去處,靠近俄羅斯,外加上「北大荒」地產相對豐富,所以著實救活了不少人。

    小珠從聚寶山出發,一路行程隱藏身份,沒有暴露自己,因為當時的它已經見識過了人心險惡,世態炎涼,所以只是夜間趕路,見到災荒千里,心中竟也有些不忍,心裡想著這到底是怎麼了,這是什麼年頭,為什麼死了這麼多的人?那荒郊之中,總是能看見屍體,沒有墳塚,只是死了隨處亂扔,那些死去的人面黃肌瘦腹脹如鼓,顯然是餓死的,見到人間此時這般模樣,小珠心中不由得有些擔心起自己心上人此時的境地,想想幾世之前,他就是一個苦命人,小珠真不想經過了輪迴之後,他依舊還在受苦。

    馮天養確實還在受苦,不,或者說是唐愛國,他這一世的身份,是一個小小的農民,他的家鄉,就是在那碾子山。

    在那個時候,全國上下興起人民公社,人民公社說白了,也就是大鍋飯,全村老少爺們一起勞動,勞動所得充公,自家不開伙,吃公社食堂大鍋飯,但是那個時候,糧食歉收,伙食定量,許多的鄉下人根本就吃不飽,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一系列選手,根本就無法算的上勞動力,又賊能吃,怎麼辦?

    沒辦法,聽老一輩人講,那個時候的日子,難熬的就算是逮著個螞蚱都能吃兩頓,就這麼誇張,但是話外題,就此一帶而過。

    講的是由於信息不發達,所以還是有許多偏遠的山村沒有加入這種制度,比如古書上所說的塞外,也就是黑龍江邊緣一代,碾子山,恰巧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當時,當地的村米依舊保持著以前的傳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思想雖然已經覆蓋了此處,但是因地制宜,這兒本來就窮,只有生產大隊的知識分子們吃著公家飯,老百姓自然就管不過來了。

    那一年,確實饑荒,天旱不說,種子又少,糧食歉收,村民們苦不堪言,當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而唐愛國(馮天養的轉世)那個時候,剛好十七歲,正是壯年的小伙子,他是標準的農民出身,光榮,可是光榮也不能當飯吃啊,這也許真是命運捉弄,唐愛國的這一世也是父母雙亡,只有年邁的爺爺和他相依為命,但是爺爺歲數大了,幹不動農活,為了吃飯,他只有沒黑沒白的幹活兒,但是當年是在是挺不住了,因為大旱,還未秋收,地裡面的糧食就已經沒了一多半兒,而這個時候,家裡面已經揭不開鍋了。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晚上,小珠見到了唐愛國。

    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僅剩的那一點糧食全都留給了爺爺,而他自己就咬著牙挺了下來,但是想想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本來餓的就比別人快,兩天下來,又怎麼能夠頂的住?這一晚,他餓得實在不行了,便悄悄的起身,來到了野外,想挖一點野菜果腹,但是旱災的年頭,郊外的野菜都被挖的差不多了,哪兒那麼容易找的到呢?

    當小珠在那野外找到了唐愛國的時候,它哭了,當時的月亮很圓,小珠在看到唐愛國正在狼吞虎嚥的嚼草根時候,它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向外流淌。

    雖然這個時候的衣著,已經不像那以前,但是唐愛國此時卻依舊衣著破爛,雖然手腳俱全,但是看上去卻要比那一世還要可憐,他跪在了地上,拔著野草,連同著泥土往嘴巴裡面塞著,縱然有多年的道行,但是小珠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想不到,不管幾個輪迴過去,他卻依舊受苦,自己讓他苦了多久?

    郊外四下無人,小珠站在唐愛國的身後,現出了身形,摀住了嘴巴,不住的哽咽起來,而當時的唐愛國也發現了異樣,他聽見自己身後又聲音,便警惕的喝道:「誰!」

    說到了此處,唐愛國便轉身望去,只見自己的身後竟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當時還不是打倒封建迷信的年頭兒,但是那唐愛國天生膽子奇大,他見到這荒郊野外出了個女人,竟然也沒多想,畢竟現在是災年,村子裡竟然能夠路過逃荒的,他們也是可憐人,這個女的,想必也是外地來逃難的吧,唐愛國看了看手上的雜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然後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了身。

    都是苦命人,也就沒有什麼看不起誰,即使對方是鬧荒的,但是自己現在也啃了草根,所以也就不見外了,只見他有些關心的對著那小珠講道:「你是從外地來的麼,就你自己啊,家裡的人呢?」

    月光之下,小珠只見這眼前人已經不再是幾世之前那馮天養的模樣,他四方大臉兒,雖然正是青春年華,但是由於長時間的營養不良,所以顯得面黃肌瘦,彷彿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倒了,但是,小珠卻很是欣喜,因為,不管幾世輪迴,但是他的眼睛,卻依舊是那樣的明亮,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

    他現在不認得自己,也難怪他,畢竟他的靈魂估計已經往返了數次軀體,小珠心想著,沒關係,只要知道他就是馮天養就好了,我們可以從新開始,就像幾世之前那樣,於是,它便對著那小伙子說道:「嗯,我剛剛來到這裡,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在這裡,怎麼不回家呢?」

    那小伙子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對著小珠說道:「我叫唐愛國,就住在村子裡面……我太餓了,所以出來找點吃的。」

    他倒也挺憨厚,問他啥就說啥,小珠再次見到自己的愛人,心中的悲傷漸漸的被喜悅代替,肚子餓了,沒關係,只要不再被人加害就行了,於是小珠便開口對著那唐愛國用十分愛憐的語氣說道:「肚子餓了也不能吃草呀,哎,你看那邊是什麼?」

    說罷,小珠一揚手,指了指那唐愛國身後的方向,唐愛國一眼轉身望去,不由得喜上眉梢,只見他身後的不遠處,竟然躺著一隻野雞!太好了!怎麼自己剛才沒有見到呢?

    他哪裡知道,這野雞正是方才小珠用妖氣射落的呢,唐愛國也沒多想,只道這是因為旱災而餓死了的畜生,這可是難的的野味啊,平日村裡面的獵戶都快把它們打絕了,現在竟然被他撿到一隻,他又怎能不歡喜?

    於是他便慌忙上前撿起了那只野雞,然後樂呵的來到燃西的身前,對著它十分開心的說道:「謝謝奶奶,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還沒看見呢!」

    奶奶?小珠猛地驚呆了,他叫我什麼?他叫我奶奶?怎麼我在他的眼中,有這麼老麼?

    這句話,聽在了小珠的眼中,就彷彿是晴天霹靂,它的心中一股極度的不安湧現,於是它便慌忙望了望那唐愛國的眼睛,月光照亮了他的眸子,從他的眼睛之中,小珠竟然發現了一個老態龍鍾的女人。

    這,是我麼?小珠好像五雷轟頂了一般的驚駭!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己竟然變的如此年邁?以前那個有著沉魚落雁之容的自己,怎麼會變成了這般模樣?

    它當時自然無法接受,這大自然的法則。

    天道之根本,就是時光交替的一個過程,生老病死,這就是一個循環,人都有小的時候,也都有老的時候,到了最後,也全都會死。

    所有的事物都無法抵抗,即便是大羅神仙,擁有者可以脫離輪迴的神通,長存於千古之中,但是,卻依舊有死去的一天,往往神仙死的時候,要比人更加的淒慘,在死之前呈現出天人五衰的景象,然後煙消雲散。

    換言之,就連這天道,也不是沒有盡頭的,往往看書上所寫的那些吃了靈丹聖果的仙人,可以與天地同壽,與天地同壽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天地能存在多久,你就可以生存多久,但是也間接的披露了,這天地,也不是恆古不變的,萬物都有毀滅的那一天。

    妖怪更是如此了,縱然能夠有神通去更改外相,但是卻無法抵擋歲月的侵蝕,小珠在那山上苦修了多年,通過太歲皮修煉,雖然可以事半功倍,比那些尋常的妖怪要快上許多,但是相對的,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免費的午餐,它容顏的衰老以及生命的燃燒也要比尋常的妖怪快上一倍,這似乎就是使用太歲皮的代價吧。

    小珠愣在了那裡,良久,才明白,原來距離馮天養死去的那天,真的過去了很久很久,自己平日裡除了修行之外,便沒有了別的事情,不知不覺,年華已經老去,青春不再,轉眼之間,自己已經是日薄西山的老人。

    忽然之間,小珠心中欲哭無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自己現在這般模樣,即使找到了馮天養,又能如何,難道還指望著與他長相廝守麼?難道……

    那唐愛國見到眼前這老奶奶直勾勾的望著自己,頓時有些納悶兒,心想著它怎麼了?於是他便有些擔心的問道:「奶奶,你咋了啊,是不是餓了,等我一會啊,我現在就點火把它烤了。」

    小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木訥的點了點頭,那唐愛國今天晚上真高興,他說干就……那唐愛國挖了個坑,撿了一堆柴火,就將那隻雞丟進了火裡面,不多時,烤雞肉便散發出了陣陣香氣,飢腸轆轆的唐愛國不等那野雞熟透,便再也忍不住,他剁滅了火堆,然後忍著燙扒拉出那野雞,嚥了口口水,將其撕開,拿起了那隻雞腿轉身說道:「奶奶,你先……恩?」

    他剛才太過於專心,以至於回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背後空無一人,那個老奶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月光之下,荒野中靜的嚇人,唐愛國很是納悶兒的想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人呢?

    肚子餓的時候,想不了太多了,唐愛國狼吞虎嚥的吃了那雞腿,雖然沒有鹽巴作料,但是他卻感覺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畢竟飢餓帶來的美味,可以終身難忘。

    他不知道,此時的小珠,正漫無目的滿心彷徨的漂浮在那荒原的上空,望著天上多年都未曾更改模樣的月亮,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因為歲月的無情,讓它再一次的失去了方向。

    唐愛國吃掉一隻雞腿之後,就沒有再動那雞肉,雖然他沒有吃飽,但是他心裡明白,家中的爺爺還在挨餓,自己只要死不了就好了,把雞肉拿回去,還能撐一段日子,只要活下來,就一定能夠撐過這個該死的年頭的。

    於是,他便興高采烈的捧著那大半隻烤野雞向村子的方向跑去,跑著跑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上一涼,他摸了摸臉,若有所思的想著,乾旱了這麼久,終於下雨了麼?可是他抬頭望去,卻見那一輪皎潔的月亮還在當空,沒有絲毫的雲彩,唐愛國歎了口氣,也沒多想,便又邁開了腳步。

    他哪裡知道,那年的那個晚上,一個苦苦守候了幾個輪迴的癡情人,在那個荒原上空,哭的好傷心。

    說起來,也真奇怪,自從那一晚開始,村子裡面的人再也沒有挨過餓,很神奇的事情,儘管是災年,但是自打那天起,唐愛國每天晚上都能撿到一些野味,有的時候是野雞野鴨,有的時候是野鹿獐子,甚至還有野豬。

    那些野味無一不猝死在他家的院子裡面,這事兒可真是邪門兒,要知道那時候雖然窮,但是也沒有到路不拾遺的地步,家家晚上的院門緊鎖,但是那些東西竟然依舊能夠出現,剛開始的時候,唐愛國心中很是納悶兒,於是他便守在窗戶旁,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可是很奇怪,他竟然依舊一無所獲,每晚等到快天亮的時候,他總是會發困,然後莫名其妙的睡過去,等醒來的時候,院子裡面就會照例出現幾隻野味。

    雖然這件事很是邪門兒,但是卻也解決了燃眉之急,不用再挨餓了!每天都有肉吃,簡直太好了!

    不過,唐愛國的爺爺也覺得這件事很是邪門兒,他畢竟是老人,那個時候的老人,一般都聽過類似山精野怪的故事,他心想,這莫不是哪路的神仙顯靈麼?於是他便問唐愛國,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稀奇的事情,唐愛國想了想後,便說,沒有啊,就是那晚我餓的不行了,就去野外,除了撿到一隻野雞以外,還碰見了一個老奶奶。

    唐愛國的爺爺便慌忙讓他具體一點說,唐愛國便把那晚之事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唐愛國的爺爺一拍大腿,然後就對唐愛國說道:「孫子啊,你這真是碰到神仙了啊!」

    沒有錯,想想在荒郊野外的,能夠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傢伙,除了神仙之外就是妖怪了,可是妖怪不都是害人的東西麼,哪會有這麼好心送吃的給他們?是神仙,沒跑兒了!

    於是,那老頭子便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衝著那門口的方向當就磕了三個頭,感謝神仙顯靈,這真是祖上積德啊!感謝大慈大悲的神仙救了他們,以至於他們不能餓死!

    有了野味,唐愛國的肚子就沒癟過,他的心地善良,知道現在大家都在挨餓,而那「神仙老奶奶」送的野味他們爺孫也吃不完,所以唐愛國就把多餘的肉拿出來,送給村裡面缺糧挨餓的人們,大家都十分感激這個心地善良的小伙子。

    當年雖然信息閉塞,但是這種消息卻不同,茶餘飯後人口相傳,那姓唐的小子遇到神仙了!嘿,那神仙可真靈,每天都送野味給他們。

    這消息越傳越神,以至於到了最後,那個老奶奶被誇成了是天上的福星,或者觀音化身什麼的,什麼版本都有。

    不誇張的說,當年這個村子之所以沒有荒廢,完全就是因為那年「神仙」送的野味,要不然的話,估計這個小小的村子也耐不住饑荒,村民們全都要流離失所此處逃難了。

    當時的人們雖然窮,但是也知道知恩圖報,外加上這「神仙相助」那得是多大的造化啊,於是他們便自發的組織了一些人,在村子的邊緣蓋了一間小草房,就全當做這神仙的廟宇,有逃難來的木匠,特意做了一塊兒牌匾掛了上去,上面刻著三個大字「老媽廟」。

    老媽,就是那個神仙的稱呼,正是根據那唐愛國的形容而來,村裡面的人到後來基本上都這麼叫,在他們的眼中,那個衣著樸素面容慈祥的老奶奶,就好像是媽一樣的慈祥,等挨過了三年的饑荒以後,這間小廟裡面的香火就一直沒有斷過,有人還為其塑了一座泥像,人人都說特靈,更有甚者,連十里八村兒的相親聽說以後,都大老遠的趕來叩拜。

    他們那裡知道,幫助他們的,卻不是什麼神仙呢?他們又有誰能夠明白,他們心中的神仙,在最饑荒的時候,沒有管他們,管他們的,反而是妖怪呢?

    這,當真是十分諷刺。

    也許這人間就是一處悲喜劇,其中充滿了各種諷刺,小珠是知道的,它當時的心,充滿了迷茫,那一晚後,它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為什麼,上天要這麼作弄它?為什麼,明明見到了最心愛的人,卻無法跟它開口?為什麼要如此的折磨?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它不知道,它只感覺到心中空空如也,甚至連死的氣力都沒有了,因為,在某種程度上說,它確實已經如願以償,用自己的光陰為代價,找到了那馮天養的轉世,只不過,物是人非,此時的境地也許只有它自己才知道吧。

    它也不是沒有想到死,但是它真的不忍心,見到馮天養的轉世再受苦挨餓,它那一世就是苦命人,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小珠沒有了主意,只好每日都抓一些鳥獸野味放在那唐愛國的院子裡面,風雨無阻,見到唐愛國的臉色日漸紅潤,身體也健壯了起來,它心中也多多少少的欣慰了一些,它又想起了那段時光,自己同馮天養成親以後的那段日子,每一次給他做飯,他都會吃的很開心,當時的它,是多麼的幸福,而當時的幸福,是那麼的遙遠。

    算了,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吧,小珠心裡想著,自己會老,那唐愛國同樣也會老,也許,他現在接受不了自己,但是等他也變老的時候,也許自己就有勇氣去跟他說出那個遙遠的故事了。

    它一直在靜靜的等待,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即使它明白,人類的壽命很短,唐愛國老了以後,就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它現在已經不敢奢求,它只是希望,希望能夠再一次的牽起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對自己說出愛憐的話。

    馮天養曾經對它說,媳婦,你真美,就好像仙女一樣。

    仙女,真想不到,仙女也有老的一天啊,小珠每當想到這裡,都會忍不住流淚,這個妖怪,反而比人更加的脆弱。

    它一直在等,但是,卻並沒有等到那一天。

    命運再一次的跟它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那是一九六八年的夏天,十年浩劫的動盪終於波及到了碾子山。

    那時候的人,都已經瘋狂了,儘管小珠早已經領略到了人的瘋狂,但那畢竟是少數,而現在,它感覺到,彷彿整個世間的風氣都已經改變了,瘋狂的信仰,盲目的崇拜改變了一切,就連空氣之中彷彿都散發著危險的氣味。

    說到底,小珠也是妖怪,所以它也同其他的妖怪一樣,對這種瘋狂信仰所造成的意志感到了恐懼,它同那些普通的妖怪一樣,離開了自己的廟宇,選擇暫時躲避在了深山之中。

    然而,事情卻並沒有像它想的那樣結束,那些帶著紅袖標的年輕人浩浩蕩蕩的突擊每個農村,破四舊立四新,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砸爛的文物和廟宇不計其數。

    壞就壞在那個老媽廟上了,當時村子裡面,人心惶惶,老媽廟的香火完全就由著唐愛國自己一人負責,而那群紅衛兵小將們到來的時候,他們的目的很簡單,一是要揪出地主頭子,就連親戚都不放過,帶上大高帽綁上長條凳就開起了「飛機」,二是砸廟宇,封建迷信害死人,這種東西是不允許存留在世上的,但是想想這村子裡面也沒有地主,確實沒有,都是一些早年間逃難的人組成的,可謂全都是根兒正苗紅,他們沒有批鬥的對象,但是聽人說這有個什麼媽廟,嘿,這老封建,正是他們下手的對象。

    於是,他們便衝向了那村子邊兒處的老媽廟,村民們當時全都不敢怒也不敢言,那個年頭,你說錯一句話就能讓人批個殘廢,誰還敢言語,即使是那老媽廟的神仙早年間救過他們,他們這時候也要自救啊,於是便全都聳了,帶起了路來。

    全村之中,唯一一個敢說話的,就是唐愛國,他敢說話,並不是膽子大,而是因為,他還有良心,他是鄉下人,不懂什麼大道理大形勢,他只明白,這老奶奶救過他的命,他不能忘本,於是,就在那些紅衛兵來到廟前的時候,他即使很怕,但依舊義無反顧的衝了出去,說什麼也不讓那些讓人動手砸廟。

    他跪在了地上,苦苦的勸著那些人,說這個廟裡面的神仙是個好神仙,如果沒有它,我們全村的人早就餓死了,求求你們,放過這廟吧,但是那些人哪兒會聽他胡扯啊,見他阻攔,反而都笑了,正找不到批鬥的對象呢,這邊自己冒出來一個,嘿,給丫綁了。

    二話不說,唐愛國就被撂倒在了地上,他哭喊著叫那些人住手,但是卻依舊沒能阻止他們的行動,幾棍子下去,泥像倒塌,一把火過後,小廟也就燒成了灰燼。

    而唐愛國,也就惹下了事端,他被這些人關進了牛棚之中,每天都拉來批鬥,等到最後小珠趕來的時候,也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他已經忍不住痛苦,上吊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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