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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六十一章 決戰定 文 / 河書

    第六十一章決戰定

    重陽明白自己確實需要休息,然而面對潘斯特的建議,他看了看對方遠比自己要重的傷勢,再看向領主軍的其他傷患,以及……整個廣場上受傷的民兵們。

    廣場此時幾乎變成一個巨大的臨時戰地救治中心,超過一半的地盤被各種各樣傷勢的民眾佔據。傷患們躺在簡陋的麻布甚至草墊子上呻吟著,求助著,同樣是臨時組建的戰地救治隊伍的隊員們在其中東奔西跑,替這個包紮止血,替那個餵藥急救。

    空氣裡充斥著濃郁地化不開的腥臭氣息,此起彼伏的大叫聲,悲泣聲,遠遠傳來的喊殺聲,組成令人本能地想要屏蔽的殘酷背景音。

    但這不是電影,沒有消音,不能暫停,時間滾滾地流動下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許多人死去。

    「大哥,大哥,醒醒啊!」這是一個血流披面的青年小伙,眼淚與血跡在臉頰上混和成了漿糊,用力地搖著面前一個少了根胳膊的染血身軀。

    「老卡,撐下去!不是說要請我喝你藏了二十年的好酒嗎!不准你這傢伙比我先死!」這是一個壯實漢子緊緊揪住奄奄一息同伴的手臂。

    「阿諾,我去了之後,那幾個不爭氣的小子就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些了,讓他們長大前有口東西吃就行……」這是一個面容滄桑的中年人在勉強地述說著遺言,他的胸腹被刺中了四五劍,眼看是活不成了。

    ……

    …………

    我能去休息嗎?

    用不著質問自己,重陽一開始就知道答案。

    即使變得再強,即使站到了遠遠高於常人的境界上,他的本質也終究是沒有改變,仍然是那個穿越之前,誠實,努力,勤奮,以及善良的小人物。

    他能學會並且已經學會很多東西,比如冷酷,利用,犧牲,命運,但他一直沒有改變的靈魂,讓他沒有辦法做到為了自己,而眼睜睜讓更多的人去送死。哪怕在旁人眼中,他完全值得人們為他這麼做。

    「不必休息……現在要找出紅狼將軍的位置。」

    「大人……」重陽的神情,潘斯特一點不漏看在眼裡,胸膛充滿感動的暖流。

    不知道這人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參與到其中的目的,但是,感謝聖神,能有這麼一位憐憫卑微世人的強者,站到這裡。

    血戰,從白天持續到黃昏。逐漸黯淡下來的天照光輝,轉成橘黃色而感染在滿街的屍體,血泊,廢墟上的色彩,讓一切景象呈現出印象油畫般的厚重意味。

    雙方的戰鬥步調都不可避免地緩慢下來,儘管還是喊聲不絕,可無論是狠厲的紅狼軍,還是死撐的市民軍,相互搏殺的頻率都降低不少。

    局勢上,市民軍的收縮防禦已經到極限,紅狼軍構築的包圍圈基本完成,雙方都忙著建設自己的陣地。

    等到死戰的洪潮再一次升起時,就是最終決出勝負的時候。

    臨時建築起來的防禦工事裡,紅狼將軍雙手拄劍,傲然端坐,眼眸本閉半合,隱約透出血色的凶光。

    他身穿的還是那身鮮紅袍服,身形並不算很高大,但只是靜靜坐在那裡,就給予紅狼軍全體上下無比的威嚴感,彷彿坐著的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能夠鎮住整個動亂的世界。

    而在他的位置旁邊,則站著倖存的紅狼大隊長奧格,以及暗部首領傑夫。

    重陽實施斬首行動的時候,奧格所處的位置與第五大隊隊長蘭斯很近,是以重陽無從分辨出他同樣作為大隊長級軍官的身份,只是將他當做一名普通高級軍官轟飛開去。

    他被那一擊轟得暈倒,醒來時重陽已經帶隊退卻,留下包括蘭斯在內的一地屍體。

    當然,這僅僅是奧格本人的說法,天知道他那個時候是真暈還是裝暈,反正現場除了他沒人活下來。

    將軍的命令是不惜以死消耗敵人的力量,所以倖存下來的他,此時極為緊張會遭到怎樣的處置。而跟他同樣緊張的,還有身邊的暗部首領傑夫。

    傑夫始終沒有抓到在亂戰中刺殺重陽的機會,是以活著請出將軍時,也擔心會遭遇嚴厲的處罰。

    兩人明白將軍一貫的作風,擔憂之餘也不得不做好覺悟。至於做逃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洛納爾坐在這裡後一直沉默,奧格和傑夫不時交換眼色,覺得將軍應該不會陣前斬將了。

    「奧格,傑夫……」

    忽然間,低沉聲音從紅狼將軍口中傳出。

    「屬下在!」兩人齊齊一驚,立刻上前回應道。

    「你們都見過那人的身手,現在老實告訴我,覺得我能不能贏那個人?」洛納爾緩緩睜眼,眼中閃爍陰冷深刻的光芒。

    奧格和傑夫都是身子一僵。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向從容傲然的將軍大人,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

    「當然能贏!雖然說那人會些奇怪的邪魔招式,但說到底只是旁門左道罷了,必將被將軍以無上正道破除!」奧格首先表明態度,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

    單看他猙獰狠厲的面容,很難想像他竟然是個馬屁拍得這麼溜的人物。

    傑夫遲了一步,跟著做一樣的表態就落了下乘,況且作為邪劍者的他,對於奧格所說的「旁門左道」,心底裡多少有著不同想法。

    「屬下以為,不管那人用的手段是什麼,他能夠對我軍造成如此沉重的打擊,就證明了他的不凡。然而根據屬下觀察,這人儘管自名為『鬼剎』,卻也不是真正的鬼神,連續作戰下來,明顯地體現出疲勞模樣。將軍以逸待勞,必定能砍下他的首級。」

    這番話比起奧格要圓滑許多,一方面承認了對手的強大,間接體現了其他人犧牲性命的貢獻,又表示了對於上司的信心。

    洛納爾似乎是在聽,但實際上兩個人的回答都沒有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不是用心去聽。

    那個問題,其實問的是他自己。

    作為忠誠於那位君王的軍團統帥,洛納爾·摩已經當了九年的將軍,以這樣的年紀達成這樣的資歷乃至成就,即使是放在他的家族歷代先祖的功勳冊當中,也是相當耀眼的。

    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地位,才華,實力,種種榮光的籠罩下,很少再有人記得昔日的他曾經是一個在旁人乃至家人眼中,平庸到堪稱拙劣的存在。

    家族裡別的孩子只要五六天就能學起來的簡單劍訣,他光是背下來就用了半個月,更別說比較困難的連貫劍招,他在被父親喝罵糾正數百次後,仍然會演練出錯。

    修行的資質,雖然沒低劣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但在背景顯赫的家族中著實令人不齒,甚至他的父親,還為此質疑過他到底是不是摩家的種。

    被父親打罵後的母親一邊哭泣一邊責怪自己的景象,洛納爾永遠都不會忘記。

    命運的轉折,出現在與那位君王的見面。

    那時君王還不是君王,只是年齡比他還要幼小的王子,不過已經體現出遠超常人的不凡。

    不僅僅是練劍的天賦,在政治,軍事,經濟等眾多方面,王子的表現都令人驚訝甚至震撼,導致頻頻有為王家教學的各領域大師黯然辭職的消息傳出。

    在洛納爾眼中,使大師級人物都不得不坦承才能不足以教授的王子,其驚才絕艷與自己相比,就如同蒼穹上無盡的天照花與一隻螢火蟲的光亮對比般。宴會上,他僅能緊張地跟這位王子說上一句問候,就被後來人排擠開去。

    鬱悶,窩火,種種情緒使得他那一晚的情緒極差,可是礙於家族面子,又不好馬上退場,只能到比較空蕩的花園裡,臨時練劍打發時間。

    意外的是,王子主動來到他身邊,看他練劍並且做出指導。

    來自年紀比自己還小的人物的指導算是一種侮辱,可不知怎的,洛納爾很自然地忽略王子的年齡,好像一開始就把王子當成自己的長輩一樣,虛心認真地接受了。

    回想起來,是王子那雙與年齡絕不相稱的眼神,那更讓人吃驚的成熟談吐,震懾到了他吧。

    「相信我,洛納爾,你是與眾不同的,只要聽從我的教導,不要理會其他人說什麼,就必定能成為一代強者!」

    王子說這句話時候的笑臉,清晰猶如昨日。

    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使得洛納爾逐漸成為王子的信徒,而徹底使他下定決心以一生侍奉這位王子的,是一場慘劇。

    不是他的慘劇,而是他的家族,以及其他世家子弟的一出慘劇。

    本來應該是一次尋常的郊遊狩獵,意外遭遇強悍的獸潮,眾多守衛乃至貴族與王族的上百子弟,統統陣亡其中。

    僅有王子與他,以及少數幾個人倖存下來。

    那個事件當中發生的一切,徹底震撼了洛納爾的心靈,而王子事後半開玩笑式說出的真相,證實了他的猜測。

    「獸潮是我引來的,是為了淘汰那些不中用的弱者……未來由我統治的國家,不需要半吊子的弱者,因為他們除了抱成一團憑持權勢**墮落之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我只會留下強者,強者可以擁有最豐厚的財富,最美艷的女人,最崇高的地位。」

    「洛納爾,你是你的家族這一代我唯一看好的強者,所以我會讓你掌控你的家族,所有曾經嘲笑你的傢伙,將來都要跪下來舔你的腳趾。」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服從比你更強的強者,也就是我。相信我,我會成為大陸最強,而你,就是僅次於我的強者。」

    多年過去,王子成為了君王,昔日被父親責罵的無能孩子成為了手握重兵的將軍,在家族當中一言九鼎。所有曾經鄙夷過他的人,嘲弄過他的人,包括他的父母,不是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就是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抬起頭來。

    君王就是洛納爾的信仰,而成為僅次於君王的強者,就是他畢生的意義。

    他不相信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君王,可是現在遭遇的一個神秘強者,讓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畢竟,幹掉狼牙,幹掉斯佐,麥克,蘭斯,卡迪,塞西爾,羅納特這些所有他所認可的人才,就是他自身做來也有難度。

    這是棋逢敵手!局勢發展到這一步,他心裡再不只是遭遇挫折的惱怒,還有期待擊殺一個神秘獨特強者的傲氣。

    對自己的質問,是增強自身積蓄氣勢的一種方式。

    能不能贏?一定會贏!因為,我不會敗於君王以外的任何人!

    「時候到了。」

    洛納爾緩緩站起身,橫起手中刻印灰色條紋的劍鞘,拔出劍來。

    名劍「飲恨」,在百劍譜上排名第十三!

    灰黑色的劍身顯得古樸厚重,呈現扁平的稜形,劍鋒看起來並不怎麼鋒利,卻是隱約流動著淡灰色的光芒。

    一看到這柄名劍出鞘,奧格和傑夫都禁不住渾身一陣發冷,即使是在紅狼軍團出於高級將領層次的他們,也要為此劍簡樸氣像當中透露出來的厚重煞氣深深膽寒,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將軍曾經以這柄利劍創下的種種驚人功績。

    與辛丹國的戰爭中,「飲恨」足足讓三十九個劍宗飲恨沙場!最多的一次,將軍同時遭受十大強者聯手圍攻,結果殺七人,傷兩人,退一人。

    這個恐怖的記錄,放眼整個天嵐國,除了君王以外,其他所有軍團的將軍,都是望塵莫及。

    劍聖之下第一人!這是君王給予紅狼將軍的評價。

    正當奧格和傑夫疑惑,為什麼將軍此時抽出劍兵時,上方忽然傳來刺耳的呼嘯聲。

    紅狼軍士們仰天驚呼,只見一柄龐大的火焰巨劍從天而降,墮落轟擊到工事中央,將軍所處的位置上!

    「五分鐘內……」

    嘶啞的聲音,在距離地面幾十米的高空上響起。

    以最後的魔力施展出王牌絕技「元素武裝」的重陽,身周纏繞熊熊火光,赤紅髮絲帶出長長焰影,裸露在內的肌膚浮現猙獰血紋,凌駕於虛空之上,恍如從遠古降臨現世的古老邪神。

    「……解決。」

    法杖一指,又一柄長達二十多米的火焰巨劍凝聚成形,再一次轟擊而下。

    呼呼……巨劍墮落的威勢無與倫比,不僅僅是身處下方的紅狼軍,甚至連更遠一些的市民軍,潘斯特,艾歐,克洛伊,蘭歌等人都看到了。

    「這就是鬼剎大人的真正力量?」

    話音未落,當先墮落地面的巨劍轟然爆炸,滔天燃起的火焰充斥了一方天地,滾滾熱浪沖刷而來。

    「我的聖神啊……」

    「這是怎麼回事!?」

    連在搏殺當中的雙方都不由得停止動作,目瞪口呆地仰頭看向那恍如神靈一般的身影。

    轟!轟!轟!

    巨劍接連墮落,持續爆炸,烈焰熱浪一再升騰,讓半座勒斯城的人們感覺到彷彿煉獄顯世般的恐怖氣息。

    就在市民軍知道那就是自己一方劍聖強者在發威,紛紛忘形高呼的時候,一個裹挾滔滔紫色光輝的身影沖天而上,閃電般劃出割裂虛空的一劍,將再度凝聚的巨劍瞬間擊爆。

    「將軍大人!」

    「將軍大人必勝!」

    紅狼軍士振臂高呼,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自家將軍與敵將凌空對決的戰鬥,他們見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以將軍的勝利告終,這一次也必定一樣,這就是紅狼軍團的信仰!

    「劍聖無敵,鬼剎大人必勝!」潘斯特知道不能在此時弱了氣勢,聲嘶力竭地對喊道。

    雙方高喊著口號,憑著彼此振作的士氣,發動最終的衝鋒。

    天上天下,決戰時刻。

    密集的利劍碰撞聲在洛納爾與重陽之間爆起,瞬間比拚上百回合的漫天劍影幾乎沒有人能夠看清。兩個初次見面的強者,一開始就進入不死不休的激戰。

    「很強,每一劍的威力都達到奧義高等法術的水準!如果不是我用了『元素武裝』,根本就沒有抵抗之力。」重陽一手持白煞劍,一手持法杖,心中閃念。

    紅狼將軍已然處於與之前遇到的對手截然不同的層次,最開始那突擊一劍,就體現出擊破空間的威能,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扭曲的裂縫。

    「如此鬼怪的樣子,當真是邪魔,給我受死!」

    洛納爾週身罡氣若有實質,形成堪比數層沉重裝甲的堅實防禦,一連三劍凝聚若有實質的強悍劍勢,施展出連續劍招刺向敵人眉心,心口,下陰三大要害。

    避無可避!

    重陽微微瞪大眼睛,這一刻他有著被「命運」禁錮的感覺,無論躲避向那個方向,都無法逃開對方的攻擊。

    順天而動,逆天而行,劍道至理,返璞歸真。

    顯然,紅狼將軍也已經修煉到這種境界,能夠將劍道本質的法則融合到劍招當中。

    「花蝶幻鏡!」既然無法閃避,那就只有硬抗了。

    密密麻麻的炎蝶驟然顯現,重疊累加在洛納爾的劍尖前,不斷消磨劍招的攻擊力。

    「哼!」

    洛納爾不以為意,手臂一轉,三劍招劍勢合一,凌厲刺向重陽的頸脖。

    砰砰砰砰……炎蝶不斷地被擊潰,劍尖持續逼近重陽的身軀,即使在元素武裝狀態下不會有冷汗,但重陽仍然感到額頭流下冷汗般的心悖。

    他在對方強行逼迫下不斷退卻,從虛空一直往下墮落。

    「黑煞劍!」眼看要撞到地面上,重陽咬咬牙將法杖換成了另一柄利劍,驟然朝對手反擊而去,劃出扭曲虛空的霧炎軌跡。

    這一擊,同樣蘊含劍道法則。

    「嗯!?」洛納爾眼見一劍刺向自己眉心,也不收劍抵擋,身形彷彿違反空間般橫向一閃,閃出一個若有實質的自身虛影。

    「這是……」重陽一劍刺中虛影「洛納爾」,感覺像是自己把握到的對方「命運」被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存在代替了一樣。

    千般命運,萬般道路,化身萬千,順天而隱。

    這就是比單純的「命運」更高一層的「命隱」境界了。

    重陽不斷反擊,洛納爾也不斷躲避,化身出一個,兩個,四個,八個……像是真人一樣清晰無比地虛影,化解了所有攻勢。

    而洛納爾的劍尖,距離重陽頸脖越來越近。

    「飲恨一劍!」

    驟然間,洛納爾再進一步,手中利劍爆起濃郁而不刺眼的灰色光芒,湧動著,扭曲著,像是糾結無窮無盡心懷憎恨的怨靈一般,迅速侵蝕炎蝶陣勢。

    這就是名劍「飲恨」的威力,能夠侵蝕所有屬性的罡氣劍氣乃至各種形式的防禦力量,使得敵人無從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利劍捅進心口,淒慘飲恨!

    重陽眼裡閃過厲芒,生死一線間,他將黑白雙劍全力交叉架在洛納爾的「飲恨」上,加附的元素能量再度提升到極高程度,爆發熊熊霧炎,持續抵抗侵蝕光芒,硬生生減緩逼近速度。

    然後,他把握這艱難的空隙,不惜代價施展魔法。

    轟轟轟轟轟……

    無數最簡單的火球凝現出來轟炸到洛納爾的身軀上,漫天綠色烈焰頓時充斥一方空間。

    紅狼將軍即使有罡氣護體,也被如此密集的攻擊擊打得不禁後退。

    「元素武裝」在重陽週身凝聚極其大量的火元素,所以瞬發這些火球就好像隨意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扔出去那麼簡單,缺點是威力欠妥,資源浪費,而且是只有對手距離自身極近才好使用。

    數量積聚產生質變,源源不絕的火球不但消磨洛納爾的罡氣,還阻礙他的感官。若是在外界看來,兩個人就好像突然變成一個巨大火球,揮灑著熊熊烈焰高速墮落中。

    重陽不計成本地瘋狂打擊對手,同時雙劍也沒有放鬆,竭盡全力抵擋對方的劍尖,甚至雙腳都用上了,裹挾火元素狠狠踹向對方的下路。

    就算是頂尖強者,打到緊要關頭,也是得猥瑣一把。

    洛納爾被這番攻擊激怒,尤其下面踹的兩腳,冷不防還真被踢得有點痛。

    他大喝一聲,拼盡全力,將劍尖持續刺下。

    轟隆——

    在雙方的蠻力較量得出結果前,兩人就已經墮落到地面上,硬生生撞塌了幾棟樓房,砸進一所民屋當中。

    火花閃爍,煙塵瀰漫。

    重陽站起身來,忽然發覺了什麼,正想要轉身,面前「飲恨」再度刺來,稜形劍勢一往直前!

    避無可避,抗也難抗,怎麼辦?

    重陽一劍刺出,目標不是洛納爾,而是那柄利劍的劍尖!

    紅狼將軍會施展「命隱」分身虛影,可他的武器不會。而他如果以分身帶著武器一起避開,也就等於放棄攻擊。

    當!一黑一灰兩柄利劍,以劍尖對劍尖碰撞在半空,沒有一絲一毫地偏差,洶湧的霧炎與紫色的劍勢激烈糾纏在一起。

    塵埃中顯出洛納爾的身形,他再度發力,左右錯步移動出一個個虛影,從不同角度發動犀利攻擊。

    虛實難辨的分身,漫天籠罩的劍影,重陽臉色凝重無比,運起雙劍一一應對,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然而遭遇如此劇烈的攻擊,他硬是沒有離開原地一步,也沒有再度施展魔法脫困。

    「快走!」一聲焦急的呼喝,從他口中發出。

    塵埃飛揚,顯露出在他身後,嚇得瑟瑟發抖的少年和少女。

    顯然是這房屋的居民,一對普通的兄妹。如果重陽躲避攻擊,也許下一劍就會刺到他們身上。高等劍宗的簡單一劍,足以將兩人脆弱的身體瞬間撕裂開來。

    也因為同樣的原因,重陽不能施展攻擊魔法,只好防禦,防禦,再防禦。

    抱在一起的兄妹已經被嚇傻了,哭泣著一動不敢動,任由身邊劍光殘影,花火熊熊。

    洛納爾注意到這一點,好像是不耐煩的樣子,忽然一劍劈向兩個平民兄妹。

    重陽連忙解救,卻沒想到對方緊接著劍鋒一轉,驟然迸發極強威勢,運轉「飲恨」光輝,朝向他持劍的手臂!

    「中計了!」

    重陽抵禦不及,被一劍刺中左臂,頓時劇痛傳來,白煞劍鬆手脫落。

    「對於沒用的弱者施以多餘的仁慈,愚蠢的傢伙。」

    洛納爾冷冷的聲音響起,猛攻再起,連貫劍招如同游動蒼龍,靈活流轉,凶悍狠厲,張牙舞爪撲向對手。

    「這是君王教導我的劍技,龍游長空!」

    重陽忍住疼痛抵擋,卻最終被犀利劍勢再度突破防禦,炎蝶陣勢統統崩潰。血光一閃,右臂受創,黑煞劍脫手飛開。

    這還沒完,洛納爾突進一步,一腳橫起重重踹中重陽側腹,踢得他打橫飛出,轟然撞破一面牆壁,砸到了房屋之外。

    外面,是市民軍的大本營中央廣場的邊緣。

    兩人墮落到這邊的時候,有人害怕避開,也有人大膽靠近。此時,忽然看到黑袍赤紅身影撞牆而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鬼剎大人!」

    市民們呼喊道,睜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睛。

    「嗚啊……不行了……」

    重陽砸到地上勉強爬起,忽然又跪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身週身周赤紅焰影消散,髮絲和皮膚都迅速恢復原狀,額頭冒出大量汗水。

    「鬼剎先生!」

    速度較快的艾歐和蘭歌也從戰鬥中脫身趕到,見到重陽這副狼狽樣子,頓時揪心吼叫起來。

    「不要過來,快逃……」

    重陽掃視一眼眾人,喘息著說道。

    劍聖敗了!

    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眼睜睜看著無比威嚴的紅狼將軍身影從廢墟中步出。

    「這就是違抗君王的下場,愚蠢的賤民們。」

    洛納爾高昂頭顱,以洪亮傲然的聲音,向在場的人們宣示道。

    絕望的氣息,一下子籠罩整個廣場。

    「不可能的,鬼剎先生……」艾歐喃喃說道,看著雙手受傷,失去武器,勉為支撐的黑袍身影,眼神呆滯起來。

    蘭歌摀住了嘴巴,看向洛納爾的眼神裡有憎恨,有恐懼。

    「把這種邪魔當做劍聖崇拜,妄想反抗你們應該服從的權威,哼,可笑透頂,愚昧透頂!」洛納爾走近重陽,一腳將他踢翻,踩在腳下。

    「看看吧,這邪道妖魔的真面目……」

    就在紅狼將軍將視線從重陽身上移到週遭民眾上的一瞬間,兩道褐紅光輝沖天而起,無聲無息地洞穿罡甲防禦,穿過了紅狼將軍的雙臂!

    徒手施法,灼殺雙劍!

    「什麼……」洛納爾神情徹底僵住,直至自己的雙手從肩膀脫落,噴薄出昂揚鮮血的時候,仍然沒能回過神來。

    「看來你的君王沒教導過你,在敵人死去之前,都不要疏於防備。」

    冷冷的聲音,從將軍的腳下傳來。

    重陽嘴角泛起一絲嘲弄弧度,雙手凝聚的灼殺雙劍,輕輕掄了一圈,從膝蓋處砍斷洛納爾的雙腿,然後反身一腳踢開對方的身軀!

    這生猛的樣子,一點沒有先前虛弱的氣色。

    咚!

    失去四肢的洛納爾砸倒在地面上,鮮血塗地,臉龐上凝滯著不可思議地神色。

    「不……不……不……不可能……」

    「你確實很強,但你有著許多強者共同的缺陷,那就是自負。」

    重陽慢慢走到洛納爾身邊,俯視這個淒慘落敗的將軍。

    「既然都知道我會使用非同尋常的手段,那為什麼不多想想,我是不是會有什麼隱藏的『邪法』?」

    「如果你覺得自己堂堂正正決戰,對手也會這樣做,那你就是極端自以為是。正像你不惜犧牲手下消耗我的力量,我為什麼就不能故意示弱,令你露出破綻?」

    「你說得沒錯,對於弱者施以仁慈,我確實是蠢。但這就是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想為了自己肆意犧牲近在眼前的人們。」

    洛納爾死死瞪著重陽的臉龐。

    這時候因為元素武裝等原因,重陽臉上包紮的繃帶已然斷開,一條條地零落披散在臉頰邊,展露出一直隱藏在底下的真面目。

    兩隻眼睛,一隻漆黑如夜,一隻妖艷如血,給人一種臉面割裂成兩邊的奇特觀感。

    洛納爾就死死地盯著,好像要把這幅面孔,牢記到地獄裡。

    「你……是什麼人?」

    他嘴裡緩緩吐出這些字詞,使得重陽要送他歸西的動作一頓。

    「你……為什麼……跟君王……長得……一模一樣……」

    重陽臉色一變。

    「你說什麼?我跟誰一樣!?」

    他緊張地蹲下身來,湊到洛納爾面前,大聲問道。

    「你……君王……長相……怎麼……」

    紅狼將軍的瞳孔逐漸渙散,帶著沒有解答的疑問,死在了重陽面前。

    重陽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因為對方臨死前的話語,陷入了震驚當中。

    「我跟天嵐國的暴君……長相一樣?」

    沒等他深想下去,週遭驟然爆發而起的熱烈歡呼聲,幾乎震破耳膜,響徹雲霄。

    「是鬼剎大人勝利了——」

    從大悲到大喜,從絕望到天堂,人們就像是停止播放的電影一般靜止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響起沖天的呼喊咆哮。

    「我就知道,鬼剎先生才不可能會輸!!!」艾歐激動得不能自已,竟然衝上去撲到重陽身上。

    而蘭歌,雙腿一軟,直接就癱倒在地。

    「嚇死了,就算用陰謀,也不要搞得這麼刺激嘛……」她弱弱地說道。方纔,她可是真的絕望到極點,局面卻又驟然逆反,弄得比過山車還要大起大落。

    心臟弱點的人,恐怕直接承受不了。

    消息傳播開去,廣場成了極為歡樂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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