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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戍邊 第八章拖延 文 / 鍾離昧

    第八章拖延

    這是個冷風如刀的夜晚。

    室外,寒風嗖嗖,吹瘦了山,吹淺了河,吹枯了大地,吹亂了涼冰冰的月光,吹皺了秦軍獵獵的旌旗。

    氣溫降到潑水成冰的地步,大草原上的冷空氣毫無遮攔的肆虐著城內的一切。地上起了一層白霜,水分都被風魔吸乾,拔開手指寬的裂痕。強壯的戰士倒提著長矛死命戳下去,結果只是胳膊被震得發麻,地上卻連個白點也沒有。

    王熬指著室外:「這嗚咽的寒風就是破敵的法寶!」

    王竹嚥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看著王熬:「先生的意思,朕不太明白!」

    你要是明白了我還怎麼混!

    大家都明白我傻乎乎的頂風冒雪大老遠跑來幹什麼?

    王熬對王竹的低智商很滿意:「匈奴人慣用騎兵作戰,來勢洶洶一往無前毀門奪寨所向睥睨,我們就從馬兒的身上做文章!」

    王竹傻乎乎的順著王熬的思路問道:「怎麼做?」

    「陛下,眼下門外數九寒天冰雪齊封滴水成冰,北地城外的護城河已經結上了堅冰,臣請求陛下派人鑿穿護城河,連夜取水,灌溉東南西北四門至少十里,水深兩寸,應該差不多。」

    王賁道;「那不是一下子都結冰了。」

    「不錯!」王熬道;「就是讓他結冰,結了冰我們才好做文章。」

    王竹一拍大腿:「先生的意思是匈奴兵在冰面上沒辦法展開騎兵衝鋒,可是——我們不也一樣——」

    王熬擺手打斷王竹:「這個辦法只在於拖延時間,我自有辦法讓冒頓不戰而退!」

    王竹對王熬的本事深信不疑,大喜道;「就是說我們不用出兵!」

    王熬道;「出兵還是要的,不過,不用出去太多,幾千人馬足矣。」

    王賁道;「可是我們的騎兵也無法再堅硬的冰面上作戰。」王熬笑道:「北方的胡人只知道他們騎兵縱橫,天下無敵,而戰車笨重不足匹敵,豈不知笨重的戰車有它的弊端也有它的好處,比如在冰面上就比馬兒穩當的多了。戰馬兒跑在冰面上,馬蹄虛浮不穩,沒辦法控制方向,再怎麼精良的騎手,也會變的捉襟見肘黔驢技窮無計可施一籌莫展任我宰割。」

    王竹皺了一下眉頭,眼中精光暴射:「可是這樣也只能抵擋一時,大不了冒頓只圍城而不進攻,等到明年來春冰雪消融,我軍還是要吃虧。」

    王熬仰天笑道:「陛下多慮了,用不了等到來春,一月之內,必定讓匈奴大軍卷旗而歸!」王竹納悶,還想再問問,一看王熬根本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也就不再勉強,諸葛亮不也是這德行嗎?一定要給一些自由發揮的空間。

    不會忽悠我吧?

    王竹也有些懷疑。

    應該不會,王熬是忠臣!

    不會是假的吧?

    應該不會,王賁不會認錯人的。保險起見,明天讓李信再來看看,萬一——

    李信看過之後,斬釘截鐵的說:「沒錯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認得。」王竹這才徹底的放心了。昨天夜裡,王竹發動了八萬人馬在城外鑿冰、取水、灌溉,不到天明四門全都結上了一層厚冰。

    冬季裡衰微的紅日初升,紅光照射在冰面上,反射出一片片橘黃色的光線,很柔和。從城頭居高臨下的看下去,城外儼然就是一片冰原,像南極一樣的光景。寒風吹過冰面,把本來就很低的氣溫,又降低了不少,王竹心裡高興,身上卻一直在打哆嗦。

    王熬縷著鬍鬚滿意的點頭,彎了彎腰:「陛下,臣要的三千乘戰車,和八十輛弩箭戰車都準備好了嗎?」

    王竹背著手鄭重的點頭:「按照先生的吩咐,每門四百輛戰車,二十輛弩炮車,集結完畢,隨時候命。」

    就在兩人對話的當口,遠處地平線上,突然閃出一條縱橫幾十里的灰色飄帶。飄帶像張牙舞爪蜿蜒起伏的怒龍狂蟒一樣越來越近。伴隨著震天動地的馬蹄聲,、嘶鳴聲。

    「匈奴兵來了——匈奴兵來了——」眾將紛紛戟指喊叫。

    冒頓憋著一肚子氣來到城下,一心想把王竹碎屍萬段跺成肉餡包成包子扔進狗窩裡餵他心愛的牧羊犬。

    方才快速的奔襲中,他心裡還在想,這次老子再也不會上當了,任憑你怎麼花言巧語,一天之內我也要拿下這座城池。

    可是等他一馬當先來到城外十里,登時傻眼,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冰原,紅日下,冰原上閃耀著綠色藍色和紅色的光帶,眼前常出現五彩繽紛的迷宮一樣的瓊樓仙閣,水平的冰面,像掛在胸前的玉石項鏈一樣滑溜。

    我靠,這是怎麼回事?冒頓差點喊叫出來。

    左賢王在後面壓陣,見大軍突然停下來,提馬上來詢問,一看這情形,氣憤的說;「他媽的魔鬼秦人,真是狡詐,這一定又是他們的詭計,王子,我們衝過去,把狗皇帝碎屍萬段。」冒頓心想,既然來到這裡還能無緣無故的撤軍嗎,怎麼也要走一遭,要不太丟人了。

    「擂鼓,出擊!」冒頓喜怒不行於色,陰沉著臉下令。

    「咚咚咚咚」急促充滿殺伐的戰鼓聲起,匈奴騎兵衝上冰面,總體上來說沒有方隊,稀稀拉拉的,前面二十排都是強弓硬努的控弦戰士,後面清一色手持彎刀的輕騎兵,身穿革甲的少數重騎兵還在遠處,迤邐前行,同中軍保持一定距離。這樣做是防止敵人抄後路。這是匈奴人在荒原上長期跟餓狼作鬥爭後所產生的心理障礙,狡猾的狼最喜歡趁著他們河水的時候從身後猛撲上來,人聽到動靜急忙回頭,就被一口咬斷喉管。

    所以他們害怕有人抄後路。

    「嗚嗚嗚嗚」匈奴兵抵達城下,小心翼翼的站在滑溜的冰面上。淒厲的草原號角帶著殺氣衝入城內秦兵的耳朵裡。

    城頭下黑壓壓的,漫天席地,都是匈奴鐵騎。他們彷彿站在一條結冰的河面上。

    左賢王餘怒未息,提馬上前,馬蹄一陣不穩,他差點栽下去:「秦人——秦人皇帝給我聽著,王子說了,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出來投降,過了一炷香後,大軍可就要攻城了。那時,我們殺入城內,可就要屠城了。」

    王竹帶著綠色的鋼盔從城頭上探出個頭,舉起一隻手膽怯的說:「等一下,等朕考慮一下。」回頭對王熬說:「先生,出擊吧。」王熬向城下看了看:「在等一等。」

    王賁道:「先生是要等他三通鼓響,銳氣衰落。」

    王熬捻著鬍鬚笑道:「這一招對付中原的將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了,可是對付匈奴人興許還能管用。」

    王竹心想也是,外國人不懂中原的歷史,匈奴人大部分都不識字。

    像左賢王那樣的跟白癡一樣。

    左賢王又來到城下,鼻孔向天,翻著白眼,扯著破鑼嗓子狂妄的叫喚:「香已經燒了一半了,你們到底想好了沒有。」

    王竹又把帶著綠帽子的腦袋探出來:「還沒有,請王子在給些時間。」

    冒頓心想,在這冰面上作戰橫豎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還是不能貿貿然的進攻,就點了點頭。

    一炷香燒完,左賢王勃然大怒,手臂高高舉起,狂吼道:「擂鼓——」

    密集的鼓聲像死神的催命符一聲聲敲在秦軍將士的心頭上。心像鼓皮一樣震顫著。可是,每當他們看到從容不迫的皇帝,身上就立即燃起沖天的火焰。陛下都不怕,我怕什麼!

    就在這攪動昏天黑地的戰鼓聲中,冒頓隆重登場,瞇縫著眼睛,指著王竹道;「到底投不投降?」

    王竹臉孔揪的跟包子一樣,悲聲喊道;「冒頓王子你在給些時間,我還有些話要對將士們說,說完了立即投降?」

    冒頓知道他在拖延時間,可這麼短的時間裡難道還會有援兵來?!

    「再給你一柱香的時間,不能再拖了。」

    「朕這裡謝過王子了!」王竹聲音顫顫的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即將亡國的君主的膽怯與懦弱,其演技已經大大超過以前,又向奧斯卡的大門踏進了一步。

    那聲音給冒頓平添了幾份信心。

    王竹作出哭天抹淚的樣子,對王熬和眾將說:「下一步怎麼辦?」

    王熬道:「請王陵、靳強、秦矮、秦射四位將軍各帶一百乘戰車分成四隊,排列城內,隨時準備出擊。酈食其將軍,帶二十輛弩炮車隨後而出,不分青紅皂白,向匈奴陣營射箭,擾亂他們的陣勢。城頭上弓弩手準備配合作戰!」

    王竹歎道:「可惜,轟天雷用完了,不然可以炸死這幫龜孫子。」

    「轟天雷!」王熬不解。

    王竹笑道;「說來話長,有時間朕再和先生詳細談談,現在先解決了冒頓再說。」

    王熬道:「匈奴戰士隨便找個人出來都是箭、騎、射樣樣皆能的野戰高手,戰術是出奇制勝,快速治敵,來去如風,進攻時比我們秦人兇猛,逃跑時又比我們跑得快,差不多可以一邊睡覺,一邊策馬行軍。可是他麼也有弱點,就是不太懂得攻城,像冒頓這次放棄野戰,大怒之下率兵攻城,本來已經是兵家大忌,而且冒險在冰面上跑馬,更加是凶險,一會兒陛下在設法拖延片刻,匈奴人士氣必然低落,我軍戰車兵弓箭手齊發,匈奴人就算不會大敗,也必定會快速的從城下撤離。佔不到便宜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幹的。」

    「嗚嗚嗚嗚」號角聲再起,似乎夾雜著憤怒。可能吹號的戰士心裡有氣所致!怎麼還不打,磨蹭什麼呢?

    匈奴戰士頭頂都要冒煙,怒火在胸膛裡呼拉拉的狂燒,一陣戰鼓雷鳴,兩翼的匈奴士兵洪水吞沒農田一般向前推進三十步。

    左賢王暴脾氣又上來了,哇哇怪叫著來到城下:「狗皇帝,時間到了,你到底要不要投降!」匈奴戰士都在身後振臂高呼:「投降,投降,投降,投降。」整片空地上十幾萬粗獷的叫聲同時呼應,城池都在搖晃顫抖,聲勢駭人。

    王竹又一臉悲痛的出來委曲求全了:「王子不要動怒,朕不是不想出去投降,而是正在為王子選取禮物,王子請稍等!」

    某個子曾經曰過:「當官不打送禮的!」

    匈奴人窮,冒頓身為王子,也沒怎麼見過中原的好東西,兩撇鬍須微微上翹,倨傲的說:「你給本王子送什麼禮物,還是進了城再說吧。」王竹急的滿頭汗:「王子要是帶兵進城,怕是會嚇著這件禮物,請王子再給我一柱香的時間,馬上帶到。」左賢王咬牙,馬鞭戟指城頭,惡狠狠道;「狗賊拖延時間一定是有陰謀了。」冒頓冷笑道;「你到底送給本王子什麼東西!」

    「來了,來了,王子你一看就清楚了!」

    虞姬款款走上城頭。身上穿著白色的狐裘,粉嫩的臉被寒風吹的紅撲撲,嬌俏的小嘴中呼呼地吐出白氣。士兵們都對她很客氣,像侍奉皇后娘娘一樣。

    所以虞姬彷彿也沒有受到什麼驚嚇。

    她來到王竹身邊,輕輕一福:「陛下,找我來有事!」

    王竹回頭一看,登時苦笑,拉著虞姬轉個身子,無奈的說:「請你來幫個忙,朕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虞姬忽閃著大眼睛,長長地睫毛裡都帶著疑惑:「陛下——找我幫忙?你們在打仗,我能幫的上什麼忙?我,我只是個累贅!」虞姬的表情忽然變得幽幽怨怨的,應該是想起了項羽。

    王竹差點脫口而出,那狗東西,你還想他幹什麼,沒心肝的。

    王竹憐惜的握了一下虞姬春蔥般白皙柔嫩的纖手,虞姬全身一抖,警惕的抽回去:「陛下找我有事。」

    王熬咳嗽了一聲。

    王竹如遭電擊,回過神來;「有事,有事,朕沒法子了,你是江南第一美人,朕是想讓你去誘惑一下匈奴王子——」

    虞姬的臉盤一下子煞白,氣的紅唇都在顫動:「陛下要把我送給匈奴人!」

    王竹心裡說,那我那捨得。

    「你只要站在城牆邊給冒頓看上一眼,讓他想入非非就可以了,倒是不用去匈奴。」王竹滿臉堆笑。

    「果然是昏君——」虞姬悲慼的說:「你視我虞姬為迎來送往倚門賣笑的女子不成!」

    王竹嘴角肌肉抽動了一下,可憐巴巴的說:「朕是昏君,死不足惜,可城內的數萬百姓是無辜的,你不幫忙的話,百姓可要遭殃了。」

    「陛下能否放我回楚國去。」虞姬提條件。

    王竹信口雌黃:「等你辦完了這差事,立即通知項羽派人來接你。」虞姬環顧眾將:「陛下的話諸位大人都聽到了,君無戲言,但請諸位大人,給小女子作證。」

    城下的戰鼓聲又起!!王竹站在城頭對冒頓喊:「王子,請過目!」

    虞姬髮釵顫動,氣沖腦門,真想給王竹兩個大嘴巴。她這一生可還沒受過這種侮辱呢。王竹一個勁的在心裡說,我也是不得已呀,人在矮簷下豈能不低頭。

    一道神采射入冒頓的眼中。

    虞姬靚麗冷艷的身姿出現在城牆後箭垛邊,匈奴軍中忽然爆出一陣唏噓:「太美了——」

    左賢王大笑道:「王子,這是長生天賜給大匈奴的仙女,待我帥兵攻入城內,獻給王子。」冒頓雙目閃光,對王竹喊道:「把她送出城來,你和她一起出來投降!」

    王竹在虞姬身後說道:「就說你要收拾東西,請他稍等片刻!」

    虞姬冷冷的說:「小女子要收拾一下細軟,請王子少待片刻。」

    冒頓這時候也不太冷靜了:「好,美人,本王子就在等你一刻。」王竹心想,你狗日的在外面等死吧。

    虞姬轉過身,不看王竹,只冷冷的說:「送我出去吧。」

    王竹心疼的說:「凍壞了吧,快點,把虞姬娘娘送回房裡去,派人保護,對了,給他燉一盅燕窩——」

    虞姬不領情,陰沉著臉說:「多謝陛下恩德,小女子告退了。」說完下城。

    王竹知道她生氣,苦笑了一下,轉過身去看王熬。

    王熬滿含深意的點頭:「假如陛下真的把這女子獻給冒頓,臣可以保證,冒頓死定了,也許連大匈奴的命運都斷送在此女子身上!」王竹心裡咯登一下,難道他想用連環計!王竹躊躇半天就是捨不得:「先——先生——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王熬知道王竹不肯,也不勉強,歎息道:「文章還要從這個女子身上下手,不過複雜一點,走點彎路。」

    王竹一聽不用把虞姬mm給交出去高興地什麼似地:「先生快說,到底要怎麼做!」

    王熬陰笑了一聲;「一會兒,陛下就在城頭對冒頓這樣說——」

    半個時辰過後,冒頓已經等不及了,火急火燎的在城外喊:「怎麼還不出來,難道是戲耍我們不成!」王竹誠惶誠恐的說:「那裡那裡,不過,朕有些疑慮,沒法子處理。那個女子我是獻給匈奴大單于的,現在交到王子的手上似乎於理不合,萬一王子要是壞了大單于的女人豈不是罪過——」

    冒頓登時傻眼,厲聲道:「你剛剛明明說是獻給本王子的,關大單于什麼事?」

    王竹道:「外面風大,王子一定是聽錯了,朕說的是王上,就是大單于的意思,不是王子,不過假如王子一定要此女,朕也沒有辦法,就交給王子算了!」

    冒頓惱羞成怒,脫口而出:「本來就是我的,誰也別想從我手中搶去!」

    王熬在城內冷笑:「好了,要的就是這句話!可以出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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