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外篇）紅衣
孫仁很激動，她的手都在顫抖。等了那麼多年了，今天她終於可以報仇了。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地跳動著。
宮女們給她沐浴更衣了之後，她整個人顯得格外的輕鬆。
其實按照計劃，她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行刺劉備的，因為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刺劉備，成功的幾率，要比在宮裡，在床上行刺劉備的幾率要低上很多。
可是她卻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是的，她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她違抗了她哥哥給她下的命令，她選擇在今天給劉備獻上舞蹈「一統天下」的時候行刺。
她已經想過了，該如何行刺，腦子裡已經計劃好了上千個行刺的方案。可是每一個方案，她都沒有辦法能夠逃出去，她也不想逃出去。
只有她死了，而且臨時之前對太子劉諶笑，對劉諶說：「太子殿下，你終於可以登上帝位了。」只有說出這一句話，她的行刺的計劃才是最完美的。
「公孫夫人，你真美！」給她梳頭的宮女看著鏡子的她，忍不住讚道。
孫仁回過頭去看向那個宮女露齒而笑，她說道：「是嗎？我不老嗎？」二十六歲了，這也算是年華老去了。
「不，夫人，你一定也不老呢！你看起來，就像是十七八歲的樣子。」那個宮女當下馬上說道。很顯然，她也知道公孫夫人的年齡已經超過二十了。在這個時代，二十多歲而沒有嫁出去的女子，那多多少少是讓人指指點點的。
孫仁露出苦笑，她看向那個宮女說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等一下就要上場表演歌舞了呢！」
宮女以為孫仁緊張，想要靜一靜，因此不由躬身退下去了。
孫仁頭上戴著金燦燦的鳳冠，身上一套血紅色的衣裙，後背上還披著一件血紅色的披風，整個人顯得那麼的喜慶，那麼的拉風。
她將手伸到了身後，長袍下藏著的匕首之下撫摸這匕首，望著鏡子當中，那個一身血紅的自己，心裡感慨道：「自己的血也許，也會那麼的鮮紅。」
她不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了，她只記得當時他應該是因為病重，被公瑾哥哥帶回來，在自己的家裡休養。那個人雖然一臉病態，可是笑容卻非常的好看。她很喜歡偷偷地到他門邊，看著躺在床上的他。
而他總是能夠溫聲細語地給她講故事。她很喜歡聽他講故事。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一個好人，她曾經將他看成是那一個英雄。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偷聽到了二個和公瑾哥哥的談話，才知道，那個人就是害死自己大哥的人。
大哥，這個名詞多麼的遙遠而陌生。可是她卻不會忘記，大哥對自己的關愛很多，每次大哥回家都會給自己帶回來很多好吃的東西，她不會忘記當年大哥死的時候，母親失望的眼神，姨娘悲痛絕望的眼神。
這個人竟然就是害死大哥的人。
而這個人他一直以來都是那麼的陰險，他的笑容背後藏著一把殺人的刀，這個人一直以來對孫家的恩義，都是為了利用孫家，為了招攬孫家的舊部，而且他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孫家卻永遠的被他踩在了腳下。
為了報仇，孫仁決定要學一身好的武藝，然後接近他，刺殺他。
可是隨著對他的瞭解，她絕望了。這個人不僅是心計沉重，而且武藝高強，就連司馬家的刺客對他也無可奈何，何況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殺得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她得知了，她最尊敬的公瑾哥哥死了，死在魏國的謀士郭嘉的手裡。而後來，郭嘉也死了。
公瑾哥哥死了，孫家再也沒有希望報仇了。
她絕望了，可是就在她絕望得要放棄的時候，二哥對她說了一番話，讓她找到了報仇的希望。那就是潛伏在長安，找機會接近劉備，使用美人計，挑撥劉備和他的感情。可是他竟然在劉備拿下長安之後飄然而去，絲毫不眷戀榮華富貴……
「林若雖然走了，可是我們孫家的仇不能不報。」
「那又如何能夠報仇？林若都走了，我們還怎麼報仇？」
「讓整個大漢亂起來，我們孫家就可以趁機舉事，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拿回屬於我們的江東了。」
「讓天下大亂嗎？」
「對，讓天下大亂。」
「那會死很多人。這樣我們和他又有什麼區別？二哥，我們這樣做，對嗎？」
「小妹，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我們孫家如果不謀反的話，將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你知道你公瑾大哥是怎麼死的嗎？」
「不是給魏國人害死的嗎？」
「魏國人害死？那根本就是林若設計害死的。林若讓公瑾去攻打洛陽，可是你知不知道，郭嘉和林若早就串通好了，郭嘉已經在洛陽那邊佈置好了陷阱，讓你公瑾大哥去跳。結果你公瑾大哥死了，這都是被林若害的。」
「不，不會的。林若不是一直和公瑾大哥感情很好的嗎？我聽人說，林若聽到公瑾大哥沒了，整個人難過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還哭了三天三夜……」
「傻孩子，那是因為林若內疚。」
「公瑾大哥……」
「別哭了，你現在哭得那麼傷心，公瑾大哥也活不過來了。你如果真想替公瑾大哥報仇的話，那麼就應該按我說的去做。只有這樣做，公瑾大哥的仇，孫家的仇，才可以報得了。你明白了嗎？」
「二哥，你說吧，你要我怎麼做？」
從此之後，她不再姓孫，而改姓公孫，就叫公孫七妹，在長安一個偏僻的角落裡開了一家酒館。過著平凡的生活。她在等機會，等和太子接觸的機會，等和漢帝劉備接觸的機會。終於機會來了。
那天太子微服私訪來到了她的酒館，她親自去招待了太子，她的野性，她的美艷驚動了太子。
就算太子宮裡有一個絕色容顏的太子妃又能怎麼樣呢？他不是還是忍不住來偷腥？哼，可是自己能那麼容易讓他偷到手嗎？
男人，都是這樣的，他們總是會對得不到手的東西戀戀不捨，這些年，孫仁早就明白了所有的男人的本性了。
對太子，她若即若離，這讓太子對她越發的著迷。
對劉備，這個年過天命的人來說，自己就像是一棵帶刺的玫瑰，他每次都是遠遠地看著自己，也沒有任何行動。
但是這足夠了，因為要挑起他們父子的爭鬥，這太容易了。
就在她的計劃要成功的時候，就在她躺在劉諶溫柔的懷裡，顯示出她女人魅力的時候，她二哥的計劃改變了。
她知道，憑借自己的手段，她一定可以讓劉諶和劉備兩個人反目成仇。
「你什麼時候納我為妃啊！」她溫柔地看向劉諶說道。
劉諶抱著懷中的那個女子，滿足地笑著說道：「你著急什麼，等有時間了，我和伶兒還有鳳兒說一聲，只要她們同意了，你自然能成為我的妃子了。」
「要是她們不同意，那怎麼辦？」孫仁不高興地說道，「哼，那個女人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的？我不管，就算她們不同意，你也得娶我為妃，否則我……否則我殺了你，然後自殺！」
看著眼前這個凶悍的美人，劉諶笑了，他伸手去捏著她的臉蛋說道：「那你說怎麼辦啊？」
「昨天我在府裡，聽人說，陛下準備過生日，你準備好禮物了沒有？」她趁機摟住了他的脖子，臉幾乎要貼在了他的臉上，兩個人四目以對地說道。
劉諶笑著看向自己懷中這個可人兒說道：「這些有伶兒給我安排，你不用擔心。」
「太子殿下，我在想，如果是陛下親自賜婚，那麼你的兩個太子妃就算要反對，也沒辦法，是不是？」孫仁忍不住說道。
「你是說……」
「我打算替你訓練一場盛大的歌舞，就叫一統天下，獻給你的父皇作為生日禮物，你想你父皇不是一直希望天下一統嗎？到時候，這一場歌舞，肯定能夠贏得他喜歡的。那個時候，你趁機向他提出來，納我為妃，就算你不提出來，而是納了我為妃，你的兩個太子妃，對我應該也是比較客氣的吧！這樣阻力是不是會小許多？」
劉諶聽到這話，他不由地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摸向了孫仁的雙峰，微笑地說道：「美人，你可真是聰明……讓夫君我好好疼疼你……」
所有的計劃都在她的計算當中，就待她在劉備生日宴會上獻上歌舞，然後向劉備拜壽，給劉備拋媚眼，讓劉備將她收入宮中……那麼她就可以成功地挑撥了劉諶和劉備的關係了。所有的一切都異常的順利。順利得讓她都忍不住歡喜。
可是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成功的做好這一切的時候，她的二哥來信了。
「什麼，要刺殺劉備？你不是說，只要我勾引劉諶和劉備，讓他們父子反目成仇就可以了嗎？為什麼要刺殺劉備？劉備他是一個好皇帝。」孫仁看著二哥派來的人問道。
「小姐，這是主公的信，你看看吧！」那個人將一封信遞給了孫仁說道。
孫仁看完信之後，心裡不由一沉，一陣苦笑地說道：「二哥，你最終還是將我當做了一顆棄子，為了你的天下大事，你還是讓我去送死……」
「小姐……」
「你回去告訴我二哥，無論他怎麼利用我，我都會聽他的，叫他放心好了。」孫仁有些哀傷地說道。
那個人聽了，便退出去了。而孫仁將那封信放到燭火當中燒為灰燼了。
就在孫仁的回憶即將結束的時候，突然間一陣冷風吹了，等孫仁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脖頸上已經加了一把冰冷的劍，那個人將她死死的按住了。
是他。
雖然多年不見了，可是孫仁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張冷峻的臉是誰，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怒色，可是卻給人一種寒入心肺的冷。
「林若？」她低聲說道，「是你來了嗎？我是該叫你林若呢？還是該叫你嚴大哥呢？你當年就是那麼讓我叫你的。」
「尚香，你還記得我？」林若愣了一下，不過臉色依舊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他只是略有些遺憾地說道。
「記得。當年你在曲阿生病的時候，就我母親照顧你的，可笑的是，我一直當你是一個好人，可是就是你設計害死了我大哥。而且還裝病，故意住在孫家，好騙的我們孫家的人到徐州，騙走了我父親留下的幾員大將。你可真是夠厲害的。」孫仁有些憤怒地說道。她雙眼怨恨地盯著林若看。
「你大哥的死，雖然不是我殺的，可是卻和我有關係，我確實為了得到江東，設計殺了你大哥。對此，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林若很平靜地說道。
孫仁沒想到林若那麼痛快的承認了，她當下不由笑了，她看向林若說道：「你倒是承認了。那我問你，周大哥，可是你害死的？」
「我和公瑾情同手足，我怎麼會害死他？他的死，我真的很痛，我沒有害他。」林若說道，對於周瑜的死，林若真的很內疚，他常想，如果當初自己不讓周瑜去搞什麼水路偷襲，那麼周瑜就不會死了。
「你說的是真話？」孫仁盯著林若看，她似乎要從林若的眼裡看出來，林若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我沒有必要對一個將死之人說假話。」林若很平靜地說道。
「你能找到我，那麼說明我二哥已經死了，是嗎？」孫仁聽到林若這話，她很是哀傷地說道，「我們孫家的人都死了，是嗎？」
林若點了點頭。
「你很早就想除掉我們孫家，是嗎？可是一直因為周大哥，你沒有下手。是嗎？」
林若又點了點頭。
「林若，你是來殺我的，是嗎？」
林若歎了一口氣，他說道：「你可以選擇被我殺，還是自殺。」
「你當年被落日弓射的傷好了嗎？我可聽說，你是武功盡失，可是從剛才的身手來看，你受傷武功盡失的事情，只怕都是假的吧！」孫仁看向林若說道。
林若看向孫仁說道：「我當時確實身受重傷，武功盡失，如果當時你再補上一劍，我肯定是死透了。可是我的傷恢復的速度要比別人的快，武功什麼的，只要我願意，它還是會回來的。」
「林若，你一直都在騙人。你欺騙了很多人，你知不知道，欺騙別人的人，最終也會被別人欺騙的。」孫仁當下露出了笑容，她笑得很淒慘，她的嘴角露出了鮮紅色的血液，在她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
她緊緊地抱住了林若，她說道：「我很多年前，就像要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緊緊地抱住你……」
「你！」林若當下愣了一下，可是他卻明白孫仁想要做什麼了。他想要推開孫仁，可是孫仁卻死死地抱住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劉諶出現了，他看到了孫尚香在林若的懷裡倒下去。他忍不住驚叫地說道：「七妹，七妹……」
「太子殿下，對不起……你的岳父大人不想讓我成為你的太子妃，所以……我……」孫仁說完，頭一側，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劉諶探手摸著孫仁的鼻孔，發現孫仁已經沒有氣了，他又伸手摸她的脈搏，發現她的心跳已經停止了。
「林若……你……」劉諶憤怒地看向林若說道，「你怎麼可以……」他剛想罵林若，可是看到林若那張絕美的臉上所帶著的冰冷，他罵不出口了。
林若冷冷地看向劉諶問道：「你看到了什麼呢？我殺了你的舞姬？還是說我因為你寵幸一個舞姬，冷落了我林若的女兒，我生氣殺了一個舞姬？」
劉諶剛想說難道不是嗎？可是他看到林若的臉上的不屑，他不由地閉嘴了，整個人也冷靜了下來。他馬上說道：「弟子不敢，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是刺客。」
劉諶愣住了，他的臉上佈滿了不可能，他看向林若說道：「老師，這是不是誤會，她怎麼可能是刺客呢？她不可能是刺客。」
林若冷冷地看向劉諶說道：「你看她的肚子裡插著的匕首就知道了。」
「這是什麼匕首？」劉諶當下問道。他隨即看向了孫仁肚子裡插著的匕首，他慢慢地將匕首拔出來，這把匕首雖然小，可是非常的鋒利，在匕首上還刺著字。
劉諶吃驚地說道：「魚腸劍。」
「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要行刺，她要行刺誰？」劉諶當下忍不住問道。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愛著的這個女人，竟然是為了利用自己才跟自己在一起的。他怎麼能夠相信呢？
「你說呢？太子殿下，如今你該想想，該怎麼樣應付場上的表演吧？你的禮物自殺了，你該怎麼表演節目呢？難道你想讓朝中的大臣都知道，今天的事情嗎？」林若看向劉諶問道。他不知道為什麼，對自己這個弟子產生了巨大的失望。
劉諶馬上說道：「老師，該怎麼辦？今天的事情絕不能傳出去的……」
「你啊……罷了，就當是為了伶兒吧！我就給你圓了這個謊吧！你去說更換禮物的事情吧！」林若看向劉諶說道。
劉諶當下感激地看向林若，他抱拳道謝就出去了。
而林若回頭看向倒在地上，血泊當中的孫尚香，不由地歎了一口氣。他走了過去，將那個女子摟入懷中，然後低頭說道：「你騙得了天下人，可是騙不了我。」他說著就在孫尚香的身上點了幾處穴道，接著拿出了一顆藥塞到了她的嘴裡。
「孫仁，你要殺我的報仇的話，只管來殺好了。可是這和天下人沒有關係，不要再做傻事了。否則我只怕容不得了你的。」
林若說完轉身就走了。
等林若走後，已經「死了」的孫仁，慢慢地爬了起來，她從個腋窩下拿出了一個石球，扔了下來，她苦笑地看向林若說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假死，為什麼不殺我，你以為我會這樣放過你嗎？林若，只要我孫仁活著一天，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孫仁雖然這樣說，可是她心裡卻明白，自己不可能殺得了林若的，根本不可能的。可是不管如何，她絕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