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父親的煩惱
四月初，桃花剛剛謝掉，整個太原附近都是一地落紅，天空當中帶著濛濛的雨。一時間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一種讓林若彷彿回到江南的錯覺。
這種季節是憂鬱的，可是林若沒有時間憂鬱，因為他忙得很，春耕和水利之類的修繕，還有農副產品的、食鹽和糧食之類的銷售等問題，還有軍隊的整編，城防建設之類的，累得林若幾乎每一天都只睡三個時辰。
林若忙，沮授更忙，不同的是林若是練武之人，身體遠比沮授的要能支撐，而沮授只是一個文人，這工作忙得讓他整個人已經瘦得皮包骨了，他經常忘記吃早飯、午飯、晚飯，有時候就連林若這個工作狂也看不過眼了，直到有一天沮授暈倒在春耕的地頭裡，才被林若勒令休息。
權利對別人來說，那是重要的東西，可是對林若來說似乎並不重要，就像是當初林若離開幽州之後，幾次三番上書給劉備，希望劉備給幽州指派新的州牧一樣，林若忙完春耕之後，見并州已經進入軌道，他也上書給劉備，希望劉備指派新的州牧。
幽州新的州牧劉備聽從了諸葛亮的建議，任命田疇為幽州新的州牧，而并州新的州牧，諸葛亮推薦的人正是林若的學生陸遜。
二十八歲的陸遜這些年在劉備的帳下，屢屢獲得劉備的賞識，對於這個青年，劉備十分的喜歡，何況他還是林若的學生，也是太子劉諶的師兄，而且這對師兄弟感情十分的好，為了自己兒子日後有人可用，劉備自然也不會吝嗇，況且林若也毫不避嫌地說，陸遜可用擔當這個并州牧。
這日，林若正看著關中的地圖，腦子裡不知道又在思考什麼事情，突然間門房來報，說是陸遜來了。他當下回過神，想要出去迎接自己這個得意的門生，可是門生已經到了。幾年不見陸遜，陸遜長得越發的壯士了，二十八歲的他如今已經儲了鬍子，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有精神。
「弟子見過老師。」陸遜當下看到林若之後，馬上抱拳說道。
林若當下走過去一把拍著陸遜的肩膀說道：「看到伯言，若都覺得若老了。伯言，不用那麼客套了，我們師徒二人，還用得著那麼客氣嗎？」
陸遜當下笑了，他說道：「老師，你說笑了，你可是一點也不顯老呢！」
林若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說道：「呵呵，老了也就是老了。嗯，你還沒有吃東西吧！我讓人到廚房去，給你準備一些吃的東西。」
「那弟子就多些老師的款待了。」陸遜當下微笑地說道。
幾個小菜，兩壺好酒，師徒二人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聊得十分的開心，從國家大事聊到天下太平，最後聊道了兒女婚姻上。
「伯言，你尚成家了吧？」林若突然間看向陸遜問道，他記得歷史上，陸遜是娶了孫策的女兒為妻，可是孫策還沒有來得及生女兒，就已經死了，那麼陸遜應該是沒有妻子的。何況林若這些年，也沒有聽到陸遜娶妻的消息，否則他這個弟子成家，怎麼也會給自己這個老師發張請帖之類的。
陸遜當下尷尬地說道：「尚未娶妻。」
林若當下說道：「伯言，你二十八了吧？是該成家立業了，否則你死去的爹娘只怕要爬出來罵你這個不孝子了。」
陸遜當下忍不住笑著說道：「老師，弟子雖然未娶妻，可是弟子並沒有不孝。弟子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了。」
林若聽到這話，當下不由一愣，然後突然明白什麼了，陸遜都二十八歲了，肯定會逢場作戲，可是逢場作戲有時候也會弄假成真的，和一個侍女或者舞姬有了孩子，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娶翡翠為妾，不正是最好的例子麼？
林若當下說道：「也該如此。」
看到林若的臉上有些失落，陸遜當下明白自己老師的心思，他當下說道：「老師寵愛伶兒師妹，弟子知道。可是老師，你並不知道，伶兒師妹一直都將伯言視作兄長。」
林若愣了一下，他這些年和兒女們相處的時間真的很少，根本沒有時間詢問過自己女兒的意思，只是一心想給自己的女兒找一個好的丈夫，然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突然間，他聽到陸遜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差點自己就成了包辦婚姻的家長了。
想到這裡，林若不免惆悵，他當下說道：「哎，聽到伯言所說，讓若想起了遠在荊襄的家人了。這麼多年了，若真是對不起他們。伯言，待交接完這裡的事情之後，我想處理完長安的事情，我會有很長的時間和他們好好地在一起了。」
「只怕老師到時候，還會忙得脫不開身呢！」陸遜當下忍不住說道，「弟子來之前，師娘還讓弟子給老師你帶了她這些年親手做的衣裳。」
「難為你的幾個師娘了。若是換做是別人，只怕要埋怨老師了，可是偏偏是她們。」林若當下十分感慨地說道。
「伯言，你真的對伶兒一點也沒有意思麼？」林若當下忍不住看向陸遜問道。
陸遜搖了搖頭說道：「弟子是喜歡小師妹，不過，老師你說過的，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她幸福。況且弟子也明白，勉強得來的感情，終究是不幸福的。老師，弟子知道老師一直將弟子看做是半子，老師對弟子的關愛之心，弟子自然知曉。可是弟子卻不能接受老師你的好意。」
聽到陸遜這話，林若當下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遜兒，我沒有看錯人。你確實是伶兒托付終生的良人。將女兒交到你的手中，我還是放心的。」
陸遜見林若如此說，他當下忍不住說道：「老師，還有一個人一直愛著小師妹，他對小師妹的愛，不比弟子淺，而且小師妹也一直喜歡他，為什麼老師你不考慮一下他呢？他真的很不錯……」
聽到陸遜這話，林若當下明白陸遜口中的他是誰，他當下皺眉頭說道：「是不是他和你說了什麼？伯言，我林若的女兒，絕不能因為權勢二字，而犧牲了幸福。」
「老師，絕對沒有，太子殿下他沒有和弟子說任何話，太子殿下是真心的喜歡小師妹的。老師，你雖然忙，可是弟子也知道，你應該也能夠看出來，也能夠瞭解到的。」陸遜當下馬上說道。
「伶兒和諶兒，我是不會同意的。你這次不會是想給太子殿下當說客的吧！這件事情，沒有商量，就算是陛下親自下旨，我也不會同意的。」林若當下很嚴肅地說道，「你最好讓他們兩個死了這條心吧！」
「老師，你就那麼狠心麼？」陸遜當下忍不住說道，「這樣活生生地拆散這對有情人，是很殘忍的。」
「我現在不殘忍，等到伶兒進宮了之後，宮裡的生活對她更殘忍。我寧可現在一時的殘忍，也決不能讓我的女兒一生殘忍。」林若當下憤怒地說道。
看到本來愉悅的家宴突然間氣氛不對，這個時候一個臉上蒙著面紗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當下說道：「大哥，你怎麼發那麼大的脾氣？」
「這是……」陸遜看著這個突然間出來的女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她是我妹妹小小，你叫她姑姑吧！」林若當下對陸遜說道，「小小的家本來在魏國，可是你知道魏國最近不太太平，她就帶著孩子來這裡投奔了我。」
「陸遜見過姑姑。」陸遜當下馬上對泗水行晚輩禮。
泗水笑著說道：「你是伯言吧！我這些天聽兄長說你許多事情，他沒少誇讚你。只是你知道他這個人的脾氣就是那麼壞，見不到人的時候，就念著一個人的好，見到人了，他又忍不住發脾氣了。伯言，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陸遜忍不住說道：「是弟子惹怒了老師，是弟子的錯，老師生氣是應該的。」
「好了，你去休息吧！明天你就開始交接工作吧！又什麼不懂的，盡快和我帳下的眾人說，公與的身體不好，你是晚輩，以後相處，你得讓著他一點。」林若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忍不住交代道。
陸遜點了點頭。
工作交接很順利，不出十天，陸遜就熟悉了這裡所有的工作，而且他憑著自己超群的記憶，能將府裡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住，能將低下的所有官員人和名字都記住了，甚至陸遜還從各種文件當中歸納出了，各個州郡的情況，每一個世家的情況，府庫的情況。
這讓林若十分的佩服，因為有些東西，林若自己都記不住，都是靠著底下的人提醒，或者詢問底下的人的。
就在林若以為一切交接工作就要順利的結束的時候，陸遜卻拿著一個案捲來詢問林若。林若平日裡雖然過問刑罰的事情，可是許多案件的審理都交給底下的人去做，除非遇到了什麼難案，他才出手的。
以陸遜的才華，還有什麼案子能夠難得住他呢？林若一時間也覺得奇怪，他當下忍不住說道：「伯言，你有什麼難事要問我的？莫非是很難偵破？」
陸遜當下搖頭說道：「案件本身不難偵破，可是學生卻不知道該如何判決。還請老師示下。」
當下陸遜將案卷遞給了林若，林若從裡面拿出案宗打開來看，確實是一件很簡單的案子。只是這個案子確實很難判。
一個大儒收了兩個弟子為徒，而這個大儒家中有一女生得十分聰明乖巧，大儒的兩個弟子都十分的喜歡這個小師妹。隨著小師妹的長大，越發出落的美麗動人。而大儒覺得自己的大徒弟為人正派，又有才華，是自己女兒托付對象的不二人選。可是偏偏大儒的女兒喜歡上的是小徒弟。
這個小徒弟雖然很有才華，人也英俊，可是卻生在大戶人家，並且已經有了一個比他年齡小許多的妻子。而且大儒覺得自己的女兒嫁進這樣的豪門，肯定沒有幸福可言，因此反對女兒和小徒弟交往，並且還警告小徒弟，莫要對自己的女兒有非分之想。
也許是越是有壓迫的地方，就越有反抗吧！兩個人竟然不顧一切地愛上了對方，可是大儒卻不知道。剛好大儒因為要出一趟遠門，不在家中。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徒弟在一次家中下人的陷害之下，迷迷糊糊當中和大儒的女兒有了親密的關係，當兩個人清醒過來的時候，都異常的害怕，可是卻又沒有後悔。直到一天，大儒的女兒發現自己懷上了小徒弟的骨肉，而且大儒就要回家了，這件事情絕對是瞞不下去了，為此向大儒坦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且兩個人都跪在大儒面前希望得到大儒的原諒。
可是是，誰知道大儒因為得知自己的女兒做出這麼不知羞恥的事情，當下氣得是暴跳如雷，怎麼也不肯讓女兒嫁給小徒弟，兩家就此鬧翻。
大儒的女兒不肯喝下父親給的打胎藥，為此差點自殺，而小徒弟將此事告到官府，希望官府可以處理這件事情，只要不傷害到大儒女兒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他願意接受大儒的任何的懲罰。
林若看完案宗後，臉色十分的不好看。
而旁邊的陸遜小心翼翼地看著師父臉上的顏色，發現師父的臉色黑得嚇人，他知道自己案宗上的事情是瞞不住林若了。
他突然間跪下來抱拳看向林若說道：「老師，弟子斗膽，請老師你成全他們吧！」
林若一掌拍著桌上，瞬間這張桌子四分五裂，而地上跪著的陸遜也被這股氣震飛了，不過陸遜並不死心，他依然爬起來跪在林若的面前說道：「老師，弟子斗膽，請老師成全他們！老師……」
林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可是這笑聲絕對不是高興，而是憤怒，憤怒到了極點的時候，才會這樣笑的，林若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好，好，好……好得很啊！我林若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給自己來這麼一招，先斬後奏。」
「老師，他們二人是真心相愛的，你為什麼就不能成全他們呢？老師，你難道真的要拆散他們嗎？」陸遜當下看到林若這個樣子，心裡十分擔心地說道。他真的沒有把握說服林若，畢竟在林若盛怒之下，說服林若那是最為愚蠢的。
林若看向陸遜說道：「陸遜，你知不知道，我林若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兒女要糾纏於宮廷的爭鬥當中，可是偏偏我林若避了那麼久都避不開。好得很，好得很啊……這難道是上天對我林若的懲罰麼？」
「老師……」陸遜當下說道。
「你不用多說什麼了，叫他們兩個來見我吧！」
「老師，你不會……」
「放心，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女兒和自己的弟子，我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
「爹！女兒不孝……」
「弟子見過老師！」
當林若看到自己女兒挺著大肚子在太子劉諶的攙扶下走到自己的面前，他們兩個人同時跪下來的時候，林若整個人的腦子一片空白。
好久，好久，林若都不說話，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女兒的肚子在看。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的肚子裡的是男孩，而且已經有四個多月了。
看到父親一言不發盯著自己的肚子看，林伶一時間也心慌了，她雖然知道父親肯定會震怒的，可是卻沒想到父親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是一言不發，甚至連罵自己一句話也沒有，她當下忍不住說道：「爹，女兒不孝，請爹責罰女兒！」
林若這個時候回過神來，他看向自己的女兒說道：「責罰你，我怎麼責罰你？你的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外孫，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責罰你？打你嗎？我捨得嗎？伶兒，你實在是讓我……」
林若說著忍不住眼淚都滑落下來了。
看到父親這個樣子，林伶有些慌了神了，她當下說道：「父親，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你不要哭，這一切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不好……」
林若搖了搖頭，他當下看向陸遜說道：「伯言，你扶伶兒下去。我有話要對諶兒說。孕婦情緒太激動對胎兒不好的。」
「爹……女兒求你不要為難諶哥哥！」林伶當下明白父親肯定要教訓自己的夫君，因此忍不住說道。她真的很擔心，父親一生氣就會將劉諶給劈了。
「將伶兒扶下去，你放心，他是太子，我是臣子，就算是他的岳父，我也不能對他怎麼樣。」林若看到陸遜一臉猶豫和擔心，當下忍不住說道。
陸遜聽到這話，無可奈何地將林伶扶了出去。
林伶走了之後，林若一揮手，瞬間一股氣將四周的門窗都關了起來。
整整一個下午，林若和劉諶聊了整整一個下午，沒有人知道林若和劉諶說了什麼，但是從傍晚的時候，劉諶完好無缺地從林若哪裡走出來，而且他的臉上還掛則凝重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這次談話，他承受的壓力不小。
可是沒有人知道，林若承受的壓力更大。因為林若這次要面臨的不僅僅是外部的敵人，還有內部的敵人了。
這場戰鬥，注定了，林若是避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