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不敬女神
林遠和莎蘿吃完晚飯的時候，客店的大廳裡已經沒有多少人存在。
在這間客店裡住下的人都是來往的商客，要麼因為明天還要趕路，早早地休息去了，要麼就是像坎比他們，或者學生們一樣，不甘寂寞，跑出去遊玩，絕不會留在客店裡無所事事。
當然，在半個小時之前，這裡吃飯的人還是很多，只不過半個小時後，便只剩下林遠和莎蘿兩人繼續慢條斯理地邊吃邊聊。
他們吃的當然不是莎蘿開玩笑時所說的什麼綠意滿園，兩翼生風，聊的卻也不是大廳夥計們所認為的風花雪月。
「莎蘿，你畫得圖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林遠指著莎蘿攤開在桌面上的畫冊道。「這一段在我的草稿裡只有不到四頁，是很小的一部分，你卻足足花了十七張圖。照你這麼畫下去，我一本書只不過一百多頁，插圖卻要有五百多頁，也太不合理了。」
「西爾叔叔恐怕希望你一本書再多好幾百頁呢。」莎蘿輕笑道。「這樣他就可以多出幾本，也就可以多賺一點兒錢了。」
「西爾老闆？」林遠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這個老狐狸當然會這麼想了，還記得當林遠向他提起要在他那裡出《混合魔法理論和基礎》的第二部時，他笑得臉上皺紋都開了花。光是那本本來不被看好的《體育項目的意義與推廣》就銷量好得讓他意外，更不要說《混合魔法理論和基礎》這個有強大第一部做保障的續集。
「你放心好了，這些插圖可不是讓你全都用上。我只是把所有想到的都畫出來，然後你只要挑出想用的就行了。」莎蘿點著畫冊道。「你別忘了，我也是出過很多書的人，不會不明白這一點的。」
「只挑幾張的話……」林遠翻了翻畫冊，有些猶豫。「每一張都畫得很好，實在讓人很難挑選。再說你這麼費心畫出來的東西，浪費了多可惜。」
莎蘿輕笑兩聲，道：「林，我發現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把畫冊往林遠手裡一塞。「反正這裡都是風水混合魔法的插圖，我交給你了，剩下的工作就都是你的。」
「那是自然。」林遠小心翼翼地收好畫冊，看一眼重新低頭吃飯的莎蘿，忽然問道：「莎蘿，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裡？」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莎蘿抬起頭反問。
「因為我看你似乎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更奇怪的是，這裡居然真的有綠意滿園、兩翼生風那些菜，你不是準備告訴我這只是巧合吧。」
「你在可惜我沒有點那些菜嗎？」莎蘿笑道。「告訴你好了，我以前的確來過，因為我在法斯帝公國待過一段時間，每次從在法斯帝公國和庫斯之間來回的時候都會經過這裡。」用手指指指地面。「而且每一次都是住在這家客店。」說著又狡黠地笑笑，續道：「這家客店的廚師以前可是在香奈兒酒樓做過很長時間哦，只不過他是在這裡出生，所以才會回到這裡。」
看著莎蘿一副陰謀得逞的模樣，林遠真是哭笑不得。
這個女孩還真是像她自己所說的，走過法裡諾斯大陸上很多地方。更重要的是，她不只是走走而已，甚至連這家客店的廚師都這麼清楚。
「既然你去過法斯帝公國，那能告訴我那裡和庫斯帝國有什麼不同麼？」林遠又問道。
「大體上來說，沒什麼不同。」莎蘿歪頭邊想邊答。「不過法斯帝公國北面臨近馬奇諾帝國，所以公國裡的人比起庫斯帝國的人來說，更為固執一些，在那裡你會經常看到有人因為一些小事爭吵。不過通常情況下並不會發生什麼事情，法斯帝公國的人還是很友好的，頂多爭吵，不會動手。」
「固執？」林遠皺起眉頭。
他這次和學生們去法斯帝公國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勸娜塔莎回心轉意，勸她的家族不要為了家族利益犧牲娜塔莎麼？如果他們固執的話，那勸的難度可就大了。
難道……真的要換一種「勸」法？
「對了，林，在法斯帝公國的時候，有一點一定要注意。」
「什麼？」見莎蘿說得鄭重其事，林遠連忙集中精神傾聽。
「千萬不要在法斯帝公國的人面前流露出任何對女神的不敬。」莎蘿認真地道。「不然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女神？」林遠想起關於香帕山脈的傳說，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的女神，和我……」
「小子！」
忽然一聲暴喝在大廳另一端響起，打斷了林遠的話。
林遠和莎蘿愕然向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堵牆般的黑影直撲了過來。
伴隨著一股強風，一個大漢瞬息間出現在兩人的餐桌旁。
「小子！你居然對女神不敬！」
「不是吧……」林遠吃驚得仰起頭，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大漢，反問道：「我什麼時候對女神不敬了？」
「還敢狡辯！」大漢不僅身材魁梧，聲音也甚是「魁梧」。「剛才你提到女神的時候明明在笑，難道不是不敬？」
林遠和莎蘿對視一眼，心想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過自己和莎蘿的談話聲音並不大，而大漢剛才所在的地方距離這裡足有十幾米遠，他居然能聽到，耳朵未免太好用了。而且他還能看到林遠臉上的笑意，眼睛也同樣好用。
「這位兄弟，你是法斯帝人？」林遠問道。
「沒錯，我就是梅斯朵爾女神的子民。」大漢答道。「你這個瀆神者，準備受到懲罰吧！」說著就掄起了胳膊，看樣子是準備揍林遠一頓。
「等等！」林遠連忙阻止了他的動作。「是不是只要提起女神的時候在笑，就算是對女神不敬？」
「當然！」
「那我就奇怪了，提起女神的時候不笑，難道哭？」
大漢明顯是個一根筋的傢伙，聽到林遠這個反問，居然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下林遠：「你剛才沒有對女神不敬？」
「當然沒有。」林遠擺出一副虔誠的模樣，肅然答道。「雖然我是庫斯人，並不信仰梅斯朵爾女神，但我也是個有教養的人，不會隨意對他人的信仰表示不敬。」
大漢大量了林遠半晌，點點頭，放下拳頭。
「好，我相信你一次。不過如果真讓我看到你對女神不敬，一定會對你不客氣。」
說罷轉過身，大步走上樓去。看樣子，他剛才是準備回到房間，只不過看到林遠的動作，就立即跑過來質問。
等到大漢離開視線，林遠這才回過頭望向莎蘿。
「法斯帝人都這樣麼？」
「嘗到滋味了吧？」看著林遠滿臉的不可思議，莎蘿忍不住偷笑起來。「不過像他這麼敏感的並不多。一般的法斯帝人，只要你不在他們面前明確地表示對女神不敬，他們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要是個個法斯帝人都像他這樣，我還真懷疑你當初怎麼生存下來的。」
莎蘿笑瞇瞇地看著了林遠坐下，給他倒了一杯香蘭。
「除開固執和女神之外，法斯帝人其實很好相處，對外人一般來說也很友善。而且法斯帝公國的風景很好，裡面無論哪個季節都像春天一樣，在那裡居住的話很舒服的。」
林遠點點頭，被香帕山脈環繞，那就是典型的盆地氣候。
「那……」
林遠還想接著問一些問題，卻聽到客店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轉過頭一看，發現坎比一群人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正奇怪他們怎麼這麼早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好幾個人身上都帶著明顯是魔法造成的傷痕，似乎是剛和魔法師戰鬥過。
「林團長，你在這裡就好。」一眼瞅見林遠，坎比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能不能幫個忙？」
「怎麼了？」林遠訝然看著傭兵們互相攙扶地來到自己面前，不明白他們只是出去尋歡作樂，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回來。
「我記得你的團裡有一位光明系魔法師，不知道能不能請她幫我這幾個兄弟療療傷？」坎比一邊說著，一邊小心打量林遠的臉色。畢竟兩批人以前一直都不太和睦，而且今天法普才去挑釁了一次。
「你說夏爾？」林遠搖搖頭。「不好意思，她剛才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哦……」坎比還以為林遠拒絕了，頓時大為失望。剛準備轉身離開，可是一回頭，看到幾名痛苦的手下，又有些不甘心，轉頭繼續向林遠道：「林團長，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讓您心裡不愉快，可是現在我們畢竟一起……」
「老大，不要求他們！」法普忽然吼了一聲，阻斷了坎比的話。「我就算疼死了，也不會去求他們。」
「給我閉嘴！」坎比扭頭大喝一聲，仍然向林遠懇求。「我們畢竟一起在做護送任務，您能不能看在這個上面……」
「坎比團長，你真是一位好團長。」林遠衷心地稱讚了一句。「可是夏爾真的剛才出去了，不過你不要擔心，她應該很快就要回來了，不如你們稍微等一下？」
坎比看出林遠並沒在說謊，只好皺眉點點頭。
「讓我來試試吧。」莎蘿忽然站了起來。
「莎蘿你？」林遠愕然。「你會光明系魔法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對所有的初級魔法也都研究過嗎？」莎蘿的手畫了一個圈。「是所有的哦。不過上一次跟塔蘭納院長學習光明魔法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現在還行不行。」
塔蘭納院長？林遠又是一愣。這不是精靈之森的院長嘛，莎蘿居然還跟他學習過光明系魔法，還真是交遊廣闊。
「讓他們躺下吧。」莎蘿向攙扶著法普他們的傭兵們示意。法普本來還想拒絕，可是一看到莎蘿臉上溫和的笑容，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依言躺好。
林遠看在眼裡，只好嘀咕一聲：「美女的力量果然是無敵的。」
莎蘿在那邊給受傷的幾個人做檢查，林遠便無聊地和坎比攀談起來。
「坎比團長，他們為什麼受傷的？」林遠好奇地問道。「光法普都是四級鬥士了，加上你，還有這麼多人，怎麼會變成這樣的？莫非對方也有很多人？」
「對方只有一個人。」坎比有些喪氣地答道。
「一個人？」林遠吃了一驚。
坎比做為他們那個傭兵團的團長，本身有五級接近六級鬥士的實力，而他這些手下，也個個都是四級左右，加上他們配合嫻熟，發揮出來的戰鬥力不容小覷。
如果是一個人的話，林遠雖然自信有把握把他們全都擊敗，但如果是在混亂的情況下，難度卻很大。
「對，是一個魔法師傭兵。」坎比歎了一口氣道。「本來我們還以為憑我們幾個可以輕鬆收拾掉他，可是沒想到連他的護身法力盾都打不破。唉，實力相差太遠了。」
「護身法力盾都打不破？」林遠訝然道。「能詳細告訴我他的法力盾是什麼樣子的麼？」
坎比看了林遠一眼：「林，你是想問他是多少級魔法師麼？」
林遠點點頭。
「具體多少級我看不出來，但是他用的法力盾上面有電光。」
「也就是說，最低是八級風系魔法師？」林遠立即反應過來。
「應該是。」
林遠摸了摸下巴，思索起來。
八級魔法師在法裡諾斯上並不算什麼，畢竟這上面還有九級魔法師、各級魔導師甚至大魔導師。可是因為魔法師的地位崇高，所以高級的魔法師很少會跑來當傭兵。而達到八級魔法師水平的，一般來說，只有在三大傭兵團才能看得到。
「他有表明身份麼？」林遠又問道。
「沒有。」坎比搖搖頭，面色有些尷尬。「在那種地方，一般是不會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的。」
「這樣……」林遠想了想，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可做的。那個魔法師傭兵和坎比他們打架，又不是和他和學生們打架，而且他也不可能跑來搶劫商隊，所以怎麼都不關他的事。「那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坎比攤攤手，苦笑一聲。「對方一個人都能把我們全挑了，更何況他背後說不定還有什麼更強的勢力，我們這種小傭兵團哪裡招惹得起。今天這事只能自認倒霉，只希望以後不要再碰到他就行。」
林遠理解地點點頭，聽坎比的口氣，這事他們雙方都有錯，加上他和坎比他們也沒什麼交情，自然用不著多管閒事。
這時莎蘿已經結束了自己的救治，法普等人在她的幫助下似乎好了不少。
「我的光明魔法畢竟只會一點點，還不能把他們身上的傷都治好。」莎蘿搖搖頭。「看來只能等夏爾回來了。」
「足夠了。」坎比檢查過幾個人的情況後，頓時滿臉感激。「小姐您已經幫助他們很多了，不知道您……」
「叫我莎蘿就行了。」莎蘿笑道。「其實他們受的傷並不算重，那個魔法師看來沒有盡全力，讓他們多休息一下，自然也會好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話，等夏爾回來可以再幫他們看看。」
「實在是太感謝了。」坎比忽然右手在自己左胸上敲了敲。「林先生，莎蘿小姐，我是個粗人，不會說什麼話，你們今天幫了我們這個忙，那就是我的朋友。」
林遠和莎蘿笑著點點頭，看來經過這一次後，商隊中的兩隻傭兵隊伍隔閡會小很多了。
目送坎比等人回到房間後，林遠看了看客店門口，面露一絲憂慮。
「怎麼？擔心學生們麼？」莎蘿問道。
「是啊，看到坎比他們弄成這樣，似乎這個地方並不太平。也不知道學生們會不會闖禍。」
「你這個老師還真是盡責。」莎蘿笑笑，向門口指了指。「不如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這個小鎮也不大，萬一學生們出了什麼事，我們出去轉轉就應該知道。」
林遠心中一暖，莎蘿還真是善解人意。
進入夜晚的小鎮比起黃昏時分要熱鬧得多，光是客店外面的街道上就沿路擺放了不少小攤小販，林遠大致看了一下，出售的都是帶有庫斯帝國和法斯帝公國裡的小飾品，看來全部都是讓旅客們買來做紀念品的。
林遠和莎蘿走了沒兩步，就遠遠地看到幾個女學生在小攤上挑挑揀揀，再走了兩步，步入一個小吃攤位比較多的街道，發現幾名男生在一個小攤上吃喝，氣氛很是熱鬧……
這樣一路走下來，不一會兒工夫，兩人便已經發現了一年級三班的大半學生們，而再通過他們的嘴中，也得知了其他學生們的下落。
林遠這才放下心來。
「這地方和哈卡小鎮有點兒像。」放下心後，林遠才有閒心打量周圍的情況，發現這裡和他寒假期間曾經到過的，庫斯帝國和雷諾帝國分界線附近的哈卡小鎮有些相像。
「都是兩國交界處的旅途中轉地，當然像了。」莎蘿接道。
「哈卡鎮你也知道？」林遠愕然。
「當然。」莎蘿得意得沖林遠笑笑。「我不是告訴過我我走過法裡諾斯大陸上的很多地方麼，難道你不相信？」
林遠只好摸著鼻子苦笑：「我信，我只是想你還有什麼地方沒去過。」
「沒去過的地方要比去過的地方多多了。」莎蘿道。「我從小最大的願望，就是走遍法裡諾斯大陸上的每一處地方。」
「每一處？」林遠白她一眼。「綠水之林和魔語森林裡面你恐怕就去不了。」
「幹嘛來挑我的刺。」莎蘿不滿地道。「只要是能去的地方，我都想去看看。」歪頭看看林遠，問道：「那你呢？林，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林遠想了想。「我以前的願望，是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不需要有特別的驚喜，更加不想要什麼特別的意外，能夠像個普通人那樣過完就行了。怎麼樣？是不是很不積極的想法？」
莎蘿搖搖頭：「願望有沒有積極和不積極，本來就只是自己的事情，只要你高興，那什麼願望都是好的。不過你說這是以前的願望，那現在的呢？」
「現在？」以前的願望是以前還在原世界的時候的想法，而現在因為意外跑到了法裡諾斯大陸來，並且經歷了這一年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林遠的想法當然發生了改變。「現在的願望，就是在菲諾爾學院好好教書，教出一群又一群的好學生。等到我老了的時候，每次過節日，總有很多學生來向我祝賀，那時候大家一起回想起在學院時的生活，該是多麼好玩的一件事情。」
「的確是個很棒的想法。」莎蘿讚賞地道。「林，你這個想法是怎麼來的？」
「在我的家鄉裡，有一句話叫做『桃李滿天下』，就是用來形容這個。」林遠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說這句話了。「你想想看，當你老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學生在法裡諾斯大陸上到處都是，做什麼的都有，那該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嗯。」莎蘿點點頭表示同意。「林，其實我以前走了法裡諾斯大陸上很多地方，也教了很多人去瞭解魔法，算不算得上……桃李滿天下呢？」
「這個嘛……也可以算吧。」林遠哈哈一笑，不想掃莎蘿的興。
桃李滿天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不容易。
光是一年級三班的這批學生們，林遠教了一年就投入了不少精力，想要這樣持之以恆地教到桃李滿天下的地步，談何容易。
「林，你說……」莎蘿剛想繼續說什麼，卻發現面前突然多了幾個人。
抬頭一看，她禁不住皺起眉頭。
林遠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幾個人，向莎蘿苦笑道：「你看，想達成我前一個願望就已經不容易了，何況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