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蕭然一夜未眠，方晴也跟著坐了一夜。
「晴兒，想聽我母后的故事嗎？」
「想」，方晴乖乖的答，他現在需要的，就是傾訴。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傾聽。
「二十四年前，浩煙城裡，一個女子在街邊賣身葬父。即使是全身縞素，女子依然是人間絕色。」蕭然低沉的嗓音，慢慢的陳述起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一個中年富賈看著跪在地上垂淚的女子，上前捏住女子的下巴，強迫女子抬起頭。
「嗯，不錯，果然是個美人兒。走吧，跟我回去，做我第八個小妾正好，哈哈」
女子驚慌的掙開，向後挪了一下。
「還害羞不成？來人啊，把人給我帶回去。」
周圍一片嘈雜之聲，卻無人敢上去阻攔。
「這位大爺，小女子賣身葬父，請大爺讓小女子先葬了老父，再到府上伺候大爺。再苦再累的活，我都不怕。」女子看著走上來的兩個壯漢，趕緊求道。
「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還跟爺講什麼條件，來兩個人，將這個老傢伙扔到野外，挖個坑給埋了。」
「不要」女子撲到父親身上，緊緊抓住父親的衣服，不肯鬆手。
「沒用的東西，連個女人也弄不走，快到，爺還有事呢。」
那兩個壯漢，應該是那富賈的家丁吧，聽話趕緊架起那女子，可憐一個弱女子，哪有什麼抵抗之力。只好向周圍的人求救，可是大家敢怒不敢言，無人敢上前說句公道話。
正當那富賈得意洋洋的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聲音懶洋洋的說道「人家賣身葬父，比的是價錢，你出什麼價錢就帶她走啊？」
眾人回頭一看，好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
富賈冷冷一笑，「哪裡來的不知死活的小子，敢跟大爺叫板？跟爺比價錢，也就給你個價錢，爺出兩。」
周圍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音，富賈得意的一笑，哼，跟老子比，老子是這浩煙城裡最有錢的主兒，就是城守大人也怕自己幾分，豈容你個野小子來撒野？
「好，兩」，男子一揮扇子，笑道。
「兩」，富賈臉上的肥肉動了動，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哪值得了這麼多錢？
「兩」，眾人又吸了一口涼氣，有好戲看了。
「爺就不信你能拿出兩來，若你能拿出來，也就將這個小女子讓給你」，富賈冷哼道，一個年輕的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小子，也就不相信他肯花兩買一個女子。
男子啪的將紙扇合攏，一揮手，後面的隨從從懷裡掏出了兩的銀票，遞給了愣在那裡的女子。
富賈大丟面子，一揮手，帶著自己的人離開。女子慌忙叩謝男子，並將兩銀票奉還，只求男子將老父安葬，自己則要終身侍奉男子。
於是，男子安葬了女子的老父，得知女子名喚蕭翎兒，她，便是我的母后。母后卻不知道父皇身份，但是懷著感恩的心，侍奉父皇。父皇拗不過，只好答應。父皇只是路過浩煙城，棲身在一家酒館裡。安葬了母后的父親，準備第二日便離開。誰知那富賈竟仗著自己的勢力，給城守送了厚禮，將幾個人抓進大牢。
母后知道是自己害得恩人遭此牢獄之災，便答應做那富賈的小妾，只要他放了父皇。富賈為了挽回丟失的顏面，婚禮風光大辦。就在花轎走到半路時，父皇卻從天而降，搶走了新娘。一時間成為浩煙城的談資，富賈為此病倒，臥床半年。
母后和父皇兩個人一路山水相伴，風光旖旎中，也互相萌生了愛意。待到了林陽城，蕭翎兒才知道，原來他是當朝皇上。可那時，母后已經懷有身孕，於是跟著父皇到了宮中，被封為貴妃。父皇對母后恩愛有加，第二年，便生下龍子，取名龍嘯。
母后為人善良，與當時的李淑妃，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后相交甚好。在我五歲的時候，當時的皇后病逝，於是，一時間，皇后之爭使後宮一片混亂。皇上寵愛母后，有意將她加封為皇后。卻受到了皇太后和大臣的一致發對，皇太后力爭要李淑妃做皇后。反而激起皇上的憤怒，堅定了立母后為後的信心。皇太后派人將母后和我請到自己的宮中，命人帶我出去玩，卻威脅母后自己退出皇后之爭，並永遠消失在皇上面前。否則，我會「意外」身亡，偌大的後宮，到處都是皇太后的人，母后明白即使自己護得了我一時，也護不了一世。
母后答應了皇太后，找到了宰相柳無涯，當時與父皇一起微服私訪的人之一。父皇請求他有機會將我送出宮，母后怕我生性倔強，在皇宮裡仍有性命之憂。柳無涯答應了她的請求。
那天恰好是我五歲生辰，母后親自給我做了壽麵，看著父皇和我吃完，自己吃下了放了毒藥的壽麵。皇上傷心欲絕，怒火幾乎燒了整個後宮，終於追查到皇太后，可是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他又能怎樣？
自此以後，父皇的性情大變，每每看到我，便想起母后。對我便愈加冷漠，而整個後宮，看著皇上對我的態度，誰也不將這個皇子放到心上。
其實後來發生的這些，都是我自己長大後揣測出來的，我沒有看到母后毒發時的樣子。吃完了母后的壽麵，我開心的出去玩。誰知，不一會兒，便被宮人帶回去，剛剛還餵我吃壽麵的母后，躺在那裡，縱是我千般呼喊，也無半點回應。
後來，柳無涯真的將我送出宮，自那日起，龍嘯便不再是龍嘯，我自己改名為蕭然，跟隨母親的姓氏，不再承認自己的皇室血統。這些年努力習武，吃的苦自不必說，只想著有朝一日，回到皇宮，為母親報仇。
十年前，我偷偷的背著師傅跑回皇宮。父皇老了，我幾乎快認不出那個就是當年意氣風發的皇上，而只是一個垂暮的老人。我看出了他眼裡的愧疚，他讓我回到皇宮，彌補這些年虧欠我的一切。可我失去的，是至真的父愛和母愛，有什麼能夠彌補的了？況且，我當時只想殺了皇后，為我母后報仇。我去母后的墓前，卻看到皇后在給我母親掃墓，我十年沒有回來，可是母后的墓前，還是乾乾淨淨。她跪在母后的墓前，哭泣著喃喃自語。我雖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麼，可是，那時的我，只有十五歲，竟不忍下手。於是，我又離開了皇宮。
十年後，我又回來，偷偷跑到皇家獵場暫住。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大概都已經知道了。
蕭然慢慢的陳述完，方晴卻已是淚流滿面。為輕易放棄的蕭貴妃，也為蕭然。
「晴兒，對不起」。
「什麼？」聽到蕭然的忽然道歉，方晴一愣。
「我知道你父親的事，卻不能阻止他。這些年，他始終知道我的落腳處，也曾經要匡扶我坐上龍椅。可是，這些年我閒雲野鶴慣了，沒有答應他的要求。可是，我卻無法勸服他放棄。」
「我早就猜到了。那晚，我爹要你帶我離開，我就猜到你知道內情。可是，我不會怨你。」
「可是，你怪龍湛，不是嗎？」
「蕭然，早點休息吧。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了」。方晴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蕭然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坐在那裡沒動。
方晴躺在床上，想著蕭然的話。為什麼自己不能原諒龍湛，卻不會怨恨蕭然？難道，是自己對龍湛有所要求嗎？還是自己對蕭然，有著別樣的情緒？回想自己白天衝動出口的話，若是蕭然要求，自己會情願跟著蕭然走嗎？
與蕭然的幾次相遇，如電影般在眼前不斷地閃過，方晴煩躁的在床上不斷的翻身。
於是，第二天，方晴與未睡的蕭然一樣，都頂著黑眼圈。
「晴兒，你再去睡會兒吧，我不用你伺候的。」蕭然看著身邊無精打采的方晴，說道。
「沒事，睡也睡不著。」真奇怪自己一直良好的睡眠跑到哪裡去了，方晴鬱悶的想著。
「為什麼？」蕭然問道。
「沒事，這麼大的太陽，怎麼能睡得著啊？」方晴嘻嘻哈哈的說道。難道告訴你我是因為你睡不著啊。
「晴兒，再過幾日，就是我母后的祭日了。」
「哦，那你需要準備什麼嗎？」
「母后的祭日過後，我便要離開了。」蕭然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方晴，我，可以要求她和我離開嗎？
「哦」，方晴等著他的下文。
「我想」。
「聖旨到」，尖尖的嗓音傳來。
蕭然和方晴對視一下，走出房間，跪到地上接旨。
「皇帝下詔：大皇子龍嘯，離開皇宮多年，朕甚感憂心掛念。現皇兄已回，朕昭告天下，人人歡慶。特賜皇兄龍嘯王爺府邸一座，並請皇兄與朕共討國事，強我王朝。三王妃柳晴兒，為人大義，立下奇功，特賜珠寶珍玩，以表朕意。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