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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第214章 對決(2) 文 / 耳釘

    第214章對決(2)

    天全,獵狼人捕狼的地方,就是天全!

    一鼓作氣吃下陳玉山,再以天全為基礎,和趙千做最後的對決,那個時候,陳玉山部全軍覆沒,趙千隻剩下幾千人,和勝利在望士氣達到頂點並且充滿憤怒的法軍相比,誰輸誰贏根本不需要考慮。

    趙千面對的是迪加,不是巴爾特那樣的蠢驢。吃掉阿里西靠的是讓法國人意想不到的突襲,吃掉巴爾特是對方送的,迪加的目的就是為了將天全變成自己的獵場。

    賭局發生了變化,勝利的天枰倒向了法國人。

    七個小時!馬強帶著第二旅那窩打出脾氣和血氣的匪兵居然堅守了第二道防線七個小時!

    法國人終於退了,這次異常兇猛的衝鋒讓他們留下了數百具屍體。醫護兵把傷員抬回了後方,戰場重又回歸寂靜。

    如血的夕陽下,河水無波。屍體漂浮在河面上,靜靜的。

    血染紅了河灘,血塊和殘肢在屍體中數不勝數,馬強靠在壕溝裡,大口大口的抽煙。

    他捏著煙的手指在顫抖,抑制不住的顫抖……第二旅一萬五千人,打到現在,只剩下了不到八百人。

    「讓第二旅退回來。」陳玉山望著漸漸西下的斜陽。

    楊澤歎了口氣,張雲則立刻執行命令去了。

    沒用了,第二旅已經用盡了他們最後一絲力氣,他們的血性拼光了,他們的雙手,已經在屍山血海中顫抖,再也拿不起槍。

    哀兵,現在的第二旅,就是打剩的哀兵。如果法軍再發動一次衝鋒,第二道防線失守沒有任何懸念。

    夜幕快要降臨,遠遠可以望見,山坡下法國人的陣地升起了炊煙,過了一會,他們用家鄉話唱起了歌,有點悲壯,像是在為死去的士兵送行。

    夜了,星辰漫天,喇叭河看不見血色,只有寂靜。

    我們,還可以頂多久?大帥,我們盡力了。

    陳玉山仰望星空,柔柔的光落在臉上。

    法國人的下一次衝鋒,就是我們最後一道防線了。

    大帥,請您保佑我們……陳玉山閉上了眼睛。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樹下,趙千坐在岩石上,望著滿天星辰,輕輕念著這句詩。

    「大帥。」趙勇程走了過來,剛想匯報情況,卻看到了趙千手中拿著的東西,不由愣了一下。

    「哦,小六。」趙千將手中的東西放回懷中,趙勇程看清楚了,那是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像是女子的貼身物事。

    「大帥。」趙勇程吸了口氣,敬禮道:「今天傷亡224人,其中……」

    「埋了嗎?」趙千打斷了他。

    趙勇程咬咬牙,「沒,死去的兄弟還在戰場上躺著,那些法國雜碎還……」說到這裡,趙勇程說不下去了,眼神憤怒到了極點。

    「我們殺了他們那麼多人,他們用屍體洩憤也是應該的。」趙千看著趙勇程,「這就是戰爭,男人們拿起槍,向敵人衝去,有些人甚至連敵人的樣子都沒有看到就被子彈帶走了生命。小六啊,我一直在想,信仰和生命相比,哪一個更重要,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那些鮮活的臉龐變成了冰冷的屍體,是一種什麼感覺。」

    「什麼?」趙勇程只能這麼問,因為他發現,此時的大帥是不同的,深沉如夜,伴隨著難以察覺的憂傷。

    趙千笑了一下,「只是恨,沒有悲傷。我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冷酷的人,呵,天底下的人提到我趙青山,基本上都會說四個字,亡命之徒。這樣的恨,讓我更冷酷的對待敵人,因為我需要他們償還,償還我消失的悲傷。」

    恨麼?趙勇程似乎有點懂了。

    「小六。」趙千扔給他一支煙,「幹嘛那種表情,老子一個人裝深沉就夠了,你小子湊什麼熱鬧?」點燃了煙,嘴角彎起,「最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高興一下。」

    趙勇程看著大帥,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有些難受。「大帥,你有什麼放不下的人麼?」

    「放不下?」趙千撇撇嘴,「多了,你趙小六,羅大少,陳墨風那王八蛋,成都那個裝神弄鬼的道士,梁啟超那個學究,毒蠍,青山軍的弟兄……」

    「我是說……那個。」趙勇程打斷了他的大帥。

    「哦。是那個呀。」趙千頓了頓,抬頭望著星空,「沒有。我這種人,怎麼會有那種感情,趙小六你腦子進水了?」

    「呵呵。」趙勇程摘下軍帽,坐到了趙千身邊,輕輕的說:「這個時候,要是心裡有個人牽掛著就好了。」

    「你憋久了?」趙千側頭望著他,眼神卻輕輕波動了一下。

    趙勇程笑著搖頭,「鐵血柔情,大帥,我腦子裡剛剛出現了一幅畫面。」

    趙千笑了,「什麼體位?前面還是後面?」

    趙勇程笑著望向遠方的夜空,「不是,是風沙瀰漫的邊塞,我對著她的方向舞劍。也許明天,我會死在戰場上,可今夜,邊塞的月下,我在念著她,這就夠了,真的。」

    「對著她的方向舞劍……」趙千望著北方,那裡的夜空中,星與星的距離似乎很近,卻又遙不可及。良久,指間的煙熄滅了,「小六,你那個她是誰?」

    趙勇程笑道:「還沒有,想像出來的,不過她很漂亮,很溫柔,知書達禮,嗯,應該是小家碧玉。」

    趙千哦了一聲,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跳下岩石道:「別緊張,我們會贏的,我堅信。迪加想一口吃掉我們,沒那麼容易,從我知道他孤軍深入的第一刻開始,就猜到了他想賭的是什麼。一個被逼上桌子的賭徒,怎麼會贏一個有時候連活下去都要靠賭的人,就算現在風向在他那兒,迪加也是個新手。」

    趙勇程望著趙千的背影,眼睛變得很亮。

    法國人的又一次進攻間歇時間很短,只休整了一天,便開始如潮水一般衝擊著陳玉山的第三道防線。

    戰事持續了很長時間,從清晨到日暮。

    血沒有停歇,第三旅傷亡慘重,可他們還是抵擋住了法國人的這次進攻。同樣的,法軍也不輕鬆,在留下了近千具屍體後,他們退了回去。

    第三旅旅長徐福肩膀中槍,幾乎是被士兵架著離開了前線,副旅長貝興接替了徐福。

    法軍的下一次進攻與上一次間隔了兩天,而這一次的衝鋒比上一次猛烈了許多。法軍指揮官羅西納在吸取上一次的教訓後讓士兵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於是,當法軍的進攻再次被擋住,青山軍第三旅一萬五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而一萬五千名法軍,還剩下一萬的可戰鬥力,炮兵幾乎未損,也就是說,陳玉山這最後一道防線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了。

    轟,轟,轟,轟。

    法國人幾乎是踏著地雷前進,隆巴多在清溪,而所屬陳玉山的工兵,不過是隆巴多臨時訓練出來的,埋的地雷基本上沒有對法軍造成什麼太大的威脅。

    當法國人第三次進攻結束,青山軍第三旅還剩下兩千人。

    慘烈,滿地的屍體無一不在訴說著這場戰役的慘烈!

    剩下的青山軍士兵快要崩潰了,可他們還在撐,這些很多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正在經歷他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死亡灼燒!

    是信仰,這個狀態下,他們還能拿著槍對法國人射擊,全靠著對他們的大帥那狂熱的信仰!

    如果他們在這個殘酷的地獄中活下去,那麼他們將涅槃成鋒利無比的刺刀,如果他們倒下了,就只是一具被沙塵掩埋的屍體。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慘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十天!

    從法軍開始進攻第三道防線到現在,在強大的法軍兇猛的炮火和槍彈下,這些熱血的漢子們已經撐了十天!

    他們,充滿信仰的勇士們,就像一群無畏的苦修者,在刺目的鮮血中錚錚挺立!

    防線沒有崩潰,青山軍還沒有倒!

    他們還沒打到最後一個,因為他們的信仰說過,最後一個倒下才算倒下!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士兵們高喊著朝法國人射擊,哪怕下一秒就會有炮彈在他們身邊爆炸,他們已經在慘烈中打出了視死如歸的血性,打出了戰鬥到最後一刻的信念,打出了讓人熱淚盈眶的悲壯!

    法國人又退了,即使防線已經搖搖欲墜。

    深夜中,陳玉山沒有入眠,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他知道,明天,也許自己和這些令人肅然起敬的士兵就將埋葬在這裡。

    到極限了,不管是自己還是對手。

    陳玉山雖然在這場無比慘烈的戰役中得到了巨大的成長,但是他同樣清楚這一點。

    法國人拖不起了,明天他們將不顧一切將可恨的對手踏平。

    陳玉山起身了,他穿上軍裝,戴好了軍帽,走到山邊,筆直的站著,靜靜的等待天明。

    一縷曙光刺破了東方的黑暗,山風吹來,陳玉山扣上了領口,整理好了軍容。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

    陳玉山朝遠方敬了一個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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