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索命
「是幻覺！」
在莫少游踏出三步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然清醒。他確切地肯定，所謂的有人喊他，不過是碧波公子製造出來的幻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無法阻止自己跟著幻覺走下去。雖然心中千叮嚀萬囑咐，那不是真的，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
十多步之後，莫少游終於看到了那個喊自己名字的人。
薛仁貴！
沒錯，站在莫少游面前的人正是人間的西征元帥，曾經跟莫少游有過接觸的一代名將薛仁貴！印象中，薛仁貴拜託自己幫他一個忙的。似乎，似乎自己因為一些意外的原因，沒有實現對薛仁貴的承諾。
可是，當時的情況，不是他不肯幫忙，而是，自己得罪了武則天皇帝，皇帝要自己的命，自己沒有選擇啊！
「莫少游，你不守信諾，老夫因你而死，數萬大軍因你而死，你該死——！」
站在莫少游面前的薛仁貴忽然模樣大變，身上插滿了箭支，臉上全是鮮血，雙目猙獰，那目光彷彿要將莫少游吞噬一般。
「你不守信諾，你罪大惡極……」
薛仁貴的聲聲呼喊，如同利刃一般，一下一下，狠狠地戳在莫少游的心上。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莫少游覺得自己即便是死了，也難以謝罪。
「薛將軍，莫少游愧對你啊！」
這一刻，莫少游的心神完全被眼前的薛仁貴吸引。也忘記了這並不是現實，而是碧波公子和他之間的戰鬥，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然而，莫少游已經忘了，他只以為自己真的面臨薛仁貴，面臨這一代名將臨死前的責難。
「你萬死不能贖罪，不過，你唯有死才能讓老夫安心！」
渾身傷痕，滿面鮮血的薛仁貴以垂死怒吼的方式喊出了自己在人間的最後的話語。然後，這一代名將的身體倒了下去，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我該死，我的確是該死啊！」
莫少游跪在薛仁貴的屍體之前，嘴裡喃喃地念叨著。如果不是他過於激進，也不會引起皇帝的不滿，便不會惹來殺身之禍。那樣的話，他也就能完成對薛仁貴的承諾，將太平公主的駙馬打擂拖延更長的時間，奈何，奈何啊……
「你的確是該死，你該死！」
「你該死……」
一個個滿身是血的唐軍士兵的身影在莫少游的面前浮現，每個人的嘴裡都在重複著同樣的話語：「你該死……」
「我的確是該死！」
莫少游頹然跪在地上，手一伸，將帝皇魔劍招了出來。鋒利的帝皇魔劍架在自己肩膀上，只要手腕一用力，那麼這鋒利的劍鋒便會割開莫少游的咽喉。那麼，莫少游便真的會死在這裡。而這個，卻不會是幻象，而是真正的死去。
笛聲再繼續，碧波公子的臉上依舊出現了笑容。在他的眼前，坐在椅子上的莫少游已經拔出了一把劍，將劍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碧波公子，你真的那麼想我死麼？」
碧波公子的得意沒有持續一會兒，那準備自裁的莫少游卻是忽然出聲。而這一出聲，便是將碧波公子的一曲黃泉給打斷了。碧波公子營造的黃泉索命場景也瞬間消失無蹤，他和莫少游的一戰，敗了！
「我不甘心！」
碧波公子收起了白玉笛，喉嚨用力嚥下一口噴湧上來的鮮血。只是，因為黃泉中途被破的反噬過於嚴重，他嚥下了第一口血，卻來不及嚥下第二口血。是以，碧波公子在莫少游的面前噴出了好大一灘血，在地板上留下了偌大一片血跡。
「你是不是很奇怪？」
「是！」碧波公子擦了擦嘴角，「你明明已經中招，怎麼可能好徵兆地從幻象之中擺脫出來呢？而且，你明明已經，已經……」
「已經準備『自殺』了，是吧？」莫少游長出一口氣，道，「你營造的黃泉索命的場景非常不錯！我莫少游是一個重信諾的人，曾經在人間界，我的確是答應了那人的請求。可惜，造化弄人，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沒有實現對他的承諾。所以，他若是死了，來找我索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既然這樣，你怎麼可能從幻象中解脫？」
「兩個原因，第一，雖然我的確是沒有信守承諾。可是，在人間，我是一死脫身的。那時候，他還沒死，也不知道我尚活著。所以，即便是他兵敗，也不應該怪罪於我！第二，因為這把劍！」
「這把劍？」碧波公子凝神看去，頓時一愣，那劍竟是有靈性的神器。跟他手中的白玉笛一樣，都是開起了靈識的寶物。明白了這一點，碧波公子一聲歎息，千算萬算，算漏了一點，寶物有靈，自動護主啊！
莫少游笑笑，他知道碧波公子在想什麼。一定是因為帝皇魔劍的靈性才讓自己擺脫一死，對他而言，也不算是他的法術不到家。事實上，莫少游之所以說是兩個原因，便是為了讓碧波公子不至於太過沮喪。
事實上，莫少游能從幻象中解脫，關鍵還是在於碧波公子的幻象太真實了，尤其是那些戰死的大唐軍士。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和薛仁貴的密謀，一般軍士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