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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節 乘風而來 文 / 莊不周

    網似縱馬衝上了一個土坡,極目遠眺。

    周賁緊勒著馬韁,跟在周叔身後,豎著耳朵傾聽周叔即將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他們出城不到半日,周叔的神情就有些異常。命令大軍停止前進,然後派出大量的斥候到周圍打探,好像是聞到了什麼異常的味道,周賁卻是什麼也沒有覺察出來,但走出於對周叔的信心,他什麼也沒有問,一面仔細揣摩,一面等著向周叔請教。

    周叔看了好一會,還是有些遺憾的低下了頭:「太遠了,看不清。」

    周賁微微一笑。秦軍離他們至少有十五里。這麼遠的距離,幾萬秦軍也就是幾個小黑點,目力再好也看不清楚。「將軍,有什麼疑問嗎?」

    周叔回頭看了一下周賁,組織了一下語言,忽然說道:「如果你是李由,面對著韓軍和我軍,你會先打哪一個?」

    周賁摸著下巴,用心的思索了一會:「我軍有城池可以堅守,兵力又相差無已。李由不會傻到來攻城的。而韓軍遠道而來,又有大量的百姓拖累,他應該去攻擊韓軍才是。」

    周叔不說話,微笑著看著他。周賁不知道說得對錯,有些緊張的摸了摸腦袋,不自然的笑著反問道:「將軍以為呢?」

    周叔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緊張:「你說得很有道理,接著說。」

    周賁心定了些,他眨著眼睛又想了片刻:「可是,如果他去打韓軍時,我軍出城的話,對他們來說,我軍的威脅又比韓軍要大得多。因此,他一旦接到我軍出城的消息,應該會掉轉方向,先來攻擊我軍。」說到這裡,他忽然明白了什麼,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帶著一絲驚恐看向周叔:「秦軍會不會是誘我軍出城?」

    周叔點了點頭,伸出手指向遠方:「不錯,我也正是有這個擔心。李由想必不會不知道,我軍的人數雖然沒有韓軍多,實力卻在韓軍之上。他如果不先擊敗我軍,一旦他和韓軍糾纏在一起。我軍就有可能和韓軍兩面夾擊他。因此,如果他是真心想去襲擊韓軍,他就應該隱藏行蹤。避開我軍的斥候範圍。不讓我軍得到他們的消息。現在呢,他就在城北三十里的範圍通過。三十里,正是斥侯探查的正常範圍的邊緣,顯然,他是有意告訴我們他們北上了。現在我軍離他十五里,他應該也得到了消息,為什麼不停下來與我軍接戰,反而繼續向前?」

    周賁連連點頭,想了想。又接著問道:「那將軍以為,秦軍會在哪裡伏擊我們?」

    「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到騎嶺去,主要不是伏擊韓軍。而是伏擊我軍。」周叔淡淡一笑,嘴角浮出一絲譏諷:「可惜,他們的這點詐術太明顯了,把我們當成小兒看待。」

    周賁也笑了,打仗的時候把對方當小孩子看待,大部分是要吃虧的。

    「我們當如何行事?」

    「保持距離,勻前進,立即派人通知君侯。」周叔簡單的下達了命令,催馬跑下了山坡。周賁一聽,就知道周叔又準備打仗了,興奮的一踢戰馬,跟著奔下了山坡。

    很快。三匹戰馬向郟縣方向飛奔而去。

    周叔一出城,馮敬就得到了消息,他非常想調轉馬頭擊殺了這一萬楚軍,可是他知道李由的心思不僅僅是這一萬楚軍,而是共尉的全部人馬。他只得摁著性子佯做不知,帶著人馬繼續向騎嶺方向趕。後面的楚軍走得並不快,他們以步卒為主,臨近中午才出城,到下午宿營的時候,離開郟縣不過二十餘里。據斥候回報說,楚軍的中軍還在城裡沒出來,估計要到明天一早了。馮敬覺得很沒意思,看來這一夜又虛度了。他看著楚軍的方向,心裡癢癢的,二十里。騎兵只要小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達,以他手下這五千精騎,完全有可能將這一萬楚軍打得落花流水。

    可惜,真是可惜。馮敬不停的歎著氣,喝著悶酒,直到半夜才睡著。

    午夜時分,月黑星稀,北風大作,枯樹敗草被吹得東到西歪。網睡下不久的馮敬忽然從夢中驚醒,看著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的帳門,他一陣陣心驚不已。

    「大人。」貼身親衛見他醒了,連忙送過來一杯熱水。馮敬接過杯子,叩了一口滾燙的水,順口問道:「起風了?」

    「是啊,起風了。」親衛笑著說,「風還挺大的,吹得樹枝像鬼叫,真夠癟人的。」

    馮敬無所謂的笑了笑,他打了這麼年的仗,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早就不怕鬼了。他一口一口的喝著水,喝下一杯熱水,心裡舒服了不少。「再來一杯,這水不錯,是哪兒來的?」

    親衛笑嘻嘻的從火堆上提起銅壺,又給他續了些水。「這附近有一口泉,叫馬跑泉,聽附近的人說,是一等一的好水,喝了能生津解乏。屬下見大人辛勞,就特地跑過去打了兩桶。」

    「馬跑泉?」馮敬停住了送到嘴邊的水杯,覺得這名字怪怪的。自己姓馮,又是騎將,這馬跑泉好像有點不祥啊,馬都跑了,還打什麼仗?馮敬的臉色變了變,放下了水杯,心裡剛剛摁下去的那點不安又泛了上來。

    他坐了片刻,覺得無法入睡,便起身道:「走,去看看我的清風是不是真的跑了。」

    親衛一聽,忍不住笑。刃。連忙服侍他穿七衣服。披卜大氅。跟著他出了大六的戰馬不離身,夜裡睡覺也拴在軍帳旁邊,馮敬的坐騎清風是弟弟馮代從匈奴人那裡繳獲來的一匹良駒,比秦人平常騎的馬要高上一頭,跟著馮敬多年,屢立戰功。馮敬出來時。它正安閒的低著頭吃草,聽到馮敬的腳步聲,它抬起頭看了一眼,親暱的將頭拱到馮敬的懷裡蹭了蹭。馮敬笑了,愛惜的撫著馬頭,光滑的皮毛入手非常舒適,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膚下強健的肌肉。

    「好好吃草,不要再頑了馮敬說著,讓人拿過一盆豆來,抓起一把攤在手心裡,送到清風嘴旁。那馬聞到豆的香味,興奮的甩了甩尾巴,舌頭捲了再捲,就將馮敬手裡的豆捲進了嘴中,有滋有味的嚼得咯咯作響,渾似在笑一般。

    馮敬非常開心,撫著馬脖子,似乎那點不安又淡了些。

    「再來!」馮敬又抓起一把豆遞到馬嘴邊,清風伸過頭剛要去舔,忽然停住了,它扭頭向北面看去,片剪之後,它不安的扭動起來,抖動著馬鬃,路著蹄子,親衛大驚,生怕它傷了馮敬,撲上來就要拽馬韁,卻被馮敬攔住了。這馬跟著馮敬多年,某種程度上。馮敬和它已經心意相通了。清風突然不安,肯定是現了什麼,這正跟馮敬心裡的不安相吻合。

    清風煩躁的轉了兩個圈,忽然咬住馮敬的大氅,將他往自己身邊拉。馮敬愣了片刻,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一身冷汗透體而出,被夜風一吹,頓時渾身冰涼。他驀然轉過身,圓睜雙目對親衛說:「快!立刻叫起將士,擊鼓!」

    親衛大驚,飛奔到大帳旁的戰鼓前,麻利的撿起了鼓樣,用力的敲響了戰鼓。鼓聲在軍營裡忽然炸響,如同一聲春雷,驚醒了沉睡中的將士們。這些將士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早已習慣了軍營生活,即便是沉睡中也能迅的做出反應,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將士都穿戴整齊,全副武裝的站到了戰馬旁,等待馮敬的將令,剛才還靜靜的大營頓時變得殺氣騰騰。

    短短的時間裡,馮敬已經重新從大帳裡出來,他頂盔貫甲,跳上戰馬,網要說話,耳邊又傳來了營門望樓上的示警聲,幾個斥候飛奔而來。他心頭一陣陣的顫慄,緊緊的閉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緊張的情緒。

    「大人,楚軍離我軍五里,瞬息即到。」斥候們趴在馮敬的馬前,啞著嗓子說。

    馮敬深吸一口氣,舉臂高呼:「開營門,出營迎敵!」

    「開門迎敵」。傳令兵用力的敲響了戰鼓,將命令傳向四面八方。大營裡戰鼓轟鳴,騎兵們顧不上收拾營帳,翻身上馬,魚貫出卓,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列好了陣勢。

    就在他們列陣的時候,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從北風裡鑽了出來,大地的震顫越來越明顯,顯示快奔跑的敵人離自己越來越近,而且全是騎兵。恐懼在他們的心頭蕩漾,但是沒有一個,人叫喊,他們全都閉緊了嘴巴,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弓和馬韁,豎起耳朵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加一聲利嘯從前方傳來,緊接著,前方的將士開始催動戰馬。戰馬開始頂著強勁的北風加,開始狂奔,隆隆的馬蹄聲掩住了將士和戰馬的喘息聲,兵器碰撞聲,呼喝聲。

    遠處,另一股沉重如鼓的聲音被北風送來,黑壓壓的楚軍從黑夜中驀然衝了出來,帶著獰笑撲向剛剛加起度的秦軍。

    「風」馮敬才剛張開嘴喊出秦軍戰前常喊的呼聲,就被北風灌了個滿嘴。他剛剛對楚軍將領的一點鄙夷全被風吹得無影無蹤。借助於清風的常聽覺,他提前現了楚軍的動靜,同時也對楚軍將領有些不屑,轉了個大圈,繞到自己北面去,聲音正好順風吹來,讓自己有了提前現的可能,這個將領雖然有兩下子,可是也百密一疏。但是現在他卻沒有這個想法了,楚將雖然多走了路,給了自己提前現的機會,可是他順風而來,卻避免了頂風作戰的劣勢,權衡得失,他還是對的。

    今天有些不順,都是這馬跑泉搞的。馮敬心中有些懊惱,他轉過頭拔劍高呼:「準備射!」

    所有的秦軍將弓舉了起來,指向了左前方。一聲斷喝,長箭呼嘯而去,與此同時,他們舉起了左臂的盾牌,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敵軍長箭。

    「咻。

    「咻。

    一陣長箭如夏日的暴雨一般,毫無先兆的從天而降。

    馮敬舉著盾牌,聽著長箭射在盾牌上連綿不絕的聲響,心裡十分憋屈。他現在是頂風,楚軍是順風。藉著風勢,楚軍的長箭射得比他更遠,更加強勁,所造成的殺傷也肯定要他大得多。足夠快的將士甚至能多射一輪箭,而他們卻只有一次放箭的機會。

    看著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楚軍,馮敬不住的安尉自己,只要頂住這一輪,等到雙方調轉方向的時候,自己就是順風了。可是他很快又現了一個問題。楚軍的騎兵沒有如常例一樣和他錯身而過,而是直直的衝著他撞了過來。這是不合常例的,不管是哪國的騎兵,都是以弓箭作為攻擊手段,很少有在馬上廝殺的。就和戰車一樣,雙方都不會選擇直接衝撞,而是刊切奸錯開在交錯的那一剎那間歹相攻軍怎麼直三。禾了,難道他們不想活了?

    馮敬忽然想起在博浪沙看到的那一幕,腦子頓時嗡的一聲響,變得空白一片。

    楚軍的騎兵,全是帶長戟的。

    馮敬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如燦爛星辰般的寒光。

    「平戟!」灌嬰興奮異常的大聲吼叫著,率先放平了手中的長戟,雙手緊緊的握住了扁平的戟棲,寒森森的戟刃直指前方。身後的將士們聞令都收起了弓弩,放平了長戟,帶著凜冽的殺氣,裹挾著寒風,咆哮著向秦軍衝了過去。

    鋒利的長戟,輕易的割開了一個又一個目瞪口呆的秦軍的身體;強大的衝擊力,將一個又一個的秦軍撞下馬去;翻飛的馬蹄,踩踏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馮敬的騎術高明一些,他在想到了楚軍的長戟的那一剎那間將盾牌斜到了身體的左側,雙腿用力的挾緊了清風的馬腹,握著長劍的右手緊緊的揪住了清風的馬鬃。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做到的,幾乎就在同時,兩柄長戟從他的盾牌中刑過。因為他把盾牌側了過來,楚軍的長戟只是從盾牌上劃了過去,沒能正面受力,馮敬雖然被撞得在馬前上猛晃了兩下,卻沒有落馬,勉強坐住了身體。而他身後的親衛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他們不是被長戟刺中,就是被撞下馬去,隨即被後面飛奔的戰馬踏中,一片狼籍,慘不忍睹。

    聽著親衛們的慘叫,馮敬的心像是在滴血,他狂叫一聲,鬆開了馬鬃,奮力甩出了手中的長劍。長劍翻滾而去,將一名急馳而來的楚軍穿心而過,摔落馬上,與此同時,又有兩柄長戟刺中了馮敬的盾牌,他再也承受不住,被頂得凌空飛起,砸在後面的兩個將士身上,一起滾落在地。馮敬腦袋嗡的一聲響,就失去了知覺。

    手持長戟的楚軍將士,如一陣狂風捲過,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悲呼哀鳴。

    五千秦軍雖然以過人一等的素質及時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但是在三千虎豹騎面前,依然沒有能夠撐過一個照面。更因為馮敬的落馬,秦軍失去了指揮,雖然他們十分頑強,但是在武裝到牙齒的楚軍面前,還是沒有抵抗之力。一個衝鋒過後,秦軍的陣勢就被沖得七零八落。雪上加霜的是,虎豹騎剛剛過去,騎著戰馬的陷陣營又衝上來撿便宜,打得秦軍叫苦不迭。

    一個時辰後,五千秦軍覆滅。近三千人當場戰死,一千多人受傷,還有近千人投降。

    共尉在眾將的陪同下,走進了馮敬還沒來得及拆的大營。看著三萬人的大營,共尉微笑不語。這場虛虛實實的鬥智,因為周叔的細心,他大獲全勝,不僅一舉全殲了李由的騎兵,還獲得了大量物資,僅帳篷就有三千多頂,戰馬近三千匹,實在是了一大筆橫財。

    「周叔,這一仗,你是功。」共尉坐在馮敬的案幾後面,開心的對周叔說。

    周叔連忙搖頭,躬身說道:「君侯,功應該是灌嬰將軍的,是虎豹騎無堅不摧的強橫戰力讓秦軍一戰而潰,屬下並沒有什麼功勞。」

    共尉瞟了一眼臉上的血污還沒來得及擦,挺著肚子顧盼自雄的灌嬰,撲哧笑了一聲,伸手對灌嬰招了招。蔣嬰大喜,屁顛屁顛的湊上前去,未語先笑:「君侯,屬下其實也沒有什麼功勞,都是君侯多謀善斷,兄弟們賣力,這才立了小小的功勞說著,還翹起小拇指掐了掐,一副謙虛的模樣。

    周賁等人見了,禁不住笑出聲來,就連平時很少說話,總是板著個臉的邸商也禁不住樂了。

    共尉淡淡的笑著,一個接一個的捏著手指,把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漫不經心的問道:「傷亡如何?」

    灌嬰看著他的手,眼角不由得一抽一抽的,好像共尉捏得不是手指頭,而是他一樣。他掰著手指頭想了想:「秦軍反應很快,我們的傷亡比預計的要大一些,大概,,一千人左右吧

    共尉鬆開了手,直起了腰,雙手撐著案幾,板下了臉:「出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灌嬰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共尉出之前就提醒他說,今天風大,聲音可能傳得更遠一些,秦軍有可能會更早的覺動靜,因此要比往常開始加的時間稍後一些,盡量不要讓秦軍提前覺。灌嬰當時興奮難抑,左耳朵聽進去了,右耳朵又出來了,按照往常習慣在十里外開始加,五里外開始衝鋒,結果秦軍反應迅,等他趕到秦軍大營外的時候,秦軍已經出營列隊了。如果他能再遲一點加,可能秦軍根本來不及反擊,戰事就會更順利一些。

    「君侯,我,」灌嬰啞口無言,勝利的興奮不翼而飛,額頭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共尉早就想收拾灌嬰了,如今逮到了這個大好機會豈能放過,正準備小題大作斥他一頓,班玄衝了進來,滿臉興奮:「君侯,我們抓到馮敬了

    灌嬰頓時長吁一口氣,活抓馮敬,這個功勞可以抵消自己的過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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