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嗯，我也去。」尉遲瓊微微一笑，好似在說天氣多好，那般的輕鬆自然。
紫火亦是蹙眉：「那二皇子……」
「早就說過了，叫姐姐姐夫就行。」尉遲瓊輕笑，「嗯……清兒他……知道。」
「……」紫煉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你們這些小鬼……怎麼都這麼讓人不放心？」
「閒話就到此為止。」尉遲瓊斂起笑容，就似之前的太女威嚴，「馬車和馬匹都已經準備好，事不宜遲。」
「那……」紫火站起身，伸手將搭在椅子上的斗篷披上，語氣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走吧。」
走下階梯，一輛豪華的馬車早已經停在那裡，紫火回頭望著百層階梯上的九霄殿，深深的看了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鑽入馬車內……
——失去了什麼，妻主會心痛？
——怎麼會忽然問這些話？
——對於妻主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天下黎民？還是妻主和我們永遠的幸福？
——……火兒……如果真的要說，自然是火兒你們最重要，但是火兒別忘了，我是你們的妻主，但也是南虞的女皇，百姓們的希望，如果我們只是顧著一己之私置他們不顧，他們不會埋怨他們的女皇，卻會怨恨女皇的夫君們……
——為什麼？
——因為他們會以為是你們讓他們的女皇忽略他們的疾苦啊……所以為了讓火兒你們受萬人敬仰愛戴，讓你們不受到絲毫的傷害，妻主會很努力的治理著國家……
——另一種保護方式嗎？
——對，另一種保護方式。
——那……如果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沒有做錯事，卻受到了傷害呢？
——……沒有這麼一天。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就算毀天滅地與天下為敵，我也會保護你們。
——那……如果百姓們沒有做錯事，但是卻受到了傷害……
——那就消滅傷害他們的壞人。火兒，保護你們是因為你們就相當於我的生命，但是保護百姓，亦是我作為女皇的責任和義務……
——那，是失去了百姓妻主會心痛，還是失去了我們妻主會心痛？
——失去了百姓我會心痛，但是……失去了你們，我會絕望……
「所以……」
鷹羽坐在馬上中，有些疑惑的望向吐出兩個字的紫火，眨眨眼：「什麼？」
「所以……我們不僅要保護好那些百姓，更要保護好自己。」紫火抬起眸，微微一笑，斂去了世間萬物所有驚艷光華，「因為，不想讓妻主心痛，更不想讓她如行屍走肉一般活在這個世界上吶……」
馬車行駛速度不快，但是也不慢，因為突如其來的魔獸和戰爭，不止是京都，天穹內所有的城池都大開城門，讓那些邊境亦或是村鎮的百姓進去避難，各個繁華的城池頓時變的擁擠雜亂，就像是難民一樣狼狽不堪。
事實上，從某些方面來說，這些也確實算作難民。
面色哀慟的老人，嚎哭不止的孩子，面色枯黃的男人……
骨節分明卻帶著女子柔氣的手指輕輕放下窗簾一角，鷹羽垂下眸，不知該說些什麼，亦或是什麼都不想說。
可悲嗎？可憐嗎？還是這是上天所有人共同擁有的一個劫難呢？
重重侍衛隊，有著皇家華麗風格的豪華馬車，不論是那些侍衛，還是馬車裡面所坐之人，都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馬車裡有他們的王，有傳說中的紫火皇貴君，有風華絕代的鳳後，亦是有那些傳奇般的貴君，有人說，他們的女皇要親自出戰，鳳後和皇貴君以及貴君都捨命相隨。
感動嗎？感激嗎？在預言和現實中到底應該選擇相信哪一方？
馬車緩緩的移動，那些目光也隨著緩緩的移動，大街上除了馬蹄聲和車輪壓在雪地上的聲音，便是風雪呼嘯聲，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在房內的人都慢慢的走了出來，在大街上的人都停下了要做的活兒，孩子的哭鬧聲也壓了下來，然後消失。
因為道路忽然變窄，路邊就地扎帳篷的百姓很多，所以路有點不順，馬車便一點點的移動，而走過的路後，是跟著一群群的人，只是跟著，不發一言一語，面容平靜卻含著絲絲難以言喻的悲傷。
就這樣一直跟到城門前時，忽然有一群人出現在隊伍前，匍匐在地，語言中儘是歉疚和自愧：「臣等……有罪。」
侍衛拉了一下馬韁，居高臨下的望著那一干朝臣，等待著身後馬車裡的人發言。
兩輛馬車停下，鷹羽想要探頭出去看看，紫煉卻攬著他，搖搖頭：「那些大臣只是用她們自己的方法請罪而已，畢竟女皇都親自出征了，她們卻沒有一個人敢請命相隨。」
鷹羽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紫火開口，聲音有些懶懶的：「就讓她們這樣吧……也許這樣她們心裡會好受些。」
鷹羽不再說什麼，世界彷彿都靜了下來，只剩下風雪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前面那一輛馬車裡的尉遲瓊說道：「都起來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這場戰……呵，也怪不得你們害怕了。」
聲音中沒有諷刺和嘲笑，有的只是深深的無奈和歎息。
大臣們頭垂的低低的，額頭幾乎要碰著雪地。
「起來吧……」尉遲瓊的聲音從車簾後悠悠的傳來，「城中的百姓就有勞眾愛卿了。」
頭直接磕在了雪地上，涼涼的雪親吻著溫熱的額，一片冰冷：「臣等……在這裡迎候陛下凱旋！」
而後齊聲高呼：「吾皇萬福，萬歲萬歲萬萬歲，鳳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皇貴君千歲千歲千千歲，貴君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如平時上朝的語句，卻少了幾分習以為常的違心和淡漠，隱隱含著真誠和祈盼。
女皇專用馬車中的尉遲瓊聽著那一聲聲的高呼，不由得苦笑一下，閉了閉眼：「走吧。」
馬車的車輪再次轉動了起來，然後她再次聽見高呼，卻不止是剛才那些大臣的聲音，而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有孩子的聲音，男人的聲音，老人的聲音……一聲聲，一句句，那般的整齊悅耳……
就在馬蹄聲和車輪碾壓雪地的聲音中，馬車緩緩的駛出城，笨重的城門發出沉悶的呻鳴，一個個跪倒在地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緊閉的門縫中，那一聲聲高呼卻從未停止，一直盤旋在京都的上空，久久不散。
馬車一直向前行駛，直至和駐紮在京都外百米處的譚安卉和上官策所帶領的部隊匯合。
同一時間，北燕和西曆兩國也準備好了隨時出戰，兩國女皇身披戰甲，褪去平日裡的端莊華貴，眉眼間帶著一絲嚴謹英氣，愈發的讓人如瞻仰天神般仰望她們的身姿。
後來有人在史書上的記載中發現，那個時刻，兩國女皇曾說過一句話，是那般的相同，如出一轍：
「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