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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百花殺 第二十九章 璞玉 文 / 豆子惹的禍

    第二十九章璞玉

    宋陽本也沒打算隱瞞身份,解釋了句:「我易容了,本來有其他事情要做,有朋友無意中發現你們在這裡,就趕了過來。」

    說著,宋陽去拿皇帝的手腕,打算看看他傷勢,不料豐隆卻搖了搖頭:「先看李逸風。」

    這一句話讓宋陽對他好感大增,宋陽一點頭,轉頭去看李逸風的傷勢…胸口、後背,一道道傷口猙獰,其中以肚子上的一記刀傷最為嚴重,傷及內臟。

    像李逸風這樣的人,隨時都會帶著金瘡藥,可他傷口只是堵上了些草木灰止血,根本不曾敷藥,宋陽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他把傷藥都用在了皇帝身上。宋陽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忠心之人都值得尊敬,當下吩咐李公公取水,自己這邊則繼續問診,同時打開挎囊,取出針囊和諸般應用藥物,準備替他療傷。

    豐隆從一旁問道:「他的傷勢如何?」

    宋陽應道:「還算及時,應該無妨的,再晚一天就必死……」話還沒說完,宋陽又忽地『咦』了一聲,問李逸風:「怎會如此?」

    可此時李逸風又復昏迷了過去,根本無法開口。豐隆皺眉追問:「怎了?有什麼不妥?」

    宋陽的神情裡輕鬆不再,換而凝重,沉聲回答:「除了刀劍創傷,還有中毒症狀。」

    豐隆倒不覺的這有什麼異常:「刺客的兵刃上喂毒了吧。」

    宋陽搖了下頭:「這種毒走的不是血路,與兵刃無關的。」說著,他突然趴了下來,好像隻狗似的,圍著李逸風爬來爬去,上上下下不停地嗅著,最後嗅到他雙手的時候,輕輕哼了一聲。

    這個時候,李公公故技重施,又用衣服沾飽水回來,在宋陽的指點下,開始幫李逸風清理傷口。

    李逸風的身體滾燙、神志不清,身體遭受重創後的諸般症狀都開始發作,而奇怪的是他的內勁……他是皇帝身邊最兇猛的侍衛,雖然比不得陳返師徒,但也穩穩踏入宗師境界,內力渾厚根基扎實。可是現在,他的內勁全都蟄伏於經絡,既不流轉、更不去支援重傷的身體,完全是一副『冬眠』的狀態。

    內力再怎麼雄渾,不動起來也沒有用,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李逸風變得和普通人幾乎沒什麼差別,無法支撐體力、更無法運功療傷,一身重傷也就爆發的更快、更重。否則以他的修為,即便受的傷再重一些,也不會如此虛弱。

    而更要緊的,尤太醫在世時,曾傳下一道專門用來對付武功好手的毒方,能將中毒者的內勁封入經絡,只有服食解藥才會開解。再如何了不起的高手,中毒後也會被打回原形……絕世價值的美玉,在開鑿、打磨之前也不過是頑石一塊,所以這道方子喚作『璞玉』。

    璞玉,等若石頭,不值錢的。

    『璞玉』通過皮膚接觸、毛孔吸收染毒,中毒後的症狀與現在李逸風一樣…尤太醫的獨門劇毒,也是國師燕頂的自家絕技,能播下『璞玉』之人,不外兩個陣營,一是宋陽自己,另一是國師門徒。

    這件事裡又有了國師的影子,宋陽冷曬了下,居然又對上了,果然是天生的對頭牌呵。

    宋陽忙碌起來,解毒、敷藥、療傷幾個步驟在他手上是同時進行的,有條不紊絲毫不亂。另外還能分出些心思,把『璞玉』的毒性給皇帝和李公公解釋了下。

    李公公若有所悟:「李逸風先前與刺客廝殺、深夜逃亡、直到護著我們落腳此處時,都驍勇異常,後來他說要去探下環境,再回來後人就不行了。他是那個時候中的毒?」

    宋陽不置可否,繼續忙碌著手上的事情。

    豐隆躺在地上看著宋陽,神情裡很有些猶豫,過了好半晌才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道:「宋陽,你給朕一句實話,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不是鎮西王?」

    宋陽手上不停,頭也也不回地問:「你怎麼會懷疑王爺?」

    「朕若倒下,最有資格登基的非他莫屬;他的確離開了京師、但要想在途中轉向偷偷回來主持大局,也不是什麼難事;再就是你,你是王府乘龍快婿,易容潛回京師本來就是給他幫忙,不知為何你們鬧翻了,你又來幫朕……」豐隆說的頭頭是道,分析強大,如果不是落難,李公公一定會跪下大讚一聲:萬歲英明。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李公公還是沒敢出聲。

    宋陽笑了下:「我最貴重之物,就是王爺賞賜的…這麼說吧,他要讓我幫忙弒君,我想也不想就會答應。」

    放在平時裡的大逆不道之言,現在在豐隆聽來卻無比動聽,略略顯出了些興奮:「這麼說,不是王叔主使的,他老人家是忠心的!」鎮西王的勢力了得,如果他是忠的,現在又和王府女婿接上了頭,豐隆翻盤的機會大增。

    宋陽明白他的意思,提醒道:「即便王爺全力相助,你也坐不回龍椅了。」

    豐隆已經想通了此事,沉聲應道:「朕不求能再登大統,只想揪出奸賊千刀萬剮,為母后報仇!」

    宋陽嗯了一聲:「我幫你。」話,開始專心忙碌著救治眼前的病人。

    李逸風的傷勢著實複雜,宋陽一忙幾個時辰,直到天色擦黑終於收手,長出一口氣:「成了,沒事了。」跟著顧不得休息,轉頭查看豐隆的傷勢,又忙了了小半個時辰,才算處理妥當。

    此刻城中已經開始宵禁,軍馬巡街戒衛森嚴,宋陽不去無謂冒險,乾脆踏實下來,今晚陪著落難皇帝一起,住在破屋裡。

    豐隆心頭煩亂,無心睡眠,隨口閒聊之際,又咬牙切齒地說起出事時的情形,李公公輕聲勸慰:「萬歲切勿自責了,這件事裡處處透著邪門,防不勝防,怪不得您。旁得不提,就說那個鏡子,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卻突然變得身手了得……」

    宋陽皺了下眉:「替身不會武功?」

    李公公點頭回答:「當然不會,而且他身體羸弱,連小太監都比他力氣大些,若非斷定他沒有傷人之力,又怎會安排他和太后、皇后共乘。可誰能料到……就只最後那一撞,連輦柱都被撞斷了。」

    宋陽沒吱聲,心中卻再度冷笑,也是尤太醫的一味獨門劇毒,能讓人死前力量暴漲、且不懼疼痛。

    到黎明時分,始終昏迷沉睡的李逸風終於醒來了。瀕死前遇到貴人、保住性命同時,也從絕境中看到希望,換做誰都會感激、興奮,可他仍沒太多表情,甚至連一個『謝』字都沒有,只是對宋陽點了點頭。

    倒是李公公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對宋陽道:「李護衛天生就是這樣的性子,外冷內熱。」

    宋陽無所謂的,他更關心李逸風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

    事發當晚,李逸風護送皇帝突圍逃走,可當時的情形緊急且混亂,朝中權貴誰都有可能是這場叛亂的主使者,豐隆落難之際,偌大一座睛城,竟找不出一個可以信賴的重臣,李逸風當機立斷,不投臣子而投神佛,帶著皇帝去往城南別來禪院。

    李逸風想要尋求無魚的庇護。

    聽到這裡宋陽暗暗點頭,如果他是李逸風,又不知道無魚可疑之處的話,也會是這樣的選擇。

    以外人對無魚師太在外面盛名的瞭解,都會以為她一定會相助豐隆,而別來禪院是佛門清淨地且地位頗高,得同道敬仰、受信徒供奉,即便刺客知道豐隆藏身在此,想要敢恃強行兇也得先掂量下分寸,何況那時候李逸風已經甩脫了追蹤,無人知道他們逃到了哪裡。

    李逸風殺人、但信佛,所以也信無魚,不過事關豐隆安危,不由得他不謹慎行事,並未直接逃入禪院,而是把皇帝暫時安置在附近破屋中,自己去爬牆潛入禪院後部。

    按照李逸風的本意,自己先進去,找到無魚師太說明情況,再悄悄把萬歲轉移進禪院,此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才好,可第一個沒想到的,他雙手搭上牆頭之後,內力當即運轉不暢,察覺中毒時,李逸風已經翻上,隨即他又看到了第二個『沒想到』,一位他認識的內廷侍衛,換著了便裝,正從後殿向外走出。

    別來禪院不該和內廷侍衛有絲毫聯繫。

    李逸風哪還敢再把皇帝往裡面送,拼著殘餘力量勉強摔回到外面,返回破屋後內力不繼,再壓不住傷勢了……

    『璞玉』來自院牆。

    別來禪院有國師一脈才通曉的劇毒防衛;替身巡遊前服食過國師一脈才能配置出的毒藥;八月十五晚上『皇帝』中邪,八月十六清早無魚出關趕赴皇宮。

    事情幾乎清楚到一目瞭然。

    「也有好處的。」宋陽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跟著解釋道:「無魚應該也是幕後主使之一,由此別來禪院附近成了『燈下黑』,誤打誤撞躲到這裡,倒是比旁處更安全些。」

    說話的時候,城中晨鼓響起,宋陽起身:「宵禁撤了,我先走,你們先要住在這裡了,我請同伴幫忙看護。」說著,走出屋子把羅冠喚了進來。

    自始至終豐隆等人也不知道外面還有一位大宗師守護,見羅冠進來臉上都露出驚訝神色。

    很快,豐隆又皺起眉頭:「先留在此處?不能送我們過去紅波府麼?」

    宋陽搖了搖頭:「你不知道我們來時,一路上受過多少次盤查,現在帶你們離開,連三里都走不出,稍安勿躁吧,我先想辦法。」

    跟著,對羅冠點了點頭,兩人之間不用廢話,更不用囑托什麼,宋陽帶上火道人就此離開。

    一大一小裝成爺倆,宋陽領著火道人的小手,兩位奇士都打從心眼裡那麼彆扭…兩個人先回客棧,洗漱後換了身衣服,出門往紅波府的方向走去,但是走到半途時,宋陽忽然轉向,不再靠近紅波府火道人納悶,仰頭望著他:「什麼意思?」

    「滿街都是哨探,進去或許不難,出來的時候多半會被拿下。」宋陽應道,他的五感明銳,暗探再如何隱秘,只要稍稍靠近都無法逃過他的耳目。

    侏儒老道眉頭大皺,宋陽倒還算輕鬆,笑道:「去見個朋友,看看她能幫上忙不。」說著,加快腳步,東轉西繞,不久之後來到了鳳凰城中赫赫有名的富貴賭坊。

    現在還是上午,加上城中人心惶惶,賭坊的生意大受影響,裡面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麼客人,門口的夥計見宋陽進來,客氣笑道:「現在沒什麼人,湊不出好局,貴客要是有興致,可以和咱們坊中的荷官玩上幾手。」

    宋陽搖頭:「不賭錢,我來找你家慕容小姐。受她好友所托,來探望她。」

    夥計略顯為難,依舊客氣得很:「客官,就憑您這麼一句話……您總得說出那位好友的稱呼,我才好去通報。或者,您賜下什麼信物也成。」

    倒不是夥計故意刁難,主要慕容小婉那副脾氣…而非常時期,宋陽也不打算說出小捕的名字,直接從兜裡摸出了一錠銀子塞進對方手裡,笑道:「真的是朋友,你家小姐來了自能分辨,我不會害你。」

    夥計掂了掂銀子,琢磨著就算是宋陽故意消遣人,為了這個價錢自己挨小姐一頓打也值了,當即痛快答應,招呼同伴給客人上茶,自己一溜煙地跑去找小婉。

    宋陽早就聽小捕提及過這位閨中密友,知道慕容小婉可以信賴,她又身處黑道,這個時候說不定能幫上忙。

    慕容小婉正忙著喝豆漿,聽說有人找,把大碗一放,雄赳赳氣昂昂地就來了,進門一看宋陽那副賊眉鼠眼的長相,她的拳頭就癢癢了,所幸那個奸佞漢子身邊還帶了憨頭憨腦的娃娃,小婉沒動手,甕聲甕氣:「你是哪個?找我作甚?」

    宋陽請她把自己帶到靜室密談,隨後坦白身份,跟著也不多做客氣:「我有件事,想要請你援手幫忙。」

    小捕的事情就是小婉的事情,不過眼前這個自稱宋陽的傢伙,看上去不像很靠得住,小婉挑起了刷子眉:「你怎麼證明你是宋陽?」

    宋陽到鳳凰城本來是行機密事,身上並未攜帶證明身份的信物,應道:「小捕和你講過的,有關我倆相處時的事情,你儘管來問。」

    小婉想了想,問道:「筱拂總念念不忘,你在青陽驛館中唱給她聽的發如雪……」說到這,慕容小婉忽然閉上了嘴巴,開始眨眼睛…漸漸,臉上顯出懊惱。

    宋陽等了一會,大概明白了:「你是想問我那歌叫啥?」

    小婉不矯情,嘿嘿一笑:「說溜嘴了…這個調子筱拂給我哼過,我還記得,你能唱得出,你就是宋陽。」

    調子哼道一半,小婉就大喜而笑,上下牙床同時露出,對宋陽喊道:「姐夫!」隨即又對外面大聲吆喝:「拿豆漿來!」

    仇人拳頭朋友豆漿,慕容小婉做人做事都一樣的乾脆利落。喝著豆漿,宋陽說出來意:「能不能幫我給左丞相胡大人傳個消息,我要見他。」

    旁邊正端著碗喝豆漿的火道人聞言一愣,皺眉望向宋陽,後者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開口,又繼續對小婉道:「這事要辦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好…慕容老大也先別告知。說完,宋陽又歉意補充道:「不情之請,萬勿見怪。」小婉可以信任,但她爹混跡黑道一生,心思油滑難以控制。

    小婉倒無所謂,揮手道:「我爹在城郊山莊,現在回不來了,城裡的事情我做主。」京中戒嚴,從中秋夜出事開始四門就已經封閉,絕盡任何出入,除非手上有牙門軍令。

    跟著小婉又琢磨了一陣,對宋陽道:「我得先去問夥計點事情,才能確定能不能幫忙,你在這裡等我一會。」說完起身離開了屋子。

    火道人這才問道:「不是要找紅波府麼?怎麼變成了胡大人?」

    「鎮西王和初榕都不在,這個時候他們估計連京***事的消息都還沒收到,紅波府裡沒有真正能扛起事情的人,找他們沒用的。」宋陽應道:「豐隆的事情太大,非得找能拿主意、能做事又有勢力的人來商量,只能找胡大人了。」

    火道人壓低了聲音:「可是…胡大人可靠麼?」

    到底是誰造反現在還不得而知,火道人的顧慮再正常不過,說不定這次京中謀反就有他一份。但是宋陽語氣篤定:「胡大人信得過。這次謀反是內鬼勾結外賊,外賊就是大燕。」

    宋陽不知道誰會勾結大燕,但是能確定左丞相一定不會是燕國的內奸,最簡單的,一品擂之前胡大人就猜到宋陽會放火了,若他是內奸,給燕帝知會一聲,又哪有那場大亂。景泰痛恨胡大人的程度,恐怕比著他恨宋陽還有過之。而九月八之後,胡大人對燕國也視若蛇蠍。

    幾乎可以肯定的,胡大人如果知道這場叛亂的背後有大燕支持,一定會出力相鬥。

    差不多就在宋陽把事情給火道人解釋清楚的時候,慕容小婉也這番回來,面色得意:「你運氣不錯,的確有條路子,能把消息送過去…你放心,你托付我的事情,我會親口告訴左丞相,出得我口進得他耳,絕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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