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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百花殺 第六十一章 車伕 文 / 豆子惹的禍

    第六十一章車伕

    毫無意外,蟹九翻臉,雙手一翻亮出滿是倒刺的銀鎖,可就在準備拿人的剎那,一股洪浩壓力忽然從門外湧入!肉眼不可查、耳中只有寂靜,但這份壓力,就彷彿面前有一道滔天駭浪突兀聳起,堪堪撲到眼前時,又倏地凝滯不動……如山大浪,隨時都會崩塌、於頃刻間湮滅所有一切。

    只有習武之人才能體會的森森威壓,大宗師的威風。不知何時,羅冠已經到了門口。

    羅冠背負雙手、未執弓,但已綻放氣勢。

    蟹九不再妄動,凝住拿人的勢子,轉頭看了羅冠一眼,隨即皺眉:「是你?」

    羅冠很客氣,點了點頭:「九爺,好久不見。」羅冠是燕帝聘來的高手,專為皇家做事,幾年前曾受命景泰,助刑部去偵辦一件大案,那次就是和蟹九合作,著實經歷了不少凶險,最後總算功德圓滿,由此,兩人之間也算有些交情。

    蟹九語氣冷漠:「你要阻我?」

    羅冠搖頭:「我和這位顧先生不熟,不會為他出手。」蟹九臉色微微一緩,但還不等他再開口,羅冠又繼續道:「不過…你還是不能在這裡動手,打起來會很亂,會影響一位前輩的休息。」

    蟹九冷曬,不再理會羅冠,轉目望向顧昭君:「識相的,跟我走,少吃許多苦頭。」

    顧昭君笑,搖頭:「我不走。不光我不會走,你和你帶來的人也別想走了。」

    老闆的大屋內劍拔弩張、惡鬥一觸即發,但漏霜閣的客人全然不覺,一座座精巧廂房中春光旖旎…其中有幾間,申三、申五、寅四……五間房中,客人沉溺色香軟紅之中,正在嬌聲催促下揮汗如雨,可他們的眼睛不知何時全都張來了一道縫隙,目光清澈且沉冷,只待一聲號令就會抽身而起、匯閤家主殺盡強敵。

    在睛城中,顧昭君從不會一個人行走,即便來李明璣的漏霜閣。

    ……

    顧昭君和蟹九僵住了,前者的笑容越來越盛,後者的神情則越來越冷,顯然誰都沒了耐心,這個時候宋陽起身,走到兩個人中間,面對蟹九:「大東家是我,要拿人先找我。」說完,又側頭對老顧笑道:「我的架,我來打。」

    屋裡的付黨、謝門走狗外加老顧,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旦打起來自然會一起出手,不過像宋陽這樣,直接去幫顧昭君擋下第一陣,還是有些唐突的。老顧以前說過自己不要臉,其實他是最講究架子、最好面子的。果然,顧昭君不屑道:「怕我吃虧麼?心領了,閃開吧。」

    宋陽卻歎了口氣,回答的很古怪:「這事不管怎麼怪,都是要怪到我身上的,和你沒什麼干係。你發脾氣也是我對不住你,哪能再讓你打架。」

    『這事』指的是『珠寶變現被官差發覺、順籐摸瓜追到妓館來抓人』。仍是因為顧昭君好面子……當初大包大攬,說只有自己經手才不會出問題,還因此提了一成佣金,現在卻被蟹九追上了門,老顧這個臉丟大了。

    其實蟹九此行『可疑』得很,即便沒聽過他的名頭,但帛先生吃驚追問在前、羅冠見面招呼在後,也不難想像這個老捕快的身份。憑他的地位,真要想辦鐵案,哪會只帶十幾個人偷偷潛入,還一個人獨入虎穴,在拿人前囉哩囉嗦地說上半天。

    且他說的話裡也留了扣子,只要解釋的好,就不抓人了……這哪是能從捕快嘴裡說出來的話。

    以老顧的心思,怎麼會察覺不到事情蹊蹺,可他覺得丟了面子,惱羞成怒了,不管不顧就要殺人。

    李明璣、帛先生都看得明白,這個時候越勸老顧就越覺得丟人,無疑是火上澆油,兩人乾脆也不費話了,大不了就殺光蟹九一夥,然後再想辦法補救便是了。

    宋陽也沒想著勸,他的念頭很簡單,自己才是始作俑者,顧昭君丟人也是因自己而起,或許大家還算不上朋友,但一段相處下來,至少還算默契愉快,沒道理這個時候還讓顧昭君站在風口浪尖。

    說真的,要打架了,宋陽不覺得太緊張,自己這夥人多勢眾,還有個大宗師羅冠,他只是覺得好笑……顧昭君也會意氣用事麼?

    不過宋陽的介入,還是讓顧昭君心境有了些許變化……並非不難堪、不生氣了,但又添出了些『付老四還算講義氣』的安慰,只是稍稍的一點緩和,緩和了馬上就要殺人洩憤的情緒,他斜忒了宋陽片刻,隨即目光一轉望向蟹九:「剛才你說的,若能說清楚贓物的來源,你就不抓人?」

    蟹九搖頭、糾正:「說對了我才不抓人,說錯了一樣得抓。」

    宋陽就此接口:「對了錯了,差別在哪?你想聽實話,總得先把自己的話說清楚。」

    「說對了,就是蟹九的朋友;說錯了,就是大燕的囚犯。」蟹九的回答仍是不清不楚,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要說的對了,就是你的朋友?」宋陽說完,搖了搖頭:「只你把我當朋友可不夠,還得我把你也當成朋友,蟹九爺才能活著走出這間屋。」

    簡直就是在打啞謎,宋陽這頭彆扭,蟹九何嘗不覺得難受,他也有難言之處,這次辦的是『私事』,決不能聲張的那種,帶來的人也都是自己絕對信得過的老兄弟。本來事情想得挺容易的,如果對方不說出實情就把人帶走、回去慢慢地問,可對方的實力完全出乎意料......

    該提前交代的都已經說過了,宋陽實在懶得再囉嗦,直接給出真正緣由:「珍寶來自太醫尤離,滿滿一大箱子。」事情看上去有些複雜,可歸根結底,就是因為雙方都有話不想說,宋陽率先打破僵局,被對方知道實情無妨的,反正蟹九證明不了自己是朋友,他就會死。

    蟹九的神情變了,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但警惕依舊:「尤太醫的珍寶,怎麼會落到你手中?」

    宋陽如實應道:「尤太醫故去,他把箱子留給了我。」

    「他死了?」蟹九明顯吃了一驚,立刻追問:「你如何證明箱子是他留給你的,不是你殺人越貨?」

    怎麼證明?沒法證明。宋陽無奈而笑,耍無賴似的反問了句:「你說怎麼證明?」

    「光靠嘴巴沒有用的,尤離真要傳下什麼,只會給一個他從南理帶走的右心娃子...讓右心人來和我說話,我自然會信!」蟹九情不自禁握緊了手中的鎖鏈,下一刻不是朋友相見、便是生死搏殺。

    知道尤離從南理帶走一個右心娃娃的人,全都跑到一間屋子裡來了。宋陽先看了羅冠一眼,後者會意,身形一飄來到蟹九身旁,嘴裡淡淡說了聲:「九爺,得罪。」伸雙手搭住了蟹九的脈門。

    與此同時宋陽也邁上一步,把蟹九的手放到自己的右胸口......心口要害,蟹九若偷襲宋陽絕無活路,但羅冠拿住了蟹九的脈門,讓他根本運不起力量,自然也就沒了偷襲的可能。

    很快,三個人各自退開,探明宋陽就是右心人的蟹九,完全都放鬆了下來,再沒了絲毫敵意,一抖袖子收回鎖鏈,對宋陽道:「好小子,都長得這麼大了。當初尤離挖墳的時候,我可就在旁邊看著!」

    宋陽面露詫異:「你是當初護送尤太醫離開南理的那群人之一?」

    百歲宴挖墳時發生的事情,除了尤離最關鍵的那幾句自言自語,其他的宋陽早都記不得了,不過有幾個車伕,他還是清楚的。

    「不用試探了!」蟹九搖頭而笑:「沒有之一,也不是一群人,就我自己、趕了架馬車送你們兩個離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個瓷瓶遞給宋陽:「這是尤離當年送我的東西,要是你還不信,我也沒辦法了。」

    不用仔細辨別,宋陽掀開瓶塞一望便知,果然是舅舅的獨家出品,焚毒。當即遞回瓷瓶,對蟹九點點頭,露出了個笑容:「前輩好,先前誤會了。」

    蟹九擺了下手:「尤離以前沒和你說過麼,這箱子珍寶,就是我送給他的!」

    還不等宋陽說話,帛先生就從一旁笑道:「咱們燕國的捕快可真夠有錢的,送人寶貝都論箱。」

    蟹九不在意這種怪話,繼續道:「也不是我的錢。當年中原首富賈家被賊人洗劫,滿門被殺,無數珍寶失竊,因為是幾伙惡賊聯手作案,所以追剿漫長、贓物也是陸續啟回,巧的是我獨自追回這箱寶貝的時候,接到尤離傳書,說他要逃離大燕......那時候贓物還沒上繳造冊,又沒有苦主可退還,乾脆送給了老朋友。不過我囑咐他,最少要沉上二十年,才能動用它們。」

    現在未滿二十年,但也差不多了,這批珍寶流入市面並未引來懷疑,可是因為另一件案子,牽扯出了那枚寶石戒指,本來也沒什麼,就被當成充公物層層上繳,只是在經過蟹九這一環的時候,被他留意、發現,這才追查了下來。

    當然,蟹九的追查是暗中進行,主要還是關心尤離,他總要弄清楚是尤太醫出手兌現,還是遭了賊人的劫殺。

    蟹九說起往事,多少有些感慨,而他也不是尤太醫的朋友......尤離這輩子,幾乎沒什麼朋友,琥珀或許勉強能算一個吧,但走運的是,在受過他醫術恩惠的人中,有幾個知恩圖報的好漢子。

    閒聊了一陣,宋陽忽然問道:「蟹九爺知道妖星的事情麼?」

    蟹九皺了下眉:「什麼妖星?」

    宋陽沒多解釋什麼。他清楚記得,尤太醫死前曾經和他說過『動用了燕國的眼線,意外查出你竟然是妖星』,蟹九不知道『妖星』的事情,顯然尤離的眼線另有其人。

    對這種沒頭沒腦的話,蟹九並未追究,而是換過了話題:「宋陽,你要小心些。」

    宋陽微微一愣,雙方『相認』之後,都在撿著重要事情去說,並沒太多寒暄客套,到現在為止宋陽也沒向蟹九報上姓名來歷,可對方直接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認得你,是因為我在查你。從皇宮裡直接傳到我手上的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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