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秘密交易
一襲純黑色的天鵝絨燕尾服，潔白的立領襯衫和黑色的領帶，長而稀疏的頭髮呈四六左右分開，梳理的相當細緻，還抹了一點像香油一般的東西，讓灰黑色的頭髮在燈光下一綹綹的發亮。流行的大鬍子有些灰白了，可比較平直的眉頭下那雙深邃的眼睛卻有些凌厲的光線不時閃動。
這位，就是美國國務卿約翰.m.海伊，又稱海約翰了。
禮節性的握手時，海約翰對年輕得有些過分的中國實權人物微笑道：「總理大臣閣下，很抱歉！最近忙著調停日俄戰爭的事務，以至於遲遲不能來和您會晤，請原諒！」
李燾看得出海約翰眼中的嫉妒，作為一個在世界範圍內有影響力的政治人物，六十九歲的國務卿先生顯然老了，已經不是當初林肯總統身邊的那位年輕有為的秘書了。當然，秘書和總統都是記者出身。
「國務卿閣下，對美國和中國而言，調停日俄戰爭都是頭等大事。不過，美國思維和中國思維是有明顯區別的。我們認為，政治和外交方式的調停遠遠沒有軍事行動達成的和局更為快速、有效！特別是在遠東地區。請！」作為主人，李燾表現出應有的禮貌，卻在話語中小小地調侃了一下美國人。
臉型略顯清瘦卻軍姿標準的上尉副官立即邁著有力的步伐，引導客人們坐在剛才自己坐過的位置上。
一屋子的年輕人！總理大臣是，副官是，還有一個在美國政府特別機構中已經掛了號的留學生也是。不過，這個「掛號」是要確保其安全，以維護中美兩國之間越來越親密的關係。前些天，這位留學生駕駛著實心橡膠車輪的「大陸牌」汽車遠行，著實讓一些人忙壞了。
「總理閣下，作為美國國務卿，在總統閣下與您會晤之前，我有必要先行拜見，就中美雙方都關注的一些問題進行深入地探討。從威廉.拉西默的報告中，從大中華帝國皇帝陛下在美國的訪問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中國開放的誠意，美國也對應地在庚子賠款的轉付和政府間低息貸款、以及改善華僑待遇和擴大中國留學生人數等事務上表示了誠意。冒昧地問一句，閣下此次突然訪美的動機何在？」
李燾對海約翰有些無禮的問話並不在意，他神態寬厚地微笑道：「無他，只為請美國加強調停日俄戰爭的力度而來。否則，口木很有可能在中國的幫助下徹底擊敗俄國，讓這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徹底地失去遠東！而中國也決不容許口木人繼續俄國的作為，我國防軍東北軍團三十萬將士決意收復東三省，包括已經被尊敬的美國朋友在與英國的秘密交易中出賣了的旅順地區。」
即便是說著這樣的話，李燾還是一臉的微笑。
而海約翰則有些不自然了，不過，他是一個政治外交老手了，思想很快就從「朋友圈套」中跳了出來，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彬彬有禮地欠身說道：「三十萬？中國東北軍團擁有三十萬軍隊？」
李燾自豪地挺了挺胸膛，點頭道：「正如美**事顧問團曾經看到的第一師第一旅一般的三十萬國防軍！我有足夠的把握指揮這支軍隊在擊敗俄軍之後，消滅敢於在中國用武力謀取利益的一切力量！包括口木陸軍！」
海約翰的目光從李燾自信滿滿的臉上移開，快速瞥了一眼身邊的軍事隨員，又連忙看著李燾的眼睛，說道：「這麼說來，美國在日俄戰爭的調停工作是沒有必要的嘍？」
李燾可不會吃這一套，他爽朗地咧嘴笑道：「哈哈，那就看美國是需要一個日俄制衡的遠東還是中日制衡的遠東了？敢問國務卿先生，您對俄國遠道而來的波羅的海艦隊的命運如何判斷？」
「不容樂觀。」海約翰的回答是美國海軍部和海軍署，以及馬漢少將的一致回答。
「那麼，可否這麼來看。俄國將在遠東失去海上力量，而口木將成為遠東和太平洋地區的海上霸主？」
海約翰默然點頭，這一點誰都看明白。
李燾的目光在身著美國陸軍制服，掛著少將軍銜的國務卿隨員臉上停頓了一下，同時微笑點頭，卻轉向海約翰道：「中國陸軍已經具備了相當的實力，可以遏制口木進一步地向大陸方向發展勢力，可以保證擊敗口木軍收復旅大地區，並且威脅朝鮮。口木，一個工業快速發展，國內資源和市場嚴重不足的國家，要避免發生經濟崩潰的局面，就勢必要把掠奪資源和市場的目光投向別的地方！朝鮮？不夠！中國東三省？我有三十萬精銳陸軍，不行！口木的出路在哪裡？坦白的說，法國的安南、美國的菲律賓和夏威夷，是擁有強大海軍的口木首選之地！」
美國之所以支持口木向俄國挑戰，乃是俄國的東進政策和獨霸滿洲的舉動威脅到美國的利益——一個被強國獨霸的滿洲不可能門戶開放！而野心勃勃的蒸汽壓路機如果佔據了滿洲、朝鮮，其海軍力量更會影響到美國西海岸的安全。如今，俄軍敗局已定，列強們卻突然發現，擁有強大海陸軍的口木已經成為遠東地區的霸主，嚴重威脅到美國的利益。因此，必須讓俄國保留一點力氣，讓日俄能夠在滿洲達成制衡。這個想法是基於出賣中國利益的！
可是，中國的總理大臣，一個屢次創造戰爭奇跡的陸軍上將在美國國務卿面前聲稱手握三十萬精銳！將為捍衛中國的領土利益而戰！甚至於在他的眼中，日俄兩軍都已經是戰敗者了！
此時，海約翰覺得自己被震撼了，被年輕的中國人在氣勢上完全地壓制住了！
想想德國和美國在此前對中國不遺餘力的支持，想想這位上將曾經創造出的戰爭奇跡，海約翰相信了他有三十萬大軍的話。三十萬吶，今日的美國陸軍也不過十九萬多一點點而已！他當然不知道，李燾為了這三十萬大軍，除了利用軍費之外，都快要把李鴻章留下的家底子掏空了……
顯而易見的，犧牲中國利益的遠東政策必須調整！
留給美國的選擇有四個：第一，不惜與中國撕破臉，而繼續支持口木，這會符合國內猶太金融資本的利益，卻會惹怒那些工業家們，也會讓口木實質性地具有朝鮮和滿洲，壯大其實力。第二，立即促成日俄言和，保持滿洲現狀，這麼一來，新的戰爭會在中日之間進行，俄國反而成了旁觀者，最終，蒸汽壓路機緩過氣來，會壓碎在遠東阻擋他前進的一切障礙；第三，聯合中國，相信其陸軍實力，畢竟中國在戰勝日俄之後，還沒有一支強大的艦隊來威脅美國的利益，畢竟中國的龐大資源和市場是願意對美國開放的！第四，像1900年那樣，組織八國聯軍壓迫中國就範，可惜，1900年的戰爭不那麼成功，如今更是天方夜譚了！至少歐洲陸軍強國——法國和德國是不會再同心協力了。
海約翰匆匆告辭了，這位已經顯得老邁了的國務卿在嘴裡念叨著「三十萬陸軍，三十萬陸軍」連夜趕回華盛頓。
第二天，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邀請電話就打到了李燾的床頭。
1905年4月1日，大中華帝國總理大臣李燾上將和美利堅合眾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在白宮向新聞、外交、經濟界宣佈，中美兩國將締結《中美全面友好合作條約》，取代此前兩國間簽訂的一切條約……
就在消息宣佈的當天，英國外交大臣蘭斯多恩侯爵正式任命駐華公使代辦朱爾典為公使，全面實施其建議的新遠東外交戰略計劃。
4月2日，性格「一貫審慎」的德意志帝國威廉二世皇帝陛下向大中華帝國皇帝陛下致電慶賀，並表示將在適當的時候，派遣皇儲代表德意志帝國皇帝本人訪問中國。
與德國關係緊張的法國立即感覺到遠東的麻煩，考慮到自己在中國廣西、雲南和廣州灣、上海擁有的利益，考慮到英國希望法、德舉行會談改善關係、避免歐洲大戰的建議，法國駐華公使也立即向中國外交大臣表示祝賀。
……
夜深人靜時，曲家店的俄軍前沿亮起了幾支火把，向26旅的陣地揮舞了幾下，接著，一名俄**官站在火把的光線中，解下腰上的皮帶和槍套，舉過頭頂停留了大約半分鐘後，緩緩放在地上。
「來了，舉火。」團長王均培嘀咕了一句，向安長寶揮手示意，頓時，三支火把點燃了，向對方畫著大圓圈揮動著。
三名俄**官一邊喊著「薩哈諾夫！薩哈諾夫！」一邊慢慢走向中**隊的前沿陣地。
「老相識了。」王均培低聲向安長寶道：「當年在大凌河前衛屯的河灘上『自殺』的劉良佐大哥，就跟他有關。這傢伙，還在咱們錦州幹過半年多的苦力呢！」
「哦。」安長寶聽說過這個事兒，劉良佐的名字至今還留在金城街的英雄紀念碑的第一排上。那是個有血性的南方漢子，真正的武毅新軍、國防軍！
兩百多米的距離實在不是很遠，幾分鐘後，三名俄**官走近了，王均培帶著安長寶和一個翻譯起身迎了上去。
「薩哈諾夫，薩哈諾夫。李燾將軍的朋友，朋友！」薩哈諾夫中將拍打著自己的胸膛，連聲向中國上校解說，見上校露出了微笑後，又彈著舌頭嘰裡咕嚕地亂說一通。
翻譯癟嘴道：「團長，他說，咱總司令曾經邀請他帶著家人去錦州住，還會大擺筵席招待他。娘的，想得美！」
「噓！」王均培瞪了翻譯一眼，轉向薩哈諾夫做出相請的手勢道：「將軍，吳司令官在前面等您，請跟我來。」翻譯照實說了，他明白團長以及司令的意思。畢竟這一個月來中俄前沿是未發一彈，當然也沒有一個中國或者俄國的士兵傷亡了。聽說有的部隊前沿還出現了一些餓得發慌的老毛子兵，用子彈、刺刀什麼的換大饅頭吃。可惜，一色毛瑟步槍的國防軍看不起他們的破爛玩意兒，卻又見那些老毛子餓得瘦骨嶙峋，著實可憐，只好打發兩個饅頭了事。
78團指揮所裡，吳佩孚、胡殿甲擺開了會談的架勢，等薩哈諾夫和兩名俄軍上校一到，也沒找到什麼可以寒暄客套的話，直接就鋪開地圖開始談判。
「目前，中日兩軍在昌圖以北地區，以鐵路線為界，西邊是中國防區，東邊是口木軍防區。如果，你們還有能力和想法反攻的話，完全可以從我軍當面抽調兵力，我軍保證一如既往地堅守陣地，決不前進一步。」
薩哈諾夫有些猶疑地問道：「口木軍方面的情況，還請將軍閣下如實相告。」
「你們吶！」吳佩孚有些不耐煩了，他實在看不起俄軍的整體戰力水平，還是那句老話——俄軍士兵是堅韌的，俄軍軍官是無能的！一將無能就會害死三軍，偏偏老毛子是大多數的將軍都他娘的無能之極！而稍有點能力的如伊萬諾夫、格裡品別爾格等人，不是被撤職就是被氣得離開軍隊，孤身跑回彼得堡去告狀。「你們的左翼剛剛退到公主嶺時，口木軍一個聯隊規模的進攻不是被你們打退了嗎？興許你們不知道，那個聯隊是自行崩潰的！口木人也早已疲憊不堪了，他們的軍官和士兵得不到輪換，大多數已經離家兩年了。」
薩哈諾夫面有難色，好半晌都沒有回應。自從奉天會戰失敗後，俄國一方面請法國聯繫英國、美國斡旋，一方面加緊抽調兵力增援滿洲，意圖配合第二太平洋艦隊的到達。如果海戰勝利的話，口木將失去海上補給交通線，俄軍就可以輕易地擊敗失去軍需補給的口木陸軍，從而扭轉戰局。因此，對俄國遠東戰局來說，第一位的是增加兵力，第二位才是考慮補給品的問題。加上遠東鐵路的管理混亂、低效，俄軍士兵的生活困苦萬分，不解決這個問題就想調動他們去拚死作戰，難！搞不好就會激起暴動甚至革命！
吳佩孚繼續引誘道：「你看，中日兩軍之間，鐵路線兩側，一個足足有二十里的空擋。只要你們的行動夠快，一個晚上就可以通過這裡向口木軍左翼迂迴不少於兩個師的兵力。這麼一來，第六師團就不得不撤退。從口木軍當前的士氣來看，撤退很可能引發全面的崩潰！」
薩哈諾夫終於開口道：「將軍，你為何要幫助俄國而非口木？」
吳佩孚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