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利益至上
隨著日俄雙方加緊準備奉天會戰，駐防奉天的國防軍第二師後備旅除留少數部隊警戒外，於2月15日撤出奉天，轉駐前當堡。
這個後備旅和幾乎所有後備旅一樣沒有番號，所轄部隊也從各師、各師管區、憲兵司令部各分隊甚至是關內新兵中抽調、輪換而來。羅照上尉的一團三營，就是以憲兵為主構成。三營剛到前當堡，旅參謀處參謀沈從蘅就帶來師部和憲兵司令部的聯合命令——上尉羅照晉陞為少校，立即交接部隊指揮權，趕赴錦州王家堡軍團司令部報到。
沈從蘅傳令之後並沒有走，而是幫著交卸了指揮權的羅照整理行裝。羅照則來者不拒，任由他幫手，只是冷色嚴肅，兩人偶爾的幾句交談也顯得語氣冷淡。
「羅照，你知道軍團司令部調你去錦州幹什麼嗎？」
「不知道！」
「我知道你的，你難道不為自己的調任而可能錯過一場夢寐以求的戰鬥而惋惜？」
羅照不耐煩地白了沈從蘅一眼，右手摸著自己的胸膛恨聲道：「我很願意打仗，那是贖罪！我巴不得就這樣死在戰場上！你，可以走了！」
沈從蘅走到門口，看看四周無人，又轉身走到羅照身邊，低聲道：「中日兩國的共同敵人是俄國。我們之間的友誼和合作，全部是為了把白種人趕出滿洲去！東亞乃至整個亞洲都是我們黃種人的！羅照，少校！你應該為此感到光榮，不是嗎？」
「光榮？」羅照將打好的背囊甩上肩頭，用嘲笑的目光看了看沈從蘅，冷笑道：「如果你我換個身份，你會覺得光榮嗎？沈從蘅，我不管你究竟是口木人還是中國人，希望你再也不要來找我了！我，終有一天會按捺不住性子掏槍崩了你！」
「呵呵。」沈從蘅有些心虛地乾笑兩聲，又道：「唉，你都不知道，如今國防軍已經準備好與俄國人開戰了！名義上，前當堡是個難民收容區，對外宣佈是收留了三十萬戰爭難民。哼哼，你看看這裡究竟有多少平民？這裡都是軍隊，全都是！中、日即將聯手對付俄國！我想，這次你回錦州就能搞清楚了。不過，我有個事情需要你去辦，最後一次！」
「我不幹！」羅照切齒道：「國戰在即，我不想再做哪怕一件對不起自己良心，對不起我的國家的事！」
「你……」沈從蘅一時語塞，半晌才道：「你，哈哈，算了吧！錦州北區的佈局圖和手榴彈的結構圖紙，還有第一旅進關，南調軍官和軍械……這些，哪一件不是你做的？！如果說會因此對中國產生任何不利影響的話，我想早就發生了，憲兵司令部也早就追查下來了，你和我，也早就被執法隊拖上刑場槍斃了！中、日是友好的，口木之所以出兵滿洲，無非是俄國在朝鮮的行為讓口木的利益受損，因此，口木以出兵滿洲來阻止俄國人控制朝鮮，也希望借此來聯合中國，共同擊敗俄國，實現東亞的和平！你幫我，實際上就是在幫助中國，你，明白嗎？」
「黃鼠狼給雞拜年。」羅照嘀咕了一句，神色間卻開始半信半疑了。
沈從蘅趁熱打鐵，忙道：「你說說，部隊為何撤出奉天城？又為何在前當堡——遼河之間駐紮了不下兩個師的部隊？！這是大帥要開戰了，要趁著日俄雙方大戰之際對俄國下手了！我就是要你把這個消息傳回去，讓口木方面做好準備，讓兩軍能夠默契行動，聯合打垮俄軍！」
羅照默然片刻，斜眼看著沈從蘅，問道：「你，真的是口木人？」
「不！」沈從蘅一口否認，又道：「我只是看到中、日聯合的好處！盡我的力量實現匡復東北的願望而已！難道，你不這麼希望著？！難道，你希望我們國防軍付出更大的犧牲？！」
這句話顯然擊中了羅照的要害，這位少校的臉色頓時紅了，囁嚅了半晌才道：「那你說，要我做什麼？」
沈從蘅朝門外快速掃了一眼，低聲的一字一句道：「去錦州，鴻泰化工廠，找技師林越，把我們剛才的話和你回錦州一路上見到事情統統告訴他。就這麼簡單！」
羅照挎上盒子炮槍套，看著沈從蘅道：「這是最後一次。」
「嗯！」
少校腳步沉重地出門，在門口回頭看了看微笑的沈從蘅，又猛一回頭，快步走遠。
……
2月20日，北京。夜色中，參謀總長葉長生和外交大臣唐紹儀匆匆趕到中南海頤年堂總理辦公室。
聽略顯興奮的唐紹儀把口木人「兩國立即合兵進攻俄軍的」要求說完，李燾笑了。
在軍事上，口木人撐不住了！儘管他們還在調動一切力量組織奉天會戰，可他們並沒有像口木海軍那樣的必勝把握！因此，他們希望中國能夠分擔一部分壓力，能夠成為決定勝負天平的砝碼。在經濟上，從美國人那裡和駐日公使館的報告中，口木國內發生了金融危機，口木政府為了準備戰爭而勒緊了老百姓的褲腰帶，以及向英美兩國的大借款，成為這次金融危機的直接誘因！
在軍事和經濟的雙重壓力下，口木的政治走向也勢必受到衝擊。原本，口木人是擔心中國一旦參戰就會引發法國人的不滿，而法國人和英國愈加親密的關係又會影響到英國對日關係。由此，口木方向即便明知中國國防軍在為了收復失地而擴軍，也不敢輕易將這股力量引到日俄戰事中來。如今，面臨軍事經濟雙重崩潰的危險，口木再也坐不住了，再也顧不得法國人和俄國人的同盟關係，終於向中國伸出了求援之手。
「你們的意見呢？雲樵，你先說說。」
葉長生也是一臉的輕鬆，今天這個局面是李燾設計，在參謀總長主持下達成的。可以說，四年的功夫一丁點都沒有白費啊！
「我以為，外交這邊可以先拖著，不過，要表示出我們也有聯合口木軍的意思，只是，軍事準備尚不充分，面對這樣的大戰，咱們也需要時間籌措糧秣軍械吧？再者，戰後東北的問題要談，要很認真的談，寸步不讓的談，越真越好，咱們外交方面談的越真，越表示我們有出兵的意向，口木人才敢於孤注一擲於奉天。他們也不想咱們真的出兵了，他們灰溜溜地撤軍回家吧？拿下奉天，他們就有籌碼跟咱們討價還價，說不定一舉擊敗了俄軍呢？那，他們就不需要咱們出兵了！因此，只要我們有個表示，口木這一次對奉天的進攻必然罄盡全力，而戰役目標也會有所更改。我想如果我是山縣有朋或者大山巖的話，一定會把戰役決心下在殲滅俄遠東軍大部的目標上！」
說著，葉長生走到一幅東北地圖前，指點道：「光瀚、少川，你們看。口木軍如今從東北、正東、東南、南幾個方向與俄軍對峙，俄軍背後就奉天、鐵嶺和南滿鐵路線。我想，這一次口木軍必然搶先進攻，首先以清河一線的鴨綠江軍（第五軍）全力進攻鐵嶺一線之俄第一集團軍，迫使其撤退，暴露鐵路交通。這一招可虛可實，虛則吸引俄軍北援，實則趁機切斷交通。而俄軍為了保障鐵路線，就不得不抽調後備兵力加強鐵嶺防禦。此時，口木軍可以從南面以乃木的第三軍向北迂迴攻擊鐵嶺，目標也是切斷俄軍鐵路線，迫使俄軍兩面分兵，只要俄軍分兵，口木第一、第二、第四軍則從中間實施突破，成功後可奪取奉天並將俄軍切為三段，再逐一殲滅之。如此，口木軍可以贏得陸戰的決定性勝利，當然也不需要咱們出手了。」
唐紹儀在兩人的「熏陶」下，也頗有一些軍略，聽過葉長生的分析，不禁頻頻點頭稱是。
李燾笑問：「俄軍呢？」
「庫羅巴特金太蠢了，他的將軍們太懦弱了！擁有優勢的兵力和火力，居然把仗打成這個樣子？！不可思議！俄軍士兵是勇敢的，這一點咱們早有體會。俄軍也不乏優秀的指揮官，那個伊萬諾夫就很難對付。可是，天意啊，天意要俄國人敗於口木人，咱們也只有抱著膀子看熱鬧的份兒，能趁機踩上兩腳也算快事！」
唐紹儀也開心的笑道：「旅順丟了後，沙皇把阿列克謝耶夫和回任遠東總督府參謀長的伊萬諾夫中將一併撤職，這個決定非常之愚蠢！而庫羅巴特金則任命曾經是咱們階下囚的薩哈諾夫為參謀長，更是愚不可及！俄軍落在這麼一對君臣手裡，不敗才有鬼嘍！」
「遠東俄軍高層一直有一種情緒，或者說是本能。他們寧願防守也不願意冒險主動進攻，寧願後退也不願將兵力完全投入與口木人決死！因為，他們身後總有俄國的龐大陸軍力量為支持，他們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增援，與消耗不起的口木人長期打下去。」葉長生擺擺手，笑了笑，又道：「可惜啊，一次又一次反敗為勝的機會給這些傢伙們錯過了。其實，我倒是希望俄軍擊敗口木軍，咱們再去對付俄軍的。打老毛子，國防軍有絕對的信心！」
李燾點點頭，又道：「我是說，俄軍可能會如何應對？」
「防禦至上的觀念不打破，即便俄軍有組織進攻的想法也不會堅決地執行下去，一遇小小的挫折，俄軍的進攻計劃就會立即改變為撤退、再建防線。我看，此戰奉天必然落入口木人手裡。少川先生，奉天的安全，你還需跟口木人提前打好招呼才行。」
「雲樵，你的分析很正確。」李燾也走到地圖前，指著廣闊的蒙古高原，問道：「禁衛軍前進到何處了？」
葉長生忙指點道：「他們殲滅巴布扎布的馬匪後，一直向多倫挺進，昨日的報告是距離多倫尚有四百餘里，在這個位置。」
「立即星夜傳令，6月10日以前，禁衛軍必須以有力一部出擊貝加爾湖，炸毀遠東鐵路貝加爾湖段的橋樑、鐵軌，阻止俄軍東援最少三個月以上。」
唐紹儀驚道：「如此動作，恐日人偵悉後與俄人聯手！」
「不用擔心，口木人心知肚明。」葉長生笑道：「巴布扎布匪幫就是被口木人收買的，禁衛軍把他殲滅了，口木人是啞巴吃黃連，哪裡敢拿到檯面上來說呢？再說了，他們如今是騎虎難下，如果因畏懼我軍而要向俄國媾和，那俄國也不會給口木什麼好條件，至少，口木人剛剛完全佔領的朝鮮是丟定了！還有，咱們還有一顆棋子在起作用呢！」
李燾沉吟半晌後道：「我想，是時候去一趟美國了。」
葉長生不解其意，問道：「誰去？幹什麼？」
「我去！」李燾回了一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拿出二號作戰計劃放在桌上，微笑道：「此時，國內諸事已經走上軌道，軍事方面有你和幼常兩個人看著，我放心。為了爭取能給海軍撿一個現成的便宜，從而在海軍力量上有一點本錢遏制口木人，我必須去美國一趟。能讓美國按照我們的時間表出面調解日俄戰爭、中俄戰爭和中日戰爭，能讓口木聯合艦隊在關鍵時候看到日俄和解的希望，從而對俄國第二太平艦隊手下留情。這個美國，我都必須去一趟。少川先生，您可以給康格透露一些我的出訪計劃，看美國人作何表示了。」
唐紹儀點頭失笑：「哈哈，一場稀里糊塗的戰爭，至少在洋人眼裡是如此。」
「不！洋人並不糊塗，他們更看重的是戰略利益！」李燾正色道：「美國人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口木海軍獨霸遠東；英國人不願看到一個與俄國這個潛在盟友結仇的口木，更不願意看到在中國的巨大利益被別人分潤或者徹底失去。因此，英國人制止了英印地方當局對西藏的侵擾，那不僅僅是蔡鍔率一個旅的兵力到四川就能遏制的！在陸戰擊敗日俄，在海軍力量上能聯合美國遏制口木，保持遠東和平局面的中國，則是美國人是樂意看到的。出訪美國，就是要試探美國人在中美關係上的最終態度，營造出一種英、美兩國在中、日問題上的利益協調氛圍。我的事做到了，就讓英、美兩國在幕後爭鬥或者妥協吧！」
唐紹儀擔心地道：「英國人未必肯賣美國人的面子。」
「那就讓德國人給英國製造壓力。」李燾的表情很是輕鬆地道：「屆時，一個隱隱然結成的中德美同盟，一個已經失去陸戰力量的口木，會讓英國人做出明智的選擇。」
唐紹儀不解，又問：「德國人如何給英國人製造壓力？」
李燾手指頭頂：「天知道，反正德國的第二期海軍擴張計劃已經給英國人很大的壓力了。反正，經歷了布爾戰爭之後，英國元氣大傷，需要美國和法國的金融資本來維繫大英帝國金融市場的穩定。左右為難啊！我想，如果德國人把德俄邊境的駐軍恢復到1902年的水平，法國人自然會提醒他的英國朋友。」
「這將促成英國和俄國和解，從而有可能結成英、法、俄三**事合作。」唐紹儀皺眉道：「這麼一來，德國人壓力就增大了，他將遭遇陸上的兩面夾擊和海上封鎖。」
「我們的目的達到了，就是這樣！」
看著李燾嚴肅中又帶著一絲自得微笑的臉，唐紹儀終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