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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業 221 京榆路上 文 / 仙人掌

    221京榆路上

    火把照亮了向北延伸的鐵路,也照亮了一個個興奮而疲憊的臉龐。這是一支雜色的隊伍,除了淮軍左翼前路一個整營的官兵在管帶官李安正的率領下兵變外,還有灤州煤鐵的一些職員帶著一大群礦工和家屬,甚至還有北上復工修築榆關——錦州鐵路的工人們。這麼一來,隊伍竟然有了兩千多人的規模,卻嚴格按照不知道誰的命令,不開槍、不搶火車、不滋擾地方,完全步行向北。

    「走啊兄弟們,出了山海關就是盛京將軍的地盤兒了,就是咱們武毅新軍的地盤兒了!」李安正是總兵官李安堂的幼弟,與如今武毅新軍總參謀官葉長生同期前往口木學士官預科,也是整個左翼前路最想投奔武毅新軍的軍官。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鼓動著官兵道:「想當漢子跟老毛子幹的就走快點!想拿雙餉養家當回真男人的也他娘的走快點!想被大姑娘小媳婦兒從此高看一眼的,更得給老子走快點!早出山海關早穿藍軍裝,你們要走慢了,老子可不等了!」

    哄笑聲中,隊伍行軍的速度加快了。

    投武毅新軍,當兵的有奔頭,當管帶官的也有奔頭,就算是總兵官也想啊!可是兵變真要鬧到總兵官那一級,場面上就說不過去了,就不是給大帥幫忙而是製造麻煩了。

    李安正的大腦從部隊開出營房開始就處於極度興奮狀態。鼓勵完自己的兄弟們,他停下腳步,等部隊過去,又扯起嗓門對雜色隊伍吼道:「老少爺們兒、婆婆大娘們走快點,到了山海關,鄭軍門一準兒地安排好了吃的喝的,保準大家暖暖和和的休息幾天再向北開。錦州好哇……」

    「大人,您就別誇了,大傢伙兒心裡都有數!」礦務局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職員出聲道:「不想去錦州,咱們又何必跟著隊伍走呢!?走快點啊,別讓大人緊著催咱們!」

    後一句,這戴眼鏡的是對雜色的隊伍吼的。

    李安正能夠感覺到這些民眾隊伍的速度也加快了,乃轉身小跑著追趕自己的部隊。

    「稟大人,又有竿子。」

    「扯!」李安正對報信的伍長回答得很乾脆,在那伍長招呼了人要扯電報線時,又有些擔心了,補充道:「只扯一節啊,明兒還得通電報才行!」

    「錯不了!」伍長有些不耐煩了,管帶大人每次扯電報線都要如此叮囑。是,電報線連接著天津和山海關,也連接著北京和錦州。扯電報線的目的是讓朝廷的電令不能及時到達山海關,可也不能耽擱了李大帥與錦州的聯繫喲!因此,扯下的電報線都盤成圈兒放在電線桿下等著電報局查線員呢!唉,這叫啥?這叫文明扯電線。

    李安正沖伍長爬電桿的身影笑罵一句:「汪丙旺,你狗日的扯出癮了!扯完了跟上!」

    天津電報局陸路電報房。

    聶憲藩站在熬夜值班的聽波員身邊靜靜地等著,他手上捏著一個圖,每個可以通向山海關的電報線路都在圖上標示著。兵變部隊必須切斷這最便捷的通訊,當然,他也不會傻乎乎地依靠騎兵傳令匯報來瞭解線路切斷的情況,而是機靈地蹲在這裡,在聽波員的協助下,掌握部隊的切線進展,也就是部隊實時的行軍位置!

    兵變計劃是周密的,是一群淮、練軍將領趁著守靈的時節,圍在老爹聶士成靈牌前制定的。

    朝廷要動在天津保衛戰期間立下功勞的直隸諸軍了。這從袁世凱兵進直隸,馬玉昆接掌武毅軍開始。所有將領都知道朝廷的心思,還不是怕直隸淮練軍跟關外的武毅新軍串通一氣嗎?那,老子們就串通一氣給你看看!

    對將領們來說,跟李燾和聶憲藩走是最正常的。李燾是恩相的衣缽傳人,聶憲藩是聶老帥三個公子中唯一的軍人,也是武毅新軍的後勤司令。

    看看跟著李燾的那些個人吧!高連山,武毅軍管帶職分一年之後成了武毅新軍的師長,按照掌握的部隊數量和級別換算,朝廷起碼要給個提督的銜頭才行!葉長生,也是管帶職分,卻更不得了!總參謀官!還有跟在武毅新軍屁股後面撿了便宜的鄭才盛,記名提督換成了實授!就說武毅軍和淮練軍各路將領吧,還不是靠著李燾打了勝仗陞官發財的?姚良才從副將到天津鎮總兵,楊慕時從副將接了李燾的空成正定總兵,胡殿甲更不得了,從守備官兒直上記名總兵……

    此次兵變,直隸淮練軍將領們空前團結,只有邢長春不願意趟渾水,在賭咒發誓絕不出賣老弟兄們之後,捲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物去還在恢復重建的租界當寓公了。

    老爹的心血必須帶走,不能留給袁世凱白瞎了!武毅軍,必須要跟著四哥才有出路!這就是聶憲藩在老爹的靈前組織兵變的最根本動機,卻在李燾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幫了一個大忙!

    「聶少帥,唐山北路全斷。」

    聶憲藩長舒一口氣,看看玻璃窗外的東邊天空,已經有一絲魚肚白出現了。他伸手拍了拍那聽波員的肩膀道:「大哥,辛苦你了。」說著,從軍服兜裡摸出五塊龍洋遞過去。

    「少帥,您這是……看不起我這小電報員吶!武毅軍保了天津,為您們做點事兒,小的我心甘情願心裡順暢,回家給老婆孩子一提,臉上有光吶!」

    聶憲藩看著聽波員鄭重的神色,忙叮囑道:「不能提,誰也不知道這碼子事兒!大哥,這個您收下,給嫂子孩子買點東西,眼看著要過年了,一家人樂和樂和也好。」

    說完,聶憲藩將龍洋往電報桌子上一放,轉身出門。

    「少帥,武毅軍還要電報員不?!」

    這聽波員的技術著實不賴!聶憲藩轉身點頭道:「要!是武毅新軍要!」

    「我跟您走!他娘的,這電報局的氣早受夠了!」聽波員將頭上黑色電報局帽子一扔,麻利地收撿著東西。

    聶憲藩默默地看了一小會兒,問道:「大哥您貴姓?」

    「季仲淵,少帥,您何時啟程去錦州?」

    「我記下了。」聶憲藩又搜空了衣兜摸出兩個龍洋遞向季仲淵道:「您先帶家口去錦州,這點權作到山海關的路費,到了山海關您找武毅新軍留守處的陳延年少校,他會照顧您,安排您的。」

    聶憲藩叮囑完畢,生怕那季仲淵不收路費,飛也似的走了。他沒想到自己臨時興起收了一個聽波員,卻在一年後成就了武毅新軍的無線電報事業。

    北京城兵部大堂。

    被驚動的人越來越多,對堂上兩個談話不休的大人物的照顧也越來越周到,甚至門口的金樹炳也得了一個炭盆兒取暖。不過金樹炳著實有點擔心,大帥昨夜通宵未眠,忙了一個白天後又是熬夜到四更。唉,鐵人都扛不住啊!至少,感覺身體倍兒棒的金樹炳都有些扛不住了。

    「兩個時辰了,山海關方面還沒消息。部堂大人,我看是電報線路出了問題,否則鄭軍門一準兒早就回了您的電報!唉,我那封電報看來也是白髮了。」李燾說著話,摸出懷表看了看,凌晨四點三刻,再有大半個時辰,紫禁城裡的景陽鍾就要敲響了,兵部尚書大人和留京的盛京將軍,也得去站班候駕了。

    出了十萬兩銀子的血後,滿懷希望鄭才盛能夠堵住變兵的裕德徹底癱軟了。堵不住變兵,那從天津北上馬玉昆就追之不及,真要在路上出點什麼事兒,兵部如何跟朝廷交待吶?電報不通看來是事實了,可是裕德不敢放李燾出京去處理兵變,朝廷和老佛爺對李燾如何處置還是問號,他一個兵部尚書豈敢放虎歸山!?

    後悔啊,十萬兩銀子啊!早知道等回電之後再給的!

    「護理直隸總督袁制台到!」

    立泰的傳報聲給裕德打了一劑強心針,他的臉色立即從灰白轉向紅潤,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急步奔向門口。

    李燾慢騰騰地跟著,心中暗暗好笑,卻也不敢怠慢,如今袁世凱的態度成了整個事情的關鍵!

    「部堂大人,喲,李大人也在,正好!正好!「袁世凱笑盈盈地進門,那笑臉與圓滾滾的臉龐和瞇瞇眼配合起來,還真有點彌勒佛的意味。說不得,正是這副面相騙倒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光緒帝、楊旭、譚嗣同等人。

    「袁督辛苦了,請入內敘話。李大帥與袁督是老相識了,裕德就毋庸引見。請!」

    方一落座,袁世凱就道:「部堂大人,依袁某看,這事兒不驚動老佛爺都不成了。說句不得體的話,關乎武毅軍和直隸淮練軍今後的去向問題,豈能是兵部獨擅?此事根源在朝廷,還得朝廷諸公們拿一個辦法出來,您何苦扛這個梁子呢?吃力不討好啊!」

    哇,還是袁世凱厲害!李燾心中暗暗讚歎,看人家一來就道出裕德應該保持的立場,解決了兩個人在堂上說道半天尚未解決的問題!老官場就是老官場!

    裕德摸著頭上的頂子思索了半晌,突然拍打了一下帽子道:「正是啊!袁公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吶!」說著話他的臉色就黯淡下去,想來是為那十萬兩白花的銀子心疼吧?

    「立泰,趕緊兒地抄報軍機處,再給頤和、不,中南海遞一份去!」

    「中南海?」李燾疑惑道:「太后不是在頤和園嗎?」

    裕德斜了一眼李燾,搖頭道:「大帥久在關外,回京之後又忙得腳不沾地,豈不知太后老佛爺去頤和園只是放心不下那園子,迴鑾以後去看看的?這大冷天的,老佛爺還是喜歡中南海,昨兒就回來了。」

    哦,原來如此。

    「部堂大人,袁某有話先說在前面,朝堂之上,咱們三人當統一意見才行。」袁世凱肚子裡的話還沒說完,人家李燾讓出直隸總督的位置之情還沒報答呢。

    「袁督請講。」

    「袁某看,兵變起因有三。一,朝廷新政編練新軍,舊軍面臨裁撤。那,舊軍將領們就自然選擇地廣人稀,招兵困難的關外了,關外總不至於放著成建制的部隊不要吧?武毅新軍不是整編了關外舊軍嗎?啊!?此乃其一。二,朝廷處事不公,馮義和、姚良才等人無一不是老行伍,俱都在天津之戰中屢立戰功,武毅軍中除老帥聶公外,就是李大帥和這二位最得軍心,突然幫辦毅軍軍務的馬帥去武毅軍,那豈不亂套了!?三,武毅新軍開雙餉、得民心,裝備精良、戰力雄厚,乃是戰功赫赫的天下第一軍,說句實心話,倘若袁某還年輕,鐵定就在此投奔李大帥了!這是人心吶!」

    袁世凱連說帶捧將事情剖析了個明白,也把一大把金粉扑打在李燾臉上,端的是老道之極。

    裕德聽著這話心裡不是滋味。怎麼朝廷限制李燾軍權的想法就是不能得到執行呢?眼看著,直隸淮練軍和武毅軍,真要落到李燾手中了。那麼一來跋扈將軍豈不是……

    袁世凱見裕德沉思,這才把話題轉到李燾那身不倫不類的衣裝上:「李大帥何故如此裝束?」

    李燾尷尬地作了個鬼臉,笑道:「還不是逛窯子給逛的。」

    袁世凱瞪大了眼珠子,誇張地道:「喲!看看,差點忘了這一層!人不風流枉少年吶,大帥有指揮三軍取勝於戰場之豪情,也當有身居懷柔沉醉美人窩的柔情嘛!袁某敢問大帥,可有合心人兒?是否已然直搗黃龍?」

    堂堂的兵部尚書辦事房裡說此等話!?不過嘛,現在是凌晨四時許,三個男人聚在一起,自然說得。

    說者也許無心,聽者卻是留了意。

    裕德心道:對啊,這李燾也是年少氣盛的男人,北京的美人窩銷金窟未必就不能困住他!想三國劉備何等英雄,卻險些在東吳快活一生。嗯,有辦法了,儘管有些下作,卻也不失為在李燾得直隸諸軍的大勢下的一著妙棋,估計太后老佛爺也會首肯的吧?

    「嗨!袁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說道這事,裕德心中實在愧疚,這不,大帥方纔正在**吶,裕德就生生地將大帥請了過來,結果這一宿,大帥沒能眠花宿柳,卻在此地陪我這半老頭子磨嘴皮子。」

    袁世凱立即正色道:「部堂大人應當起個局子才行。」

    李燾微笑不語,抗聖旨、鬧宮門、打旗人加上灤州兵變,在洋人們眼裡,李燾跟朝廷徹底鬧崩了。如今,卻該就坡下驢地在那煙花之地裡表現出軟的一面,拉扯點利益關係出來了。否則,今後跟這些個京官們的交道就不好打了!

    裕德也乾脆,反正十萬兩銀子都使出去了,也在乎這千兩銀子的花銷,乃一揮手道:「使得!今兒朝會這關一過,今晚各自整兵束甲,明晚就在那金花班開局子!只是袁督得請個假,後日回任天津才行。」

    哈哈,三人相對大笑,卻是各自打著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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