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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業 215 京師槍聲 文 / 仙人掌

    215京師槍聲

    馬蹄在冬夜無人的街道上「得得」地響著,在李燾控制下終於恢復了夜巡的五營巡捕們的身影偶爾出現在街上,見到那尚未卸職的九門提督,都遠遠地躲了開去。

    此時的北京城誰願意搭理李燾呢?沒有!特別是那些九門提督衙門裡的人們更不願意,他們巴不得把跟李燾的那一點點關係都盡早撇清!

    周馥坐在金樹炳牽著的戰馬上,看著世態炎涼和似乎心事重重的李燾,想想年輕大帥如今面臨的局面,再想想他和英國人、口木人達成的口頭協議以及對赫德的態度,諸多難解之處折磨著周馥,他終於在天空悠悠地飄下幾朵細小的雪花時,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帥,您真的要……」

    周馥的話剛出口,李燾就重重地「嗯」了一聲,似乎他知道周馥沒出口的話意一般。

    「稅務總司是要收回來的,一個國家的稅務大權、財政命脈掌握在一個外國人手裡,不僅僅是恥辱二字能形容的吧?只是,不在其位不謀其事,這個事兒跟我李燾沒有關係,不是我去向赫德先生收回。相反地,朝廷和我在這個問題上應該表示出一些摩擦來,將如今這齣戲繼續演下去。請您答應赫德維護其權位,也就這一年兩年之內的事兒吧?但願這一兩年時間裡,遼西的洋務能夠結出一些果實,彌補未來稅務總司在財政支持方面的缺失,今年到現在,從赫德那裡出來經費一百多萬兩吶!」

    這渾身血氣的年輕人也開始世故了,嗯,很好!周馥頗有些欣慰地微笑著點頭道:「恐怕大帥對赫德還有一個打算吧?」

    李燾聳動了一下肩膀,笑道:「看,都瞞不過您!跟英國人的交道方面還需要仰仗他一段時間,否則我會出於國家的體面,積極支持盛總辦接收稅務總司了。等吧,等口木和俄國的關係到了撕開最後一層面紗的時節,再由袁世凱或者朝廷來對赫德動刀。唉,這恩相的老朋友終究是外人吶!」

    「可是口木方面,您答應了他們在日俄戰後,如果口木得勝則據有當今俄人在關外的同等利益,這、這,這等於是……」周馥的眉頭皺緊了,把「賣國」二字硬憋了回去。他知道這兩個字跟眼前的年輕人絕不沾邊。

    「口木人絕對勝不了!周翁,不要忘記我們整軍經武的目的,這個口頭上的條件永遠不會實現,換來的將是口木的放心備戰。唉,麻煩啊,口木人不是口頭承諾能蒙騙的,他們會在將來不斷地要求我簽個什麼文件,高老七啊高老七,就看你的了!」李燾說著勒停了戰馬,伸手到頭上想揭下軍帽搔搔頭皮,又突然想到什麼,只是向東北方瞥了一眼,輕喝了一聲「駕」,戰馬又聽話地遛起了小步。

    雪花開始成片地落下,李燾一行經過的胡同內,隱隱傳出唱戲的聲音。那裡,是京師有名的煙花之地,一個將人肉作為商品公開買賣的地方。

    周馥似乎在夜幕中也看到李燾不悅的神情,乃道:「大帥,明日載振的局就在此地,有名的金花班吶。」

    「哈哈!這鎮國將軍真他娘的懂享受!哪裡像我這傻乎乎當兵的!明日裡,一定來好好看看什麼金花班!哈!」

    戰馬放開了四蹄加速奔跑,害得周馥忙不迭地催促金樹炳行得快一些。可是人牽馬哪裡有人騎馬來得快呢?何況老周馥是坐慣了轎子的主兒,又是一身的老骨頭,經不得戰馬的顛簸折騰。

    盛京將軍在京官邸門口,武毅新軍大帥衛隊的官兵們在警惕地站崗巡邏。今天午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出現在附近,時而大聲地罵罵咧咧,時而聚攏一起嘀嘀咕咕、指指點點,不懷好意是肯定的!

    衛隊長黃毓英知道,這跟大帥進宮有關。眼見大帥尚未回府,而范振仙已經安頓好了部隊,與一位客人一道進了將軍府等候,那就表示,大帥身邊如今只有金樹炳的兩條槍護衛著。在對大帥安危的擔心之下,那些旗人們的肆意辱罵就顯得不那麼緊要了。

    因此,衛隊長的手就按在盒子炮的木槍套上,站在府門的燈籠下向街口張望著,張望著,大冷天裡,額頭上的汗水卻是潸然而下,背心也是一陣陣的發涼。

    跟了李燾之後,黃毓英嘗到了打勝仗的滋味,感受到了當兵的從未感受到的軍人尊嚴,感受到靠當兵養活家人的那種成就,這三者都是能讓混營飯的人上癮的!不,不是混營飯,那是過去的說法,沒有明理時的說法!現在對武毅新軍的官兵來說,是承擔責任、面對犧牲!

    怕不怕?怕!黃毓英不害怕上戰場,血氣那東西能被大帥和高師長調動起來,有了血氣,上戰場沒啥好怕的!可是黃毓英現在害怕啊!害怕他的大帥……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官兵們拉動槍栓擺動槍口指向聲源時,又齊齊地發出歡呼聲:「大帥回來了!」

    黃毓英卻不那麼輕鬆,在看到那幾個旗人向府門口這邊接近時,他迎上下馬的李燾,未及行禮就道:「大帥,有人圖謀不軌!」

    李燾已經瞥見那幾個黑影,從頤和園一出來,這些鬼祟的東西就沒斷過,不過,敢於在盛京將軍官邸附近活動的,那不能小視!

    「抓起來,打!」

    李燾將馬鞭子拋給黃毓英,大步走上府門的台階,轉身叉腰雙腿微分,大馬金刀地面對著接近府門的那群黑影。立時有兩個衛士擔心來者有槍,搶步上來擋在大帥身前,卻被他一句「不用」喝開。

    黃毓英憋了一肚子的擔心化解了,可那股子邪火鳥氣卻冒了上來。大帥讓打肯定是道理的,這是軍令,沒道理也得好好執行!何況,老子黃毓英正想磨磨拳腳呢!

    「上!不准放走一個!」

    這聲音在黑夜裡足夠地刺耳了,而背對著燈籠光衝向黑影的武毅新軍衛士們的身影更是扎眼。落在那些黑影的眼裡耳裡,立時成為大不妙的訊息,這些受了大半天鳥氣而不吭聲回嘴的武毅新軍,怎麼一見李燾就換了人一般地衝上來了?!

    跑哇!真跟這些在戰場上搏過命的丘八兵們動手,划不來!

    有人後退了,有人東張西望,有人還擰著勁兒往府門靠,卻無一例外地被快速包抄上來的衛隊抓住,立時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毫不容情。

    黃毓英冷冷地看著手下抓到的七個黑影子,遠處燈籠的光線映照下,一節紅帶子顯得很鮮艷。哎喲喂,這是親貴哎!滾他娘的,照打!

    「閃開!」話音未落,馬鞭就帶著呼嘯聲落到那紅帶子身上,這傢伙早就被黃毓英記恨上了,縱然他穿著厚厚的冬衣,卻也禁不住馬鞭的抽打,一聲聲脆響下,衣服被一片片地馬鞭扯爛、飛起,紛紛揚揚的棉花就著紛紛揚揚的小雪花四下飄舞,卻伴隨著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剛挨過一頓拳腳的其他旗人不敢說話,誰說話誰倒霉,準被一拳打掉不知道幾顆牙齒。看著頭頭挨打,看著突然凶悍到無法形容,讓人從心底發涼的武毅新軍們,所有的膽氣,所有對李燾的怨恨都暫時消失了。

    黃毓英打累了,覺得還不過癮,狗日的紅帶子穿得太多!他丟下鞭子,呼的一聲從腰間拔出盒子炮,卡嗒一聲張開機頭,左手捏開那紅帶子的嘴,冰冷的槍口直接插進了那傢伙的嘴裡。

    「狗日的,老子打仗的時候你狗日的在幹啥?敢罵老子?反了你了!老子今天讓你嘗嘗槍子兒的味道!」說著,槍口又向對方嘴裡捅進了一些。

    那紅帶子早已經下破了膽,襠下也早已濕了一片,縱然喉嚨口被那堅硬的鋼鐵幾乎捅破,卻抵不住子彈射出的恐懼,極度的驚嚇之下,這傢伙白眼一翻,竟然就此昏了過去。

    「誰?誰!?誰敢在半夜裡鬧事!?」一群巡捕營的軍漢端著槍圍了過來,盛京將軍官邸門口這麼大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這些巡防有責的巡捕。

    李燾在門口看夠了,也得意夠了。旗人不能打的規矩被今天的他徹底地打破,將來的武毅新軍裡將不再有對旗人們的無名懼怕,對旗人背後的朝廷威儀,也因為這頓拳腳之後,沒了那種盲目的尊從和懼怕。當然,這個事兒肯定會傳出去,為盛京將軍身上的軍閥外衣再添重彩後,還將被朝廷作為「趕瘟神出關」的借口。此外,還收穫了天下的旗人對自己、對武毅新軍的膽怯之心。

    旗人囂張,老子比你更囂張!旗人跋扈,老子比你更跋扈!

    「滾開!沒長眼睛吶!」黃毓英一聲怒吼,手槍的槍口也從那昏迷的紅帶子嘴裡抽出,帶著一絲口水指向圍攏上來的巡捕。

    該收場了,要不受了氣的官兵們未必收得住性子,看黃毓英那樣子就知道!

    巡捕們看清楚了,是武毅新軍!在今天晌午之前,這軍隊跟九門提督衙門是一個主子,可明天一辦交涉就不是!何況,他們打的是誰啊?領頭的巡捕官看清楚了,那是紅帶子,他心裡也明白,那是貝子溥倫手下的一個干將——端敬。

    硬的,顯然不能對武毅新軍使!跋扈將軍下面的兵打紅帶子,這本身就說明硬的行不通。

    巡捕官賠笑道:「兄弟,您看咱們九門提督屬下混飯吃的,就是乾的這一行,唉,差使啊,飯碗吶。兄弟,麻煩給個臉面給條活路,讓咱把這些人帶走,以滋擾盛京將軍的罪名收押起來論處,如何?」

    黃毓英瞥見李燾慢慢地行來,知道這戲也該收場了,不過不是自己來收,還得大帥出面,讓這些改換門庭的巡捕們也長長記性。他打定主意,乃晃了晃手上的槍,厲聲道:「這些人在將軍府門口大半天了,怎麼不見你狗日的出來?老子記得你,你就是五城巡戍司下面的班頭,哼!大帥還沒從九門提督上卸任呢!你狗日的就胳膊肘往外拐,還叫老子給你活路!?滾蛋,一邊兒去,否則別怪老子槍下無情!」

    說著,黃毓英的真火就上來了,抬腕對著黑沉沉拋灑著雪花的老天爺就是一槍。

    「啪!」一顆子彈拉著火紅的尾光飛向夜空。

    京師官宅集中之地,隆冬的半夜時分,突然響了這麼一槍,哇!事情搞大了!明日,新任九門提督鄧增不剝了某班頭的皮才怪!

    巡捕官面如死灰,就差哭出聲來,而那些挨了打了旗人們,更是大氣不吭,更別說對巡捕們訴苦叫屈了。

    李燾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那巡捕官好像這才看到提督大人一般,慌忙地一個扎馬行禮道:「小的查富參見大帥。」

    槍聲驚動了緊趕慢趕的周馥,而金樹炳也是格外的緊張。黑沉沉的京城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敵人!因此,他一手牽馬,一手拽出了盒子炮頂上火,準備著隨時地給任何威脅來上一槍。反正,槍都響起來了,還怕是什麼京師之地不能亂打槍的規矩嗎?

    兩人很快地行到府門口,卻見一群巡捕抬了幾個人灰溜溜地往崇文門方向去。更多的巡捕從其他地方趕來,一見到嚴陣以待的武毅新軍和被燈籠晃得發光的「盛京將軍府」幾個大字,又乖覺地離開,不留任何的痕跡。

    這時節,誰他娘的願意觸霉頭啊?!

    府內,范振仙陪著革職的前兵部侍郎葉賢基出了門,他們也被槍聲驚動了。

    當下,李燾和葉賢基見了禮,沒事兒一般笑道:「走火,走火,本將軍檢查衛士的槍,不小心就走火了。有勞葉前輩在此久侯,深夜請您過府,實在有些不成體統,請前輩原諒李燾事務實在繁雜,不得已之下只得行此權宜。」

    葉賢基忙道:「大帥客氣了,葉某如今白身,能蒙大帥深夜召見,實在是受寵若驚呢!」

    李燾親熱地作勢相請道:「前輩請,外面天冷,裡面說話。」

    葉賢基自覺地落後了一步,與老熟人周馥並肩而行。對一個曾經是主戰派的兵部侍郎來說,沒有被發配充軍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這,還是靠那個在武毅新軍擔任總參謀官的侄兒!

    主戰派,有從政治上圖謀以戰爭達成皇位更迭的;也有見到八國聯軍打上門來,不得不奮起抗擊的。葉賢基恰好是後面那一種,這才有如今算是善終的革職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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