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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軍閥 141 馬革裹屍 文 / 仙人掌

    141馬革裹屍

    從南北各地雲集到錦州的記者們湧到李王屯,想要繼續東行採訪戰地的他們卻被客氣而堅決地擋了駕。無可奈何之下,記者們只能糾合在一起,到南路前線指揮部找盛京將軍李燾說情。

    葉長生總是板著的白臉變成了春風徐徐的笑臉,熱情地將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們迎進指揮部。

    「葉大人,在下《北華捷報》記者孫珩,聽聞李大帥就在李王屯指揮全軍抗敵作戰,不知能否請大帥向在下和各位同行,以及全國官紳百姓說幾句話呢?」

    北華捷報,哼哼,英法想要探知遼河之戰的詳情吧?!葉長生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微笑依然,禮貌地向那叫孫珩的記者點點後,朗聲道:「大帥已經親臨河西灘頭一線指揮,不能在此回答各位文膽的問題了。」

    記者們發出一陣驚訝的嗡嗡聲,那孫珩提聲又問:「葉大人,大帥親臨一線,是否表明戰事不利呢?」

    嗡嗡聲立時就消失了,幾十雙眼睛齊齊地看著葉長生。

    葉長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線,也知道如何利用這些記者們向全國以及列強傳達訊息。突擊集群順利推進,繞陽河、遼河固若金湯,戰事有望在近日結束,此刻正是透露一些東西的時候!

    這位參謀官轉身走到牆前,嘩啦一下拉開布簾,現出一副戰區態勢圖來。圖上,一個醒目的紅色箭頭無比堅決地直指奉天二字。

    記者們這次沒有發出任何的雜音,一個個專注地看著地圖,用自己的思維來理解地圖上包涵的訊息。不過,軍事地圖不是誰都能看明白的。

    「自去歲秋我武毅新軍誓師出關以來,一直踐行著保衛遼西,收復失地的誓言!各位記者請看,此次遼河會戰,我軍正是以收復奉天為首要目標,此時此刻,我突擊集群一萬大軍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奉天急進。今日戰報,一旅二團已經收復要點前當堡,今夜,突擊集群主力將兵臨奉天城下,明日,大清國的龍旗就將飄揚在奉天城垣之上!」

    葉長生鏗鏘有力地將好消息用富有感染力的話語說出後,引來記者們一陣驚喜的「嘖嘖」聲和在小本子上的奮筆疾書。無疑,葉長生方才說得每一個字,都將成為最好的新聞。

    「葉大人,我軍以一萬八千兵力實施收復奉天的作戰計劃,能否確保遼西不失呢?是否我可以這樣想,因為我軍主力在奉天方向,李大帥才不得不在孱弱的繞陽河一線輕身犯險,以鼓勵官兵的鬥志?」

    這傢伙,還是頗厲害的嘛!

    葉長生作出一個坦率的神情道:「完全可以像孫珩先生這樣理解!繞陽河西,我軍以三個主力營、兩個新兵營和部分團練武裝,合計不過五千人槍力拒俄軍薩維林支隊;以禁衛軍騎兵一部繞道迂迴,從鎮安出擊敵軍後路;以淮軍鄭部,警戒官道以南雙檯子河岸並相機渡河。」

    孫珩緊接著道:「請問葉大人,繞陽河西目前戰況如何?李大帥安好?」

    「戰況,各位可以聽炮聲遠近得知。我武毅新軍為收復失地,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堅忍勇毅的官兵們用血肉之軀和鋼鐵意志,始終將擁有兩萬五千餘眾的俄軍堵在河東不得寸進!自接戰以來,已經兩千餘官兵血染沙場!」

    「大人,在下《知聞錄》主筆王文修,請大人允許在下以及各位同行前往戰地採訪。」

    葉長生疑惑地反問道:「這不是戰地嗎?這裡距離火線不過十餘里,槍聲炮聲歷歷可鑒啊!各位都是報界精英,在遼西在安全,本軍還是要確保的!如各位想真切地瞭解這場戰爭,不妨隨本參謀官前往野戰醫院一行,如何?」

    眾記者紛紛點頭,跟著葉長生向野戰醫院而去。

    李王屯東南八里處,武毅新軍軍醫局野戰醫院後面的一片空地上,陳放了一排又一排的門板,門板上是裹著白布的陣亡武毅新軍官兵。在繞陽河邊隆隆炮聲中,連續不斷的還有傷員送下來,更多的還是失去生命的遺體,逐漸地增加著這個白色陣列的規模。

    鎮安大儒許廷璋帶著一個兒子、兩個孫子承擔了登記陣亡官兵身份的工作。他們要做的事情看起來很簡單,無非是拉開屍身胸前的衣服,登記內側方形布片上寫著的部隊番號、姓名、職務,然後按照部隊建制番號,分門別類地整理出來,如此而已。

    沒有人比許家三代男人更清楚武毅新軍南線部隊陣亡情況的了,也幾乎沒有人像這個書香世家那般更能清楚地瞭解到官兵們的勇毅。一具具失去生命的遺體上,致命的傷口全部在身前,沒有一個在後背!而隨著登記整理工作的推進,成班、成排、成連的陣亡名單逐漸出現在他們眼前。冊頁上的白紙黑字,給予他們的震撼似乎遠大於那龐大的白色陣列。

    鬚髮皆白、涕淚橫流的老人早已經雙手顫抖無法書寫了,只能看著小孫子許承翰用蒼勁有力的柳體小字,在冊頁上錄下一個個名字和代表著四面八方的地名。

    又一個擔架抬來,中年人許維謙抖索著手解開遺體胸前的紐扣,翻出棉裡子看了看,正想轉頭給兒子報出番號,卻見遠處行來一大群人,為首的身穿藍布軍服,不是葉長生是誰?

    「爹,有人來了,是葉大人!」

    許國璋「吸溜」一聲抹去臉上的涕淚,凝神看過後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葉長生迎去。還隔著老遠就招呼道:「葉參謀官吶,老朽許國璋有個不情之請,您可務必答應下來!」

    葉長生愕然一楞,馬上加快腳步趕上去扶住許國璋,連聲道:「老先生有話請講,您為武毅新軍的兄弟們做了如此之多,長生代大帥和兄弟們謝謝您了。」

    「做,做了什麼?百無一用是書生,國土淪喪之時,書生能有什麼用?!葉參謀官,老朽年近七十,槍是扛不動了,可老朽還有兩個孫子!看看這些弟兄們……」許國璋說著話眼淚就流了下來,抖索著手指向那一排排屍身,良久才稍微平復了情緒,顫聲道:「安徽、直隸、山西、山東、江蘇、浙江、湖北、河南……老朽請參謀官收下我的兩個孫子,讓他們也像這些兄弟一樣做個鐵脊樑的真漢子,為自己的家扛槍打仗一回!」

    「許老!」葉長生扶住許國璋的胳膊肘,瞟了一眼那些滿臉震撼、感奮的記者們,溫言道:「保家衛國,無分南北;效忠大清,無分男女老幼;遼西和各地,並無彼此啊!身為國家軍人,在這匡復國土的戰場上殺敵捐軀,縱馬革裹屍,也死而無憾!」

    「參謀官所言極是,遼西和各地並無彼此,效忠國家無分男女老幼,也無謂身份地位。李大帥乃是名門之後,卻是歷經津門血戰,又率武毅新軍子弟兵出關抗敵;參謀官也是官宦子弟,還不是一樣置身戰場、為國戍邊?!忠烈勇毅,乃是聖人教誨,我等讀書人捧讀聖賢之書卻也忠烈之行,與諸位武毅新軍官兵們相比,汗顏吶!老朽年邁不堪,雖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力,只能讓孫子們了此夙願。」

    葉長生正要說些安慰勸解的話,卻見許廷璋轉頭呼道:「承文、承翰,過來見過參謀官,從今兒起,你們就是武毅新軍的人了,日後若不立戰功就休要進許家之門!」

    「許老,承文年方廿五就是舉人功名、承翰十七歲中秀才……」

    許廷璋斷然道:「保家衛國,無分南北;效忠大清,無分男女老幼!參謀官,各方子弟當得武毅新軍,他們可以為國征戰捐軀,為何承文、承翰就不行?大清國勢日衰,關東局面非有強軍支撐不可!遼西子弟,當以身效死!何來舉人秀才之功名說?何來周吳鄭王之門第說?」

    許承文、許承翰雙雙行到葉長生面前,躬身作禮後,許承文道:「請參謀官葉大人收下我等兄弟!」

    葉長生看著祖孫三人殷切的神情,再看看遠處默不作聲,埋頭登記的許維謙,點頭道:「那我就代大帥手下二位,明天就去錦州新兵大營參訓吧!」

    看著許承文兩兄弟扶著老人走遠,葉長生轉頭對眾記者道:「各位文膽,我軍何以五千人槍力拒俄軍主力?想來不用葉長生贅言多說了吧?」

    此時,在一片白色的陣列前,記者中有心軟的已經流下淚來,更多的是快速地記錄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和眼前的景象。

    「噗噗」的鎂光閃爍中,孫珩和助手們頻頻拍照,忙碌了好一陣,他才轉身迎著葉長生有些揶揄的目光道:「葉大人,孫珩雖然在洋人出資的報館混飯,卻也知道廉恥二字,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此番前來錦州,無非是想將所見所聞,用筆、用相片記錄下來,讓國人看看武毅新軍的忠烈,讓國人知道只有奮起覺醒自立自強才能救國救己。許翁送孫從軍,兩位公子投筆從戎,感人至深、發人深醒!此地此景足以說明一個道理,為國家自強而戰,雖死猶生;只圖碌碌苟活,無異行屍走肉。武毅新軍官兵血戰沙場,渾不惜死,我等身為記者不能扛槍打仗,只能投入戰場以身感受,方可寫出振奮國民之文章來!大人,請准孫珩前往火線一行!」

    眾記者紛紛陳情,願上火線採訪。

    葉長生猶豫了,這孫珩是真心還是假意?不管了,就算他是來刺探軍情的,戰略大勢已定,由他去吧!

    「嗯……前線戰事激烈,危險萬分,如果各位都去,恐怕我軍難以保證各位的安全。不如這樣,由各位先生們公選五人為代表,我派警衛護送代表前往六團指揮部。」

    記者們頓時一陣喧嚷……

    奉天城內槍炮聲越來越密,俄軍在費希羅佐夫上校的指揮下,輪番向盛京將軍府發起進攻。將軍府周圍的街壘陣地先後失守,通向東門的街道也被俄軍重新控制,此時的盛京將軍府已經被完全地與奉天城割裂開來。

    連日的苦戰讓巡警隊遭受了巨大的傷亡,集中到奉天城內的三千兵力,如今只剩一千有效戰力。各處掩蔽部內都住滿了傷員,不多的幾個醫護兵個個忙得腳不沾地,還是無法滿足傷員的需要。

    重機槍通通地將子彈傾瀉到將軍府大門口的陣地上,學乖了的俄軍匍匐前進,漸漸向大門。

    巡警隊幫辦周毅就在大門口,他和一百多名兄弟被俄軍的火力壓得無法抬頭。只能蹲在戰壕內,默默地等待俄軍接近,然後用白刃戰的方式將敵人拼下去!此時他的步槍槍膛中只有三發子彈,而手槍子彈早已打光,他周圍的巡警隊官兵手中,近一半是俄軍的莫辛步槍,槍中的子彈同樣不多。

    塹壕中沒有人說話,只有子彈嗖嗖地飛過頭頂,又或者打在胸牆上發出「啾啾」的聲響。隨著這些聲音越來越密集,官兵們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重、決絕。

    最後的時刻終於要來了!

    周毅整整身上的軍服和袖章,迅速地掃視了兄弟們一眼,默默地端起上好刺刀的步槍起身,跳上戰壕胸牆。

    「殺!」

    一百多名官兵排成最嚴整的白刃戰隊形衝向俄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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