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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和局 088 大豆高粱 文 / 仙人掌

    088大豆高粱

    大凌河畔的九月,正是蘆花漫天飛揚、高粱遍地殷紅的時節。

    段祺瑞仰面躺在一片踩倒的蘆葦桿上,翹起二郎腿無聊地晃悠著,嘴裡叼著的一根野草也一晃一晃的。如果此時的他不是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鼻息咻咻,而是哼個小曲兒的話,旁人一定會以為這位穿著三品武官服的大人真的是閒極無聊。

    閒?

    想起這個詞兒段祺瑞就要發火!就要想起那個嘴上沒毛的李家少爺,就會想起自己最近的倒霉樣兒,那,就更火了!

    袁世凱之所以選擇他到天津進武毅新軍幫忙,是因為他是合肥人,與李鴻章、李燾、聶士成是同鄉,更因為他是天津武備學堂第一期炮科的優等生,也是大清國第一批派到德國柏林軍校學炮兵的官費生,更是全國聞名的炮兵行家!似乎,老淮系的段家、炮兵的行家、同鄉的情誼,能夠讓段祺瑞在到達楊柳青的第一時間就立足於武毅新軍高層,還能修補修補袁世凱與李鴻章之間的裂痕。

    事實卻是,那個年輕的總兵讓三十五歲的副將等了足足一個鐘點,見面不過三分鐘,就冷著臉將炮兵專家攆到這個鬼地方,頂著能曬死人的太陽搞炮兵測繪。

    唉,有時候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段祺瑞帶到天津的軍官大多不中用,也被一股腦地攆來搞測繪?那不是讓段大人忙得腳不沾地,那些傢伙卻抱著膀子看熱鬧嘛!?

    呼哧呼哧……

    喘過幾口大氣後,段祺瑞覺得心緒稍微平靜了,才偏頭斜眼看了看不遠處那幾個武毅新軍的測繪兵,又順著經緯儀的方向看了看河對岸的那根紅白標桿。他有些搞不明白,這些原本是武毅軍的測繪兵們,怎麼會如此的為那少爺賣命呢?他們從早上太陽出山干到黃昏日落看不清楚標桿為止,似乎那通過經緯儀觀察的眼睛不會脹痛,畫圖的手不會抽筋,扛著標桿到處跑的那傢伙的腳不會酸痛?

    想歸想,疑問歸疑問,敬業的測繪隊官兵還是觸動了炮兵指揮官兼測繪隊長。他慢慢地翻身爬起來,吐掉嘴裡的野草梗子,沖遠處躲在樹蔭下聊天的幾名山東軍官吼道:「你們幾個扛標桿去!娘的,就忍心看人家跑一天啊?你,去搞點水來,奶奶的,你就只能幹這些個兒事了!」

    山東軍官們見他又發無名火了,乖乖地各自散開做事兒。

    段祺瑞走到畫圖記錄的測繪兵身邊,低下頭看了看,大凌河東丙四區還有十二點需要測出數據。頂著這麼烈的陽光跑十二個點,嗯,夠嗆!

    「兄弟,怎麼樣?眼睛要脹了就換我來。」

    「報告大人,沒問題。」操縱經緯儀和方位角儀的兩名測繪兵幾乎是同聲回答,接著,那看經緯儀的兵報出了一個數據。

    三角測量法和最小二乘算法能夠快速地測、繪出標準的炮兵用地圖,只是段祺瑞這個出身德**校的專家至今弄不明白,那年輕的「炮神」要如此詳盡的千分圖做啥?按照試算法打炮需要這些東西嗎?不需要!完全不需要!那麼,秘密興許就在這裡嘍?可是,究竟是啥呢?

    嘀咕是嘀咕,不滿是不滿。段祺瑞對李燾在天津創造的炮兵奇跡是還分外佩服的。至少他衡量過,如果是自己指揮炮兵打八里台、打紫竹林、打北倉,絕對打不出李燾那樣的水準!唉,天津武備學堂的肄業生,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炮兵專家是瞭解炮兵的。火炮的口徑、射程、射速、彈藥威力等等特性最後還是需要精度來保證。這不是誰眼神兒好,誰他娘的心理冷靜就能瞄準、打准的!而是要用腦子、要計算!因此,炮兵指揮官才是炮兵部隊的靈魂!當兵的不過是操作火炮的人形機器而已。

    「大人,大人!」被指令去弄水的軍官空著手踉踉蹌蹌地跑喊邊喊:「騎兵來了,武毅新軍的騎兵!」

    段祺瑞留神一聽,果真有馬蹄聲!再轉頭一看,遠處有一片藍色的影子快速馳來。來了,終於他娘的來了!段祺瑞心裡抱怨著,反而轉向剛才躺著的地方,隨著蘆葦葉子「嘩嘩」的輕響,躺下了,眼睛也閉上了,閉上眼睛的瞬間還吼了一句:「就說老子睡著了!」

    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大豆、高粱、河流、蘆葦、遠處的小村莊……回到東北的秦鐵錘縱馬飛馳、意興飛揚,不知不覺地就將部下的官兵甩開了幾百米的距離。他奔到河邊一勒戰馬,戰馬發出一聲長嘶抬起前腿,後腿移動,生生地轉了方向,向測繪點衝來。

    「喂!兄弟,段指揮在不在?」

    測繪兵們停下手裡的活計,轉頭呆呆地看著秦鐵錘,就是說不上話來。

    「嗨嗨嗨!別都啞巴了吧?說說,段大人在不在?」

    繪圖的兵似乎要機靈一些,他最先收攏下巴,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道:「在,段大人睡著了。」說著,他指了指段祺瑞睡覺的地方,又補了一句:「大人,您那身行頭,真好看。」

    秦鐵錘笑著埋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武裝帶,可不是嘛,老子這身就是神氣!

    「兄弟,謝啦!過兩天輜重營上來,你們也能換行頭啦!這是咱們武毅新軍的制服!」

    一直偷眼看著秦鐵錘,靜靜地聽著別人談話的段祺瑞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沖秦鐵錘道:「那兄弟,此話當真?」

    秦鐵錘看了看段祺瑞身上的補子,試探道:「段大人?段指揮?」

    段祺瑞點點頭,又問:「兄弟,你身上真是武毅新軍的行頭?奶奶的,比德國陸軍還來得神氣!」

    秦鐵錘嘿嘿傻笑兩聲,跳下戰馬側了身子,露出有臂章的左臂晃了晃,笑道:「段大人,您看這兒!」

    臂章,方形的臂章中間有個古代騎兵的圖案,上面繡著武毅新軍四個小字,下面的字略微大一些——騎兵營。段祺瑞看得眼熱,發了一小會兒呆後,才走道秦鐵錘面前道:「兄弟,我就是段祺瑞,找我啥事兒?」

    秦鐵錘立正行了個舉手禮,正色沉聲道:「李總統官讓卑職帶話給您,請重點測量大凌河東岸錦縣(即今凌海)金城地區,選出最適合的築壘地域。工程營一到,您就要提供準確的方位圖紙。」

    段祺瑞心裡又開始嘀咕起來,這李燾要幹嘛?在河東築壘?眼看著老毛子就要突破盤山殺過來了!難道,他想在河東用五千兵對抗老毛子十萬大軍?瘋了,瘋子!在一瞬間,段祺瑞想到了馬上開溜,回山東干自己的炮兵統領去!

    可是,他看到秦鐵錘似乎不知道災難來臨的傻乎乎的樣子,看到那身神氣的軍服後,又奇怪地猶豫起來。

    真的要回山東?作為武衛右軍的援助代表,完成測繪任務就可以回去,完全能說得過去。

    真的要回山東?不行!眼看著就要打仗了,這時候溜回去還是當兵的嗎?再說,揭開李燾神炮秘密的機會不就在眼前嗎?真走了,這輩子良心不安還在其次,心裡總會要惦念著那炮術的!無論當不當兵,做不做官,這個秘密不解開,一輩子恐怕都不安生了。況且,拉攏武毅新軍的任務還沒開頭呢!

    「嗯!知道了。對了兄弟,您貴姓?混得咋樣?」

    「秦鐵錘,咱是粗人,最不受總統官待見的就是粗人了。」秦鐵錘一臉委屈地說了,還癟了癟嘴。他說的是實話,看看李燾身邊那些參謀、學員們,多神氣!可是人家都是有學問的,自己馬賊出身,只能帶一群大頭騎兵到處跑腿兒。不過,能再撈上一次小擺口騎兵大戰也值!

    段祺瑞的心眼兒挑動了一下,和藹地笑了笑道:「兄弟跟著總統官,會有好前程的。我可聽說了,武毅新軍的團長、營長們,以前都是幫帶、哨官、隊官的職分。」

    「對,您說得對,俺秦鐵錘以前就是哨官,到新軍後提拔的營長。」秦鐵錘會心地笑著,此時完全沒了對那些參謀們的羨慕心思。

    一群騎兵呼嘯而止,席捲而來的黃沙瀰漫開來,將段祺瑞、秦鐵錘等人捲入煙塵之中。

    「狗日的!不知道離遠點兒啊?」秦鐵錘吼了一句,又轉向段祺瑞道:「協台大人,標下還有任務,這就走了,您記得圖紙的事兒啊!」

    煙塵未散,騎兵又忽哨跑遠,漸漸地沒了蹤影。

    遼西走廊興城(寧遠州)火車站旁的官道上。

    李燾端坐馬背,望著遠遠行來的步兵團1營,突然伸手攤向身邊的吳佩孚道:「地圖。」

    吳佩孚立即尋出寧遠州一帶的地圖。

    李燾瞟了一眼地圖,「嗯」聲點頭示意收起地圖,說道:「立即繪製從寧遠城南分別經764高地和大虹螺山抵達女兒河南岸渡口的簡略路線圖。梁黑虎,帶些銀子去女兒河南岸渡口徵募渡船和糧秣,並記錄一營到達的時間。」

    梁黑虎應了一聲,「哈」地打馬就走。

    葉長生不解地問道:「總統官,這是?」

    李燾向葉長生偏偏頭,抬手用馬鞭指著越來越近的部隊道:「練練部隊的行軍能力,走官道練不出本事來!部隊主官也得不到類似於實戰條件下急行軍的組織、指揮經驗。今後要打穿插包圍,不磨練磨練隊伍是不行的。」

    葉長生點點頭沒說話,卻把李燾的話記在心裡又咀嚼了一番。

    「報告總統官,簡略地圖繪製完畢。」吳佩孚喊著報告交上作業。

    李燾看了看地圖,關鍵坐標和地標參照物,行軍路線的概略距離,起點、終點俱全,是合格的簡略行軍地圖。

    「二哥,你這勤務兵相當不錯,腦子活學得快,等這戰打完,得送出去好好培養培養。」

    「送哪?」

    李燾等吳佩孚走遠了,才小聲道:「德國。」

    「哼,我也想去。半吊子的水平,當這個參謀官心裡老是七上八下的不落實。萬一哪天出個岔子就完了!」葉長生滿臉委屈地說著,不時瞟向李燾看他的神色反應。

    「都去!」李燾說著夾了一下馬肚子,行到一營的前方大聲道:「全體都有,就地休息十分鐘,營長和各連連長集合!」

    一營長是八里台之戰帶隊衝鋒的哨官范振仙,四個連長中有兩個是武備學堂六期畢業生,另兩個是從前武毅軍中路、右路部隊提拔起來的,分別是王素和、林宏順、徐福標和孫福貴。

    李燾翻身下馬,拿出兩份地圖遞給范振仙道:「十分鐘後,你部並分兩路,按照行軍地圖指示開赴女兒河渡口。行軍要求,明天日落之前到達目的地,晚九時整,全營展開夜間強渡女兒河的實兵作戰演練!行軍中保持紀律,不得聘請嚮導、不得借宿民家、不得擅取民財,如有突發事件,自行酌情解決!五分鐘後,營長向我口頭匯報簡略行軍計劃,立即準備!」

    「是!」五個營、連長忙立正領命,心裡卻是個個沒底兒。

    李燾可不管他們怎麼想,自己牽著戰馬走到一邊,找葉長生說夜間強渡作戰計劃去了。

    范振仙在當哨官的時候,也曾參加過武毅軍從蘆台到山海關的拉動。可是這次不同了,地形不熟悉是最大難題,考校的是主官利用指北針、簡略行軍地圖定位的能力和組織行軍能力,而不能聘請嚮導顯然是一個杜絕偷懶的條件。還有最大的不同是,行軍八十里後馬上參加實兵演練,這就要求部隊行軍節奏安排合理,伙食保障有力,官兵體力要盡量保持在較高水平。這可是既考校主官又考驗部隊了。

    五分鐘不到,范振仙跑步來到李燾和葉長生面前站定致禮道:「報告總統官、總參議官,第一混成旅步兵一營行軍方案如下。以1連、火力連組成左路縱隊,經764高地抵達目的地;以2連、3連為右路縱隊,經大虹螺山南麓抵達目的地。各路派出一個排的兵力擔任前方搜索,左右翼各佈置一個班的警戒兵力,採用縱隊梯次輪換前進的辦法,以山路每鐘點七里的速度為基準,適當插入急行軍和強行軍,能夠於明日午後五時許抵達目的地,展開戰前準備!報告完畢!」

    李燾點點頭還了一禮道:「行軍途中注意安全,保證人槍騾馬全部按時到達。執行!」

    又是五分鐘後,第一營分成兩路縱隊,沿著官道邊丘陵地帶的脊線分道,向西北行軍進入松嶺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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