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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和局 081 各懷心思 文 / 仙人掌

    081各懷心思

    天津兵變讓榮祿灰溜溜地回到京城,親貴派們對此只能扼腕歎息,卻沒有一點要去追究兵變責任的意思。相反地,兵變給了他們「天津軍隊靠不住」的感覺,因此李鴻章以「顯示大清抗戰決心、以利和談」和「保證皇室安全」為由,勸說慈禧和光緒帝西行就這麼成為現實。

    在八國聯軍並未兵臨城下的時候,慈禧還是有些不太願意勞動自己的身子骨,渾然把這次西行辦成了巡遊一般。出京三天來,扈從儀仗、軍兵大臣的隊伍每日行上不過五十里就紮營。今日來到懷來縣境內後,行在總管大臣榮祿竟然傳令:行在所駐蹕正紅旗莊,休息兩天再看。

    太后和皇帝不用受顛簸之苦了,護駕大臣們也紛紛在旗莊裡找了舒服的地方住下,甚至神機營等八旗子弟兵們也三五成群地攆走附近的漢族百姓,強佔房子安頓下來,該抽大煙的抽大煙、該聚賭的一樣聚賭、甚至瞅個空子還擺足旗人的架勢,提籠架鳥招搖過市……可是,倒霉的卻是懷來百姓和董福祥的甘軍士兵們。

    這一天入夜後,甘軍駐地發生了一次小騷動,榮祿趕緊拉了董福祥前去鎮壓。折騰了半晌,賞了幾名鬧事的士兵幾軍棍後,事態暫時平息下來。

    榮祿已然沒了在天津被包圍在督署時的狼狽,威風八面地帶著一隊虎僕營回到旗莊,正巧看見一名七品小吏躬著腰、舉著一個盛著黃馬褂的盤子退出來。

    總管大臣從鼻孔裡微哼了一聲,那七品官趕忙讓開路扎馬道:「下官懷來知縣吳永請榮相爺安。」

    噢,原來是供奉得力的知縣,榮祿容色稍緩,擺擺手讓吳永退下。此時,總管太監李蓮英手下的小德子就傳出話來:「老佛爺有請榮相爺。」

    「看看吧,李鴻章的電報。」慈禧沒等榮祿把禮數使周全,就將案上的電報紙拂到地上,恨聲道:「都要騎到哀家頭上拉屎了!」

    榮祿趕忙磕頭請罪:「奴才該死,恨不能為聖母皇太后分憂,求老佛爺責罰。」

    慈禧是真有點氣恨榮祿辦砸了天津的差事,讓朝廷如今處於相當被動的境地。不過轉念一想,如今的軍機們一個個都老邁不堪了,還得靠著榮祿跑前跑後的處置行在瑣事。

    「起來吧,你也辛苦了,坐下回話。」

    「輒。」榮祿起身,順手撿起地上的電報紙,坐到秀墩上細看。剛看了幾行字就急道:「稟老佛爺,袁世凱必然不會真心襄助武毅新軍編練。」

    「哀家知道,可李鴻章把這事兒捅給朝廷是何用意?」

    榮祿將電報看完,略略一想,回道:「李鴻章此電所言三事,無非是兩個用意。其一,顯示山東仍然在他控制之下,以此增強他言事兒的份量;其二,他要銀子。」

    慈禧點點頭認可了榮祿的看法,又道:「你有何應對之策?儘管說吧,不成的話再讓軍機們議議。哀家和你,心裡事先有個底兒好一些。」

    「謝老佛爺寵眷!」榮祿趕緊地再次趴下施禮,太后的話裡不就挑明了對自己的新任嗎?這是莫大的榮寵啊!

    「奴才以為,北洋編練六十營新軍,其目的是完全恢復甲午年以前的規模。如若成功,朝廷將無制衡北洋之力,天津總督府無異於漢人的小朝廷也!不過,當今京津、東北經制之軍不敷調用,大多是戰力不濟的舊軍,難堪守土重責。奴才想,六十營新軍如果能開赴遼西、進駐盛京護衛先祖陵寢,也不是不可以編練。只是,軍權大事需要掌握在朝廷手中。老佛爺,甲子年朝廷就有編練禁衛軍之議,只是款項人才兩缺,以至於遲遲不能動編,倘若遣有力之人總辦編練新軍之事,則可趁機招募旗兵組建禁衛軍。」

    慈禧輕輕地哼了一聲道:「起來說話,這兒沒別人,就不講那許多禮數了。變編練新軍為禁衛軍,你可有屬意的人選?」

    「鐵良可擔此任,此人乃正白旗監生出身,通曉軍事,見識廣博,對西式練軍之法頗有研究。」榮祿趁機推出自己的貼心幕僚。

    「哀家聽禮親王爺說起過鐵良,看來是忠心為主子辦事的能人,可用。只是六十營新軍得花多少銀子?出處在哪?」慈禧瞇縫著眼睛瞟了瞟榮祿,心裡卻清楚地知道鐵良和榮祿的關係,因此故意抬出世鐸來給榮祿「提個醒兒」。就算是忠心的狗也要養兩隻甚至更多,免得榮祿獨掌大權後學了鰲拜!制衡,就是這麼個道理。

    榮祿趕緊欠身道:「奴才在天津曾經與李燾談及此事,他也有編練新軍的法子,就是用餉、用械狠了點兒……」

    「這李燾能用?莫不是又一個李鴻章吧?」

    「回老佛爺,如果在新軍中編一半漢人,一半旗人,中低級軍官旗人的比例再大一些,那新軍就是朝廷的。當然禁衛軍肯定得是咱旗人才行。新軍以鐵良總辦,並進武衛軍中由軍機處和兵部提調,用一個李燾為編練幫辦也無妨。」榮祿把心裡的主意乾脆倒了出來:「李燾此人能打仗、能練兵,只是年輕了一些,不會人情世故,面子也淺薄的緊,尚且,從前番天津之戰來看,他對朝廷還是忠心的,故而鐵良一定能夠約束於他。」

    「哼哼!」慈禧斜眼看著榮祿道:「莫非你忘記兵變之軍正是李燾部下?」

    「回老佛爺,奴才對此反覆地想過,實在有幾個想不通的地方。其一,如李燾對朝廷不滿煽動兵變,為何又獻上練兵綱略?其二,如李燾是兵變主事者,夜入督署就顯得無謂了許多,反倒給奴才留下一個拿他法辦的機會。其三,兵變部隊乃聶士成武毅軍後路各營,如若聶、李二人有所圖謀,那不應當使用自己的部隊發動兵變,兵變之後,也不應當輕易地放奴才回京。其四,如若是李鴻章指使其兵變,也應當在赴任來京之前鬧事才是,難道李鴻章就不怕朝廷追究下去,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有此四不解,奴才以為,兵變確為武毅軍後路士兵不滿五貝勒捆打聶士成之子而興。」

    慈禧點點頭道:「嗯,聽你說來倒是有些道理,幫辦練兵,也可!只是軍餉軍械你得想個法子解決了才好,把這戰應付過去後,裁撤、減餉也不是不可。」

    「可令各省將今年上輸銀糧送到太原,由太原行在撥發給鐵良練兵。想來年底應該也有五六百萬兩的進項吧?編練六十營新軍,三百萬兩就足以啟動。」榮祿說著話風一轉道:「只是戶部和南方各督需大力協助才能成事兒。」

    「擬個條陳先跟軍機們議議,完善了再發各部、各省議議吧!哀家就不相信,祖宗的陵寢他們都不管了?真要這樣的話,養著他們有何用?!嗯,再擬個上諭,令慶王督促著李鴻章盡快跟洋人們和談簽約,這地方始終沒有頤和園子好啊。」慈禧說完話,盯著榮祿的臉看了看,才端起茶碗道:「哀家倦了,跪安吧。」

    「輒!」榮祿滿心歡喜地甩著馬蹄袖跪拜後退了出來。

    ……

    火把、燈籠、氣死風馬燈照亮了北倉火車站西面的屈家店渡口。一座橫跨海河的簡易浮橋上光點成龍,隨著清脆的響鞭聲和一陣陣有力的號子聲,一門門火炮轆轆地次第向西渡河。

    完成了北倉戰役的武毅軍中路炮隊營,如今已被大帥聶士成爽快地劃給了武毅新軍。這個超級編製的炮營在戰火中不斷壯大,如今擁有官兵一千餘人,在編火炮五十二門、擬編火炮六門,完全就是一個炮團的架勢。只是夫子、騾馬、炮手補充的速度沒有繳獲敵軍火炮的速度快而已。

    從武毅軍到新編的武毅新軍,官兵們沒有一點點意見,一個個都滿懷希望地煥發出驚人的力量,這,從渡河的速度就可以看出來。只是他們的幫帶官張雲松仍然有些不滿意,一會兒站在橋頭的樁頭上喊:「快點!快點!再快點!參議官等著我們呢!」一會兒又拉住武毅軍工程兵隊的管帶商量加快過河速度的辦法。

    馬國寶鬱鬱地坐在一輛炮後車的幫子上,悶悶地抽著西洋煙卷兒,一點紅光不時地照亮他毫不掩飾的沮喪的臉。升任武毅軍炮標標統的他是羨慕自己的前副手張雲松的,是那種極端的羨慕!

    隨著前線的停火,武毅軍的整編也就立即拉開了帷幕,這次整編的核心就在炮兵,聶大帥完全按照李燾的建議,將全軍主力火炮集中到新建炮標,卻將相當於炮標的中路炮隊營送給新軍。由此,馬國寶成為暫時的光桿標統,他還得從各路炮隊營中抽調人馬、火炮組建部隊。

    副將銜標統,在馬國寶的眼裡還真比不上去新軍當炮營管帶。他知道,沒有李燾的指揮和張雲松的有力協助,自己發揮不了火炮的最大效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燾才是炮兵部隊的靈魂!因此,追隨李燾去新軍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強烈。

    如今心愛的部隊要走了,而張雲松的調動又堵住了馬國寶去新軍的路子,他,怎能不鬱悶!?

    一門繳獲自口木軍的阿姆斯特朗105毫米野戰炮順利過河,河西岸傳來一陣歡呼聲。這個笨重東西的機動最是麻煩,今夜的渡河行動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這六門笨傢伙身上了。

    張雲松拍拍手,從固定浮橋的樁子上跳了下來,揭下頭上的官帽扇著風,轉身向馬國寶走來。他清楚,標統大人是不會過河的了。

    「鳴玖兄,西洋鬼子的那玩意兒,你少抽點。媽的,這鬼天氣,半夜都這麼熱!」

    馬國寶白了張雲松一眼,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卻因為情緒波動而被煙霧嗆住,連連咳嗽中猛地將煙頭一丟,罵道:「我日你媽的,連你也故意來氣老子!」

    張雲松一楞,他聽出馬國寶有些借桑罵槐發洩鬱悶的意思。

    「老哥,您是(天津武備學堂)一期的兄長,雲松是二期的小弟,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乍一分開,唉!我這心裡也不好受。不過,大帥對參議官和對新軍是開了心胸的,把家底子都亮出來了,咱們這些人吶,除了佩服就剩下他娘的佩服了!您說,以後咱們兄弟倆一邊一個,打炮也可以一唱一和嘛!」

    「滾你娘的一唱一和!」馬國寶掄起拳頭捶了張雲松一把,想要再板起臉來又不成,只得嘿嘿笑道:「不說這些了,我那兄弟你可給我看好了,讓他跟參議官好生學點本事才中。」

    張雲松鄭重地點點頭,心裡卻清楚馬國強是頗受李燾器重的,用不著自己在旁邊嘮叨。

    「好了!」馬國寶站起來伸個懶腰道:「干臣,你的心思我明白,咱們不說那些纏纏綿綿的娘們兒話,只要記得發了餉請老哥我喝酒就成。奶奶的,聽說你們新軍的餉章高啊。」

    兩人並肩走向橋頭,部隊已經基本渡河完畢,後衛的護炮步哨正協同工程隊收拾浮橋。此時,東面的天邊也露出一絲魚肚白,預示著又一個酷熱的白天即將來到。

    張雲松轉頭向馬國寶笑笑,走到副將的面前,漂亮地扎馬打千道:「兄弟我走了,老哥保重。」

    「你娘的,你走,你走多遠吶?不還在天津衛地面兒上嘛!」馬國寶笑罵著道:「莫非不想請你老哥我喝酒,看你小氣那德性!」

    張雲松抬起頭來道:「老哥,前日在西湖村時,兄弟我聽參議官說起過,武毅新軍得在山海關一帶編練。估計這次去楊柳青住不了多久,天津形勢一緩和,新軍就得往北開了。老哥,您保重!」

    說完,張雲松也不等馬國寶回話,轉身就走。走到浮橋中心了,才聽到馬國寶扯著嗓子的喊聲:「干臣,記得幫老哥說說好話,趕明兒我也去新軍打雜!」

    ……

    天津城東,東局子。

    「來人啊!來人啊!」

    一陣驚慌的呼喊聲打破了口木軍第五師團司令部的沉靜,口木軍官兵們匆忙應聲趕到山口素臣居處時,看到的是他們的師團長穿著一身和服仰躺在地上,肚腹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青色的、白色的、粉紅色的腸子流了一地,一把古舊的武士刀斜斜地仍在腳邊。

    「來人啊!松本大佐和參謀們集體剖腹了!」

    另一邊也響起了驚慌失措的喊聲。

    昨天才因為停火而回到司令部的21旅團長秋山良作少將驚呆了,好半晌才向前幾步走到山口素臣的屍身前,躬身致禮。他清楚地知道,北倉的慘敗和師團長的自盡謝罪將引來口木朝野的震動,很可能,一場如1894年那樣的大動員即將來臨。戰爭,也許不可避免地擴大了!

    秋山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突然想起留在兩河三角地區的殘餘部隊,那是建制殘破的、缺乏重武器的、士氣低下的兩千殘兵!戰爭一擴大,這些人將永遠看不到四島的迷人風光了。

    「英魂!安息!」

    秋山懷著複雜的心情獻給死人一句無用的話,轉身凝視部下們半晌,突然神經質地將嗓門開到最大吼道:「廢物!還不快為山口閣下收拾收拾!來人,急電東京報告此事,請求參謀本部訓導!」

    口木軍官兵們慌忙散開,秋山則冷哼一聲,向電訊中隊駐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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