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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誰與爭鋒 第九十二章 東征序曲(十三) 文 / 漁皋

    第九十二章東征序曲(十三)

    且說無良道人乾坤子,老道離開歷城以後就直接去了泰山的碧霞祠。王薄的農民軍和官兵的主戰場在齊郡,地處魯郡的泰山還算平靜,就算偶爾有些打土豪分田地的農民起事,也不會當然也不敢去騷擾江湖聲望極高的碧霞祠。

    乾坤子在泰山附近轉了半個多月,直到徹底摸清碧霞祠外週遭的環境,才決定對碧霞祠下手,為徒弟「報仇」,也為自己找回這個面子。

    不過所謂「報仇」,並不是單人匹馬跑去碧霞祠砸場子。老傢伙不笨,碧霞祠觀主玄慈號稱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單挑自己尚且不是人家的對手,更何況人家碧霞祠還有三百個武藝不凡的弟子。

    除非老年癡呆,否則乾坤子不會想不開到去硬闖碧霞祠的地步。按老道的打算,他是打算在碧霞祠中「拿」些值錢的家什,比如碧霞祠的鎮觀之寶——號稱永不消融的千年冰魄,然後再留下一些極富挑釁性的詞句,讓他們知道乾坤子的徒弟不是好欺負的也就成了。

    這一晚,月黑風高,乾坤子趁著夜色摸到碧霞祠西牆外,瞧準四下無人,「嗖」的一下翻過院牆碧霞祠的東院是門徒們休憩的山房,北邊是碧霞祠中地位較高的人物的住所,比如掌門玄慈。西院是雜役僕童住的地方,所以乾坤子從這裡落腳。

    像碧霞祠這樣的大派,正殿中一定有人守夜,為燈添油或是續個香什麼的。按乾坤子的打算,他就想擒下一個守夜弟子,向他逼問千年冰魄的所在。於是,甫一潛入碧霞祠,乾坤子便直接奔中央正殿而去。

    雖然沒人敢找碧霞祠的晦氣,不過正值戰亂的時候,碧霞祠還是加派了不少的弟子巡夜。不過這些巡邏在乾坤子眼中如同虛設,老道施展輕功,在草樹灌木間騰轉穿梭,一路飛奔。碧霞祠可不是三寶觀,佔地那叫一個大,各類殿宇足有數十間,偏巧乾坤子還有些路癡,於是乎老道還沒等找到目標就先把自己給轉迷糊了!

    不過無良老道也是道兒上混過的人物,他尋了一座較高的偏殿,三躥兩跳蹦到殿頂,居高臨下辨別方向。可也巧了,乾坤子剛上房頂,正打算四處張望,忽然發現一道黑影從前方偏殿房簷下閃過。乾坤子定睛細看,只見此人身穿一身夜行之服,面遮黑巾,遇到巡夜之人便會藏匿身形。看到此情形,無良老道心中不由暗笑,不用猜,看架勢就知道這位也是來者不善。不過話說回來,這黑衣人的身形還真是似曾相識呢。

    乾坤子屏住呼吸,輕輕躍下房頂,覓著那人的蹤跡悄悄尾隨了上去。只跟了一會兒,乾坤子就發現那黑衣人高來高去的功夫好是了得。乾坤子自認本人的輕功已經相當不錯了,可跟前面那位相比貌似還要遜色半分,縱是無良道人提足了真氣,也只能勉強盯住對方,不至於把人跟丟了。

    黑衣人左轉右轉,不多時來到碧霞祠北面的一處院落,乾坤子打眼兒一掃,發現此處小院兒很是特別。和碧霞祠那些雕樑畫棟,鉤心鬥角的建築不同,這院子中的一切都顯得極為古樸。院子不大,坐北朝南有一間乾淨樸素的小屋,小屋前面是一片紫竹林。一條青磚小徑穿過紫竹林,接上一座月門,連通著樸素小屋和前面輝煌的碧霞祠。抬眼眺望,在那小屋的後面就是綿綿無盡的群山,估計也就出去了碧霞祠。

    黑衣人在竹林中忽地定住身形,然後輕輕轉過身來,衝著乾坤子所在的方向淡淡言道:「老東西,別藏了!看來你身子骨還行啊,這樣你也能跟上。」

    「哈哈哈…老邪,看身形貧道就猜出是你!怎麼,最近不忙了?有閒工夫來遊山了?」

    黑衣人沒有回話,隨手摘下遮面黑巾,微弱的月光映在此人的面頰之上,乾坤子仔細一瞧,這不是江文定還有誰來!

    江文定淡淡一笑,道:「深更半夜,難道道長是來遊山的?」

    「哈哈哈…彼此彼此罷了。說吧,你引我至此到底是何用意?莫不是想找貧道聊天?」

    江文定不答反問道:「道長,若是我所猜不錯的話,你是來替你那寶貝徒弟報仇的吧?」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江文定聞言微微一笑,道:「若道長是來『遊山』的,那我便什麼也不說。不過若道長真是來找碧霞祠尋仇的,那江某人倒可以助你一助。怎麼說那黑小子也算是老夫的半個女婿,碧霞祠的人想殺他,也是不給老夫面子!」

    江文定行事詭異,向來是無利不起早。今兒江文定身著夜行裝鬼鬼祟祟來到這碧霞祠,還沒著沒落說出這麼一套話,說他沒目的,打死乾坤子也不想新。

    乾坤子心中納悶兒,便將信將疑道:「哦?助我?怎麼個助法兒?」

    江文定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詭笑,指了指紫竹林後那間小屋,故意提足中氣,高聲道:「玄慈那牛鼻子此刻就在這間房中,我二人合力了結了他,既長了我二人的威風,亦為那黑小子報了仇恨,如何?!」

    「啊!?」

    「哦咳…」

    乾坤子正想說話,忽被一聲輕咳打斷,咳聲正是從那間小屋所出。房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位仙風道骨之人,踏著青磚小徑緩緩向二人走來。乾坤子和江文定藉著微弱的星光仔細一看,只見此人週身白袍,手持一柄白色拂塵,銀髮銀鬚,雖年逾古稀,然臉色卻如壯年人一般紅潤光鮮,雙目炯炯有神,精光直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武林中人公認的泰山北斗,碧霞祠的掌門觀主——玄慈道人。

    距離二人十數步之處,玄慈道人立住身形,慢條斯理道:「兩位來貧道院中談談天也就罷了,怎的還口出如此狂言…」

    其實乾坤子和江文定剛一進到這小院之內,房中的玄慈便察覺到了,兩人的對話他也聽得清楚。不過像玄慈這樣的高人,心性清高。境界超凡,一般的外人外物很難打擾他。不過江文定最後那句話實在太挑釁了,更重要的是玄慈從聲音判斷出放話那位乃是一個內功極高之人,玄慈知道院中這倆人來者不善,於是便出來看個究竟。

    「貧道當是誰呢,原來是乾坤子道長…這位先生是…」

    像玄慈這樣的人物,乾坤子和江文定自然早都認得。玄慈也曾經見過無良道人乾坤子,但他卻並不識得江文定,這主要是因為彌勒教行事及其詭秘,玄慈道人雖然聽說過彌勒教「承天」、「永延」兩大護法,不過卻從未見過其人。

    江文定背手立在那兒,似笑非笑,不急不慢答道:「我不過一江湖散人爾,不足掛齒。」

    「不足掛齒?呵呵,先生內力深厚,還揚言要了結貧道的性命,如此江湖散人,天下怕是沒幾個吧!」

    玄慈道人知道眼前這黑衣人不打算吐露姓名,也不再追問,轉頭沖乾坤子道:

    「道兄今晚是來者不善吧…也好,我正好有件事想要向道兄問詢,還望道兄如實相告!」

    「何事,說吧。」

    「我想知道,那夜在歷城之外,殺死我徒弟!!!者是何人?!」

    玄慈話語中不無質問之意,眉宇間更是殺機畢露,擺明了是要替徒弟報仇。

    羅士信倒是曾與乾坤子說過那夜救他之人就是江文定,不過乾坤子也不是好脾氣,玄慈這樣問話反而激起了無良道人心頭的火氣,乾坤子把眼一橫,冷冷笑了笑,道:

    「哼哼,若是老道我記得不錯,好像是你們碧霞祠的人冒貧道之名誆我徒兒出城在先,以多欺少設伏欲殺我徒兒在後。我還沒興師問罪,你倒先來個惡人先告狀。玄慈,江湖中的規矩你不是不懂,你們碧霞祠是不是應該先給貧道個說法兒呀!」

    玄慈道人剛一發現不請自來者是乾坤子,立刻想起死於非命的大徒弟允尚。允尚自小便跟在玄慈身邊,師徒的感情甚至堪比於父子請,允尚的死對玄慈道人打擊很大,所以老道不免有些心火上湧,說話間也不似平時那般和藹淡定。不過玄慈畢竟是個得道之人,乾坤子此語一出,他便馬上意識到這事兒是自己這邊兒理虧,於是長舒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悠悠道:

    「嗨…此事確實是我碧霞祠不對在先。實不相瞞,貧道雖是碧霞祠的掌門,但身為化外之人,派中俗事早已不再過問…一些事情貧道也是不贊成的,不過…哎,我在這裡向道兄賠個不是。」,說完,玄慈向乾坤子微施一禮。

    想當初,玄慈雖然江湖聲望也高,但碧霞祠卻沒有現在這般鼎盛的景象。碧霞祠的崛起,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宇文世家的支持。自從玄慈收了宇文恪做關門弟子,治好了他的體弱之病,並將其**成才,宇文士及對此很是感激,遂依仗宇文世家在大隋王朝的影響力幫助碧霞祠。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綠林是黑道兒,姑且不論。但對武林中的各門各派來說,是否有朝廷支持影響可就大了去了,首先是財力上的支持,綠林可以劫富,名門正派卻不好用此生財之道;除此之外還有政策上的扶植,官方的宣傳造勢等等,這些都是普通武林門派無法得到的助力。所以碧霞祠如今的地位能與少林寺比平,宇文世家起碼要起一半兒的作用。不過當然了,少林寺能成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和太遠李家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投桃報李,在天下混戰、四方逐鹿的時候,少林寺也沒少給李世民幫忙。

    同樣的道理,玄慈就算明知道宇文世家野心不小、明知道與他們糾結在一起風險極大,但現如今的碧霞祠已別無選擇。碧霞祠和宇文世家現在算得上是「利益共同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宇文世家倒台,那碧霞祠的輝煌時代基本上就算結束了。況且碧霞祠中許多人都受過宇文世家的好處,比如丹塵子、允尚之流,皆成為宇文恪的堅定支持者。宇文恪也曾向玄慈許諾,若是宇文世家上位,那他即可拜為國師,碧霞祠也將成為天下第一教,世代榮耀、留名千古。玄慈是得道高人,對於國師什麼的虛名無所謂,可別人卻沒有他那般清高的心性,眾議難排,無奈之下,玄慈道人索性撂挑子了,派中之事不再過問,任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吧。

    結果折騰來折騰去,「大事」沒成,派中子弟倒是掛了不少,這下玄慈可惱了,尤其是大徒弟允尚之死,別的事他可以不插手,但首徒的血仇他卻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先前他和乾坤子說話才顯得那樣火力。

    乾坤子也是個護犢子的主兒,理解玄慈喪徒的心情,況且無良老道也勉強算個講理的人,所以見玄慈口氣軟了下來,乾坤子也收起了之前的戾氣,微微一笑,道:

    「道兄話既然這樣說了,那先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不過道兄要我說出那人是誰…這卻有些不太好辦呢…」

    乾坤子說著稍稍一頓,瞥了瞥一旁面無表情的江文定,接著道:

    「傷令徒之人是不是好東西貧道不好評斷,但無論怎麼說,那位朋友也救了我那小徒弟的性命,若是貧道就這樣把他名號說出來了,那貧道豈不成了無義小人,以後天下人將會怎樣議論我三寶觀?貧道又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咧…」

    「既然乾坤子道兄不想說,那我也強求。過還請道兄轉告你那位朋友,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徒的大仇貧道是不會罷休的,碧霞祠早晚有一天會找到他!」,玄慈沒等乾坤子的「仗義」之言說完,就已經懶得再聽下去了,言罷抬手指了指院門,淡淡道:

    「貧道還要靜修,道兄…還有這位朋友,請!」

    「做賊被擒,反倒理直氣壯的去找擒賊人尋仇,玄慈,這就是你們碧霞祠的處事原則嗎?!」,一直默不作聲的江文定突然出言道:「你是有仇必報之人,那某倒要問問了,若是那日被殺者變作乾坤子道長的徒弟,那他又要找誰去報仇呢?!找你?!!!?還是那死鬼允尚?!」

    「你說什麼!哼哼…」,玄慈忽地一陣冷笑,雙目微微瞇起,不慍不火道:「這位朋友從開始便口放厥詞,現在又這般挑釁,貧道倒想知道,你是哪路神仙,此事又與你何干?!」

    「我說過,我乃一江湖散人爾,不足掛齒。不過你們想要索命的那黑小子,卻也是老夫未過門的女婿…你說,這事與我何干?!」

    「這…」,玄慈一時語塞,思忖片刻,蹙眉道:「那你想怎樣?」

    江文定沒有回答玄慈道人,轉而看向乾坤子,慢悠悠道:「老東西,你不會因為人家幾句好話就作罷了吧?要是傳出去,天下人還以為你無良道人怕了他玄慈老兒呢!」

    「嘿嘿,那你想怎樣呢?」,無良道人猥瑣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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