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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八章 重劍無鋒(1) 文 / 光線

    賈似道惺惺作態回了臨安。

    由於韃子對揚州的包圍線是其帳下大將徐子清撕破,又是因他提攜而彰顯才能的徐子清巧奪建康,在極大程度上緩解了江南戰場的緊張局勢。朝庭因此偃旗息鼓,不再追究蕪湖大敗責任,更不會剝奪他的權利。

    賈似道回到京城什麼也不提,似乎忘了朝庭曾經對他的不信任,於謝太皇太后面前一味自責,甚至痛哭流涕地自請懲處,說什麼年事已高,不敢再知大宋的軍國重事,請太皇太后將他削官返民,讓陳宜中等年青一輩執掌朝政。

    他說:「臣以卑鄙,猥自枉屈,終致蕪湖慘敗,以傷先帝手續皆三宮聖上之明,乞罪——今民窮兵疲,僅二三將軍工於事,而事不可息。自忖年邁駑鈍,予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非臣之能所於器,惟恐付聖不效,夙夜憂慮,臣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宜中先生諮諏善道,察納雅言,德高才顯,請陛下動引賢達,替臣事於陛下,以興復國家!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他承認了錯誤,然後誠懇地請求三宮聖上換陳宜中為相,以興復國家,而他麼,希望罷免掉自己,因為年邁駑鈍,恐付聖不效——並且他會因為有賢才執掌國家而高興。

    這一出出的戲演罷,反把謝太后一干人等弄得尷尬非常。蕪湖之敗確實有錯,可要責他麼,他提撥的徐子清又頻頻獲勝,連挫阿術等元軍大將,幾番戰鬥擊殺近六萬韃子,把伯顏的江南戰略佈局擾得支離破碎。這樣的戰績,比之發起蕪湖戰役制定的目標也不遑多讓。因之,斥責卻無從說起。謝太后反倒好言相勸,稱其為肱股大臣,勉勵他好好負起丞相責任。

    倒賈的中堅陳宜中卻惶惶不可終日。這個品格低下的大臣,以前能官居平章知事,全靠賈似道提拔。當賈似道自蕪湖落敗後,他卻痛打落水狗,向謝太后建議誅殺他的恩公。沒想到賈似道抗令不回臨安,進而反敗為勝,為大宋立下天大功勞。現在又好好地出現在都城,受太后勉勵仍擔當丞相之職。只把陳宜中嚇得在家裡長吁短歎,連門都不敢出。

    謝太后也救了他。興許年邁持重的太后認為倒賈的臣子太多,如果盡遭賈似道報復,會導致政局大亂,乾脆來個平衡之術,提陳宜中為右丞,與賈似道同知樞密院事,以起到相互制約、保護大臣、進而防止朝庭分裂的作用。

    我在建康收到賈似道的來信,知曉臨安發生的一切事情。自己也沒閒著,在建康大力開始生產運動的同時,把新兵輪番拉出去實戰。

    北洋礦區的火器早早隨了五千名訓練有素的北洋悍卒潛進建康,可我禁止新部隊使用它們。因為胡應炎曾說過:「士兵不見血,不見死人,不赤膊上陣,算不了真正的士兵。」還有一個原因,我擔心新兵過早使用火器,會對這些武器產生依賴,反而丟失了不顧一切的戰鬥精神。

    將軍們盡都支持我的意見,甚至余顯與敵對壘太平之時,為歷練部隊,反覆領兵衝鋒,進行白刃戰鬥,結果操之過急,造成這支軍隊太過突出鋒錢,友鄰部隊救援不及,差點全軍覆沒,自己左臂也讓韃子砍斷。可即使如此,將軍們發起白刃戰鬥的熱情依舊澎湃,絲毫不受余顯影響。練兵的成效便極為顯著,士兵們歷經實戰,戰鬥技能和戰鬥精神得到極大提高,各種陣法在生與死的關頭也操練得非常熟悉。

    那支北洋來的五千悍卒成了我當然的主力,因為他們有空閒時間在後方接受嚴格訓練,精通各種火器的使用方式,便命胡應炎親自帶隊,去體驗真刀真槍的實戰。

    胡尖炎將這支部隊拉到前線,讓士兵們熟悉韃子的攻擊方式,然後教他們如何配合步卒或騎兵的進攻,怎麼樣夾雜在步騎營邊射擊邊前進,怎麼掩護手持冷兵器的士兵撤退,在面對韃子騎兵時,怎麼單獨組織進攻。如此等等,終將五千人鍛成一支即可單獨作戰,又能默契配合友軍的部隊。

    建康城成了一隻巨大的鍛鋼火爐,新兵在這裡接受鍛造,然後又送到前線,去接受再一次的粹火,粹火之後,又返回建康,在全軍範圍內探討作戰中出現的得失,然後有針對性的再度演習,最後,又返回前線,與敵人輪戰。可憐太平的阿術,鎮江的阿塔海、董文炳,麾下十六萬人馬幾乎日夜遭受來自建康的騷擾,煩不勝煩的同時,他們的軍隊悄悄成了宋軍的磨刀石。

    到德佑元年十月底,元軍南下攻勢進展不大,無法打開大的局面,伯顏便親提鎮江四萬人支援阿里海牙,力求短時間內攻克平江,然後順勢殺將下去,與海路之阿刺罕會師於臨安。於此,文天祥的壓力巨增,便是朝庭群臣也驚恐不安,生怕韃子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便向建康發來了第七封求援,催我盡快應文天祥之諾,在長江沿岸發起大規模進攻,以緩解平江和臨安的壓力。

    阿里海牙與阿刺罕有了行省大丞相伯顏的支援,正不遺餘力地打擊浙江路縱深,但我卻習慣凡事先謀後動,所以將解圍行動一直拖到了十月。

    現在建康各項生產已秩序井然,軍隊都練成了精銳,萬事具備,火器這股東風也來了,那麼,便該兌現我給文天祥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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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九月起,元軍從鎮江、太平兩個方向突然發起了猛烈攻勢。最前線的江寧和高資反覆易手,阿術甚至帶兵突破防線殺至雨花台,差點取下建康右翼。而董文炳率三萬人擊傷守將牛富,佔領了高資,正準備西上建康之時,卻又被我設伏,殲滅三千餘人,復又順勢縮回鎮。

    可當我提兵返回建康,命令牛富帶傷重駐高資時,阿塔海又從鎮江出發,不接應敗退的董文炳,再度攻擊高資,並分兵渡江北上,一舉奪下李庭芝派張貴駐守的新城。

    戰事一日比一日激烈,一天比一天頻繁,我知道元軍統帥伯顏開始著急了。他的兩路南下大軍紛紛受阻,陸上阿里海牙被文天祥憑平江大城頂住,海路之阿刺罕沿海岸線攻至嘉興,因缺少陸路掩護,也不敢前進。排下的攻宋陣線滯澀,江南戰局陷入全面僵持。

    他亟需新生力量補充南下大軍,以此潤滑這架戰車的輪子,讓進攻序列重新流暢起來。但建康和揚州像兩座堤壩築在陣線正中間,把一環扣一環的作戰鏈條生生截為兩段,使得江南元軍首尾不能顧,守不好守,攻不好攻。

    也許現今伯顏正在哀歎自己制訂的中間突破戰略失敗了吧。他還是小瞧了我,以為能用阿術和董文炳防住我,卻沒想到我突然發動了反攻,犀利而猛烈的反攻——建康宋軍突然大規模進攻鎮江,大戰已進行了七天。

    邁步跨過小土堆,一片黃葉在面前飄過,落在腳下。拾起它,低頭看去,枯萎經脈在樹葉裡纏繞,動動指頭,這片枯葉立即支離破碎,變成粉未紛紛揚揚落下地面。

    德佑元年十二月底,在這個深冬裡,又一個春節就要來臨,被改變了的歷史即將翻開新的一頁。

    這樣的歷史會怎樣發展?高資城中的香桔園子老鴉盤旋,在枯樹枝椏上或起或落,嘰嘰喳喳叫過不停。裹緊由建康生產的北洋棉衣,咳嗽一聲,想道:順其自然吧,對改變了的歷史,我也把握不住它的方向了——

    指揮所裡一遍繁忙,不回台州,卻安心在我帳下從軍的阿爾塔,從一進屋就開始詛咒這個房子是精神病人的聚會場所,大廳裡似乎永遠是喧囂的無法停息的噪音,所有的人同時說著紛雜的軍情,還有許多斥侯進進出出,將各地戰況一遍遍報入。

    房子外邊傳來噠噠噠噠的馬蹄聲,戰士們急促前進的跑步聲,無數車駕經過的隆隆聲,身邊又見大帳十幾名簽事人影晃動,將一張張墨汁淋漓的作戰書案傳來遞去,心頭不免更加煩躁。

    與鎮江近在咫尺的高資反覆易手,大將軍又一次親自領兵奪了回來,這回他不再返回建康了,反而遣胡應炎提兵一萬五千,攜一百門火炮、一千條火槍,三千發手雷,強攻阿術布在太平的陣線,以壓制西面敵人不能騷擾建康,不能援救鎮江。自己盡提所有戰鬥部隊共五萬人,攜帶餘下的全部火器,悍然包圍鎮江,企圖恃火器之利,佔領這座六萬北兵駐守的長江要害之地。

    他在軍事會議上說道:「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廣弩,節如發機。」意思是說,善於指揮作戰的將帥,他所造成的態勢總是險峻逼人,發起攻擊的時機節奏總是短促迅捷。便如張滿了的弩弓,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其後的發動也如扣動板機,毫不遲滯,一觸即出。

    他又說道:「建康各地生產恢復,後勤物資已充足,戰線也得牢固。而北兵被牽制在平江和嘉興,無法回援。攻取鎮江的各項時機齊備,余意以為,正是發動大戰的最佳時候。」

    牛富對此有所不解,說道:「鎮江城堅固異常,如我軍攻擊,董文炳和阿塔海必定固守城內,五萬人根本無法攻破如此堅城。最好聯合揚州李庭芝,兩軍合力,或可得手。」

    胡應炎也說:「取建康是得內應之助,行險而取之。若攻鎮江,卻無這等有利要件。」

    大將軍聞言哈哈大笑,解釋道:「李大都督與真州韓郅糾纏,怎有空配合建康?若等兵力充足後再去攻城,敵人見我勢眾,那才會據城固守,堅不出戰。而我軍攻城不下,戰事曠日持久,必定糧盡兵疲,生生消耗建康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各種物資,勢必陷入進退兩難之不利境地。因此,莫若以弱兵前趨,敵人見我單薄,必定防守鬆弛。我軍再以疲乏示之,誘其出戰,反能一舉殲敵。」

    大將軍眼裡跳動著生動的火焰,嘴角掛出的線條突然間變得堅硬,顯出他一往無前的決心,「各位難道忘了我軍還有北洋五千名槍兵,有威力巨大的火器,有常戰常勝的堅韌士氣,兵力雖少,卻對鎮江之敵綽綽有餘。難道,這次作戰比攻取建康還要困難?」說到這裡,他的笑容消失,用狼一樣的目光狠狠盯著在座諸將,沉聲說道:「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余意已決,不容辯說。」

    能夠充分創造和利用必勝態勢的人,指揮戰爭就像轉動石頭和木樁,這樣的將軍發動攻擊,便如將圓石放在萬丈山崖,順山勢翻滾而下,勢不可擋,無堅不摧。

    確如大將軍所說的那樣,他組織的攻擊勢不可擋,無堅不摧。

    大將軍領軍再攻高資,吸引敵人注意力,另遣奇兵強渡長江,配合李庭芝一舉奪回失陷一月之久的新城,造成鎮江之敵以為我軍主攻方向在江北的錯誤印象。

    阿塔海急忙遣兵過江,企圖增援新城,而那只士氣昂揚的部隊攻克新城後悄悄重返高資,讓李庭芝在新城與敵粘戰,自己卻從高資渡口潛上岸,焚燬江面戰艦,再燒韃子營盤,協助大軍收復高資。

    侵掠如火,動若雷霆。大將軍毫不停留,行動如疾風一樣迅猛,五萬五千大軍立即棄高資而去,雲集於鎮江城下,迅速展開象烈焰一樣的攻擊。又施雷霆手段,閃電般分兵攻佔週遭要害之地,遍遣分隊騷擾鎮江後方,一時之間將留守大本營的董文炳打得焦頭爛額,鎮江城在炮火轟鳴中搖搖欲墜。

    斯時,全軍上下皆以為再用兩百門犀利火炮轟炸兩天,必可取下鎮江。大將軍卻突然撤出火器營,甚至將北洋而來的五千精銳槍兵一同撤回了高資。

    這給正在新城與李庭芝部下姜才粘戰的阿塔海留下回援的充裕時間。這人收到董文炳求救信,探明我軍僅五萬人,還缺少攻城器械,於是當即脫離戰鬥,橫渡長江,繞側翼進攻大軍後尾,企圖與鎮江合圍當面之敵。

    至此時,鎮江之戰已開展十天,太平之阿術和金盔將軍收到情報,也明白了正面的胡應炎不過執行拖他們後腿的任務,當下不顧太平鋒線,任由胡應炎撕扯,提四萬人單兵突進,直襲建康本城,企圖直搗黃龍,一舉粉碎徐子清西防東攻的戰略部署,策應鎮江,並佔領徐子清的基地。

    而我軍主力現今首尾遭擊,以五萬五千相抗六萬三千敵人,絕無可能數日內輕易攻克鎮江,有從容時間再回救援建康。

    戰局立即變化得惡劣起來,於先前數日內可得鎮江的大好局勢,變成攻無法攻,腹背受敵的尷尬境地。軍中將士怨聲載道,紛紛埋怨大將軍撤出火器營純屬不智之舉。

    大將軍什麼話也不說,再接觸兩仗,立命牛富和楊二、余顯的左右兩翼收縮,退回高資小鎮,擺出撤出戰鬥回援建康的態勢。更為奇特的是,他居然留下中軍兩萬人,盤踞石灰山下石家坳小鎮,獨力支撐起鎮江整個戰場。

    陳昭的妹妹陳維維貪玩性子,不顧凶險也隨軍到了前線,這個蠻橫的姑娘更無顧忌,指著大將軍鼻子訓斥:「有你這樣指揮的麼,趁阿塔海未完成包圍之前便該全體撤退,哪有留下孤軍掩護的,豈不是畫蛇添足?」

    大將軍便笑笑,拍拍陳維維小腦袋,不解釋反開著玩笑:「小姑娘不錯呀,還懂些兵家之道。」

    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牛富和楊二等人領側翼退回高資時卻毫無猶豫,當晚便突破阿塔海倉促布下的圍堵鋒線,往建康方向而去。

    他們走得無牽無掛,可我卻苦了。阿爾塔皺眉生著悶氣,自己防守的石家坳東牆,已被炸出三道一尺多寬的裂口,此時找大將軍要求援軍,卻遍尋不著。逮住一個滿屋亂繞的簽事問其下落,卻得知他去了城南香桔園。

    跑那裡去幹什麼?想吃桔子麼,可還沒到季節呀。這麼想著,阿爾塔更加鬱悶,在心裡偷偷埋怨:不顧戰事急迫,怎的這時老夫聊發少年狂,踏園尋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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