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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夜遇金童 文 / 暴風雨中

    李墨低頭默然不語,那雲霄觀的道士他又不是沒見過。雲霄觀離城十天的路,時常有觀中道士在城中走動,哪有半分得道之士應具的仙氣,言談舉止比世俗之人還要市儈。李清是個商人,替雲霄觀提供一些用品,李墨親眼見過他與那幫道士在城中喝酒吃肉、稱兄道弟。

    憑心而論,李墨實不願去!但母親這人素來不多事,但決定了的,卻是從不反悔。自己去了觀中,衣食不慮,且家中少了一個敗壞門風的人,少了一張搶飯的口,說不定明年小弟就有錢入官學就讀。不過,他在家中早就呆得不自在,如此也好!他想了想,瞬間有了個主意,咬咬牙,點頭應下,「行!我去,娘儘管放心。就怕那雲霄觀不容易進。」

    李墨答應得爽利,李母長出一口氣。兒子雖然令她不快,但好歹也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就這麼打發走,心中還是很有些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歉意,只得實話實說,「你清叔說,他與新任住持說了你些往事。那住持聽說你識文斷字,讀得經典,已是非常滿意,又得知你會些拳腳劍術,更是歡喜得緊,讓你明日儘管前去。」

    明日?這麼說事情早已說定,與他商量有何意義?李墨心中赫然湧出股激憤。不過既然已經答應,沒有後悔藥可吃,他憤憤然站起身,「既是這樣,我去師傅那裡說一聲。」

    「應該的!」母親遞過一個包裹,「賀師傅教了兩年多的武功、劍術,你也該去表示一下,這些是娘替你準備的禮物,裡面有兩套你父親留下的衣服以及些許財物,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也是一番情意,一定要請賀師傅收下。」

    接過包裹出門,天色已然黑透,今夜多雲,懸月暗淡無光,星光也是不振,李墨在旁邊一家鋪子裡拿了盞燈籠,在街道、巷子裡七扭八拐,來到一個園子門前。這園子原主人早回天朝內地,房屋空置了好些年,已是破敗不堪,李墨把玉珮當了,兄弟幾個又湊了些散錢,把房子頂下來孝敬了師傅。

    李墨推門而入,幾名夥伴這時都已經到了,正在一名六十多歲的灰衣老人指點下練劍。老人頭髮灰白,精瘦,身體卻挺得筆直,目光炯炯有神。看到李墨,他招招手,「墨子,你跟我來。」

    李墨熄了燈籠裡的燭火,跟著老人走進間廳堂。老人在把陳舊的太師椅上一坐,默然不語。李墨上前行禮,把包裹放在老人旁邊,後退三步,靜靜地望著對方。老人姓賀,無人知道他的生平來歷,他自己也不肯說,三年多前流浪到這裡,找了這間無人居住的破園子住下,自耕自食。他們幾個小童也是巡街逐巷時偶然看到老人練劍,纏了好幾個月,方才得老人指點傳授。

    賀老人示意他站前些,說話的語氣低沉,透著傷感,「墨子,你的事我知道啦,你母親下午來和我商量。說心理話,墨子,你是這幫孩子裡最稱我心的一個,我很想讓你留下來,我會把一身的本事都傳給你。但……」老人長歎一聲,「你看看這裡,如此破敗,讓你跟著我,那是不成的!」

    「師傅!」李墨自幼喪父,才九歲的人,性格卻已是十分堅強,「我去那雲霄觀混個一年半載,自會惹些事端,到時候回來找您,還望您莫棄!」

    老人笑了,搖搖頭,「你啊!那太華山雲霄觀是東崑崙雲霄門下外支,雲霄門也曾是道門大派之一,顯赫一時,雖然沒落了幾百年,但依舊很有些奇能異術,你天資聰慧,若能真正學得門中一些本事,也遠勝過和老夫學習這八極快劍。」

    這話李墨聽著不大相信,沒親眼見過,他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謂神仙道術能強得過手中快劍,前皇如此好道,不可謂不虔誠,還不是一樣死得不能再死?打定主意去觀裡蹭幾天白飯,定要找個由頭走人。他擔心的是老人因其拜入道觀,可能犯了江湖忌諱,不肯再認他為徒。

    雖然口頭沒說,憑兩人之間的熟悉,老人也知道他打的是個什麼主意,本想再勸,轉念一想,先讓他進觀試試再說,至於以後的事如何發展,還沒個定數。輕輕笑笑,老人語氣變得輕鬆,「行!只要我還活著,就會等你、」

    李墨大喜!這半日間鬱悶非常,只有聽到這句話時方感到開心,知道老人是個守諾之人,不再多說,正想出門練劍,卻被老人喚住,「墨子,劍術原理中該教你的我基本都教了,以你的悟性,只要堅持不懈,不難融會貫通!再說,雲霄觀離城不遠,定有機會回城辦事,到時有什麼難解之處,儘管來找我!」

    「太好了!謝謝師傅。」有了這個承諾,李墨心事已消,轉而歡呼雀躍,興沖沖奔出大堂,和兄弟們一起練劍。老人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搖搖頭。孩童時期的愁緒,總是來得猛烈去得快!

    「老大,師傅和你說什麼?」一趟快劍練下,五個夥伴圍住李墨,壯實的石頭好奇地問道。李墨沒有急著回答,即將分離,他認真地看看自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玩泥巴的五個小夥伴。

    石頭大名石磊,父親是屠戶,肉鋪掌櫃,家境殷實,不缺肉吃,所以長得個高、體壯,聲音也洪亮,卻是一幫兄弟中最沒地位的一個。好比星子的父親複姓歐陽,是城裡東倉都管下書辦,一個不入流的小吏,薪俸勉強讓一家人不愁溫飽,社會地位卻遠高於這屠戶出身的石頭。

    另外三位男孩分別名叫秦傑、黃勇和外號蘑菇的路征,父輩與李墨去世的父親是同僚,就職西都行宮留守衙門。新皇打登基後就沒來過西都,但龐大的西都行宮依然存在,由地方供養。雍州地廣人稀,再加上州中大量良田屬於各大道觀,從不納稅,歲入本就很低,單單支付軍餉已是捉襟見肘,還得負責行宮的日常管理和修繕,上層官僚們再伸手貪上那麼一點,可想而知底下那些蕞爾小吏的俸祿是如何的低微和難以保證。明面上雖然是官,在平民百姓面前地位優越,可背地裡,那日子卻煞是難熬。

    「我明日要去太華山雲霄觀做道童,今個兒特來和大家道別!」李墨說著,抱拳團團深鞠。

    五個小夥伴頓時嘩然!大家一起長大,在東門一帶偷雞摸狗,在孩子堆中稱王稱霸,那交情鐵的!何況李墨又是一群人中的頭,詭計多端,他這一走,相當於主心骨不在了一半,如何捨得?

    「老大,能不去麼?那雲霄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除了會坑騙大戶人家的錢財,還能幹什麼?!」歐陽朗星與李墨交情最好,急急叫道。其他幾個夥伴也是不依,圍著他一陣亂哄哄地勸說。

    雖然夥伴們的話多是前言不搭後語,沒什麼條理,聽著刮噪,但李墨還是挺感動。可孩童的命運畢竟是由父母掌握,母親能和他商量已經是看在他身為長子的份上。

    發洩了一會,賀老人出來勸解,小夥伴們再也無話可說。六個孩童拉上師傅,跑到東城角一個攤子上,吃著燜得煞香的黃羊,抿著果酒,摟肩拍膊,醺醺然作別。年紀小,發不出什麼感慨,更不懂該如何作詩填詞抒發心意,唯有相對潸然淚下。

    夜過二更,將賀師傅送回住處,兄弟們逐漸散去,李墨提著燈籠在幽暗的街頭漫步。此時吃得很飽,又喝了點酒,尚無睡意,家也不急著回,更不懼有什麼不開眼的剪徑小賊來找麻煩。明日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這裡不管怎麼講,也是他的家鄉,能多看一眼總是好的。他慢悠悠地在街道上穿行,木質鞋底敲擊青石板,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很是動聽。

    走著、走著,李墨來到一座石橋邊,抬眼看到欄杆上坐了個巴掌高、金燦燦的小人,似乎在笑瞇瞇地瞅著他。他猛地一愣,打了個酒嗝,拿袖子擦了擦眼,再定睛一看,欄杆上空無一物。他大步上到橋頭,原地360°旋身張望,四下牆根巷裡、屋簷廊角皆空無一物,探頭看橋下,清澈的河水隱隱可以看到他自己,卻沒有那個小人。

    喝多了?李墨甩甩頭,感覺頭有些重,看來還真是喝多了!他決定回家大睡一場。高高挑起燈籠,邁開八字步,他口中大聲唱道:「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誰不懷憂,令我白頭。胡地多飆風……」

    「嘿~嘿~哈~哈~」

    正唱著,李墨耳邊傳來一陣飄渺不定的笑聲,聲音極低,卻是清晰可聞。

    「誰?誰在哪裡?」李墨拔出腰中的木劍,大聲喝道。

    一道金光閃現,一個巴掌高的小金人出現在前方的巷子裡,小人赤身露體,五官毛髮清晰可見,表情細微處,纖毫畢現。

    李墨再次用長袖擦了擦眼,這次小人依然在目,正笑嘻嘻地朝他招著手。他上前兩步,耳邊聽到一絲細密飄渺的聲音,「跟我來!」說完,小人輕輕吹了口氣,李墨手中的燈籠熄滅,而後其揮揮那細小的胳膊,轉身就走。

    李墨僅僅猶豫了那麼一秒,把燈籠掛在橋欄杆上,抬腳就追。堂堂男兒,雖說尚未七尺,但也是帶把的,這等小人,煞是稀奇古怪,但有何可怕之處?不追上瞧個究竟,枉來世上一遭。

    在小人帶領下,李墨穿街過巷,走了沒就多,他意識到已經走到城北,這裡是行宮與本城高官顯貴所在,到處有成隊巡夜的兵丁,甚是嚴密,但在小人的帶領下,直到立在行宮宮牆之下,居然一隊都沒碰到,還真是奇了怪!

    「你要帶我去哪?」順著行宮宮牆向北,李墨終於憋不住心中的疑問。那小人再次輕笑,沒有回答,而後加快了前進的速度,沒多久,消失在宮牆下的一簇草叢中。

    李墨扒開草叢,卻見厚實的宮牆下有條乾枯的排水溝,本來溝口有數條青石做格擋,眼下已經碎成渣。李墨尚還年幼,平素膽子也大,沒有什麼顧忌,低頭鑽入,順著這條廢棄沒用的排水溝進了行宮。

    宮牆的裡面是一排小屋,看格局應該是給侍奉皇帝的太監、侍女一類人居住的地方,本代永樂皇帝回居長安之後,這裡空置下來,一個人影沒有。除了宮牆頂部時而有些巡夜的兵丁經過,寂靜無聲,連夜鳥都沒有一隻。

    李墨正四下張望著,那小人有點急了,在一座偏殿的殿角使勁招手,讓他跟上。李墨也不害怕,貓著腰,放輕腳步,快速跟上。

    如此繞來繞去,來到一座宏偉的大殿前。此殿佔地頗廣,高達六層,門口有六名侍衛扶刀守衛,不過看那精神頭,一個個昏昏欲睡。小人帶著他,一溜小跑,摸到白玉台基之下,而後來到大殿的西角。這裡雖然沒有人把守,卻也沒有進口,只有數根兩人合抱、高有十丈的紅漆大柱。

    那小人「滋溜」一下順著柱子上了梁,坐在樑上,兩個小腳丫一蕩一蕩的,樣子很是得意。李墨圍著柱子看了看,朝手心裡吐了幾口吐沫,兩手一抹,扒住柱子,雙腿離地夾住,跟著腰上使勁,身體向上躥出一截,手運勁扒住,腳接著往上提了一截夾住,如此一點一點地往上爬。爬了有一半左右,他已經是汗流浹背,手腳越來越不得力。

    眼見就要夾不住柱子,那小人再次發出一絲輕笑,細小如常人拇指般大小的手臂在空中鬼畫了一下,朝李墨一指,一道淡淡的金光衝入他的體內。

    李墨頓時發現自己輕如雁羽,且全身是勁,唰唰兩下,就上了房梁,不由得低聲埋怨,「哈!你既然有這本事,怎麼不早點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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