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目中無人的拽
玄亦的陰陽內全是憂傷的淚花，能活的時辰只有半個小時了。
她的生命，難道真的要守不住了嗎？
在這麼多人的努力下，生命還是脆弱如狂風的風箏。
拉也拉不回來了嗎？
不……
它不想就此認命下去！
嘀噠，水滴淋落的聲音。
嘀噠，水滴流逝的聲音。
嘀噠，嘀噠……心被什麼東西刺穿的聲音。
時間不多了，時間的無情，總是讓人無限的悲傷。
玄亦來到梨子的面前，它週身散發著一圈又一圈的紫色光暈，在光暈幻化成一朵朵的薰衣草時，它化成了一位少年。
少年低垂著茂盛如羽扇的眼簾，他緩慢地抬起手，手掌心一團紫色的光芒，像朵雨中的薰衣草，暗香瀰漫。
他把手按在了梨子的額頭上，口念有詞：「白宸，出來！」
在梨子的心臟處有一朵千瓣蓮，在閃爍著微弱的光。
華蓮已傾盡了雪白的顏色。
雪皚皚的純淨，已經褪盡。
蓮瓣已枯萎，就像一束野原上的荒草。
沒有生機，只有無限的黑暗。
華蓮的蓮蕊上，還隱隱約約跳動著星點的光芒。
一閃一滅。
一滅一閃。
就像黑夜中的燭光，明明要熄滅了，卻還凝著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與狂風做著最後的搏鬥。
梨子的小臉上全是汗水。
她好痛苦，好痛苦，全身的骨架似乎又在移位了。
她鑽心的疼痛，卻又喊不出來。
淚水如鑽，淋落漣漣。
她咬著蒼雪般的唇瓣，一聲不吭地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不要管我了，玄亦。我的生命，已經到盡頭了。」
白宸的聲音虛弱無息，低到不可聞。
玄亦的臉剛毅又悲涼，他說：「白宸，不要放棄好嗎？」
「玄亦，如果你遇到朱兒，跟他說，對不起！我……我……等不到他……」
白宸的雙睫輕輕地覆蓋在那雙隱含著橙色光芒的眸子。
它虛弱極了，趴在華蓮上的身影，彷彿是一束在黑夜下延喘的燭光，光影瑟動。
玄亦掐著自己的手心，嘴角如剛硬的鋼鐵。
空氣驟冷，在沉默了五秒後，玄亦開口說道了：「那是你的事，我沒空理那只笨鳥！」
白宸長卷的眼睫抖動如潔白的雪羽，彷彿是風中輕顫顫的風霜。
它微睜著眼簾，明橙色的眼瞳中映著玄亦那張剛毅的側臉。
「玄亦，幫我好嗎？我……」
玄亦轉過身，背影黯然如夜色下的沙巖，不但靜寂無色，還凝著一股蕭瑟蒼茫。
「對於你的無理要求，我一概不接受！那是你的私事，你自己解決！我討厭那只笨鳥！」
玄亦閉緊那雙陰陽眼，黑色的披風，凜厲嗚咽。
彼此一陣的沉默，只有遠處嘀噠的流水，在靜靜地流失消逝。
白宸的嘴角蒼雪如荒漠，它低下頭，閉上那雙明澄淨色的眼睛，說道：「對不起。」
玄亦的手心一片紫色的光，狠心地再次按住梨子的額心，嘴裡依舊冰冷地吐語：「那只笨鳥，就在不遠處！可我懶得理它！」
白宸的心，忽爾明亮一剎。
彷彿有什麼東西，照在了華蓮上。
它的週身散發著一陣又一陣清亮的光。
當玄亦的手心從梨子的額頭撤離時，她心臟處的華蓮也關閉了。
梨子慢慢地沿著水鏡滑落下來。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可是，玄亦卻跌坐在旁邊。
迴光返照，剛才白宸身上的那些清亮之光，只不過是……
玄亦的陰陽眼，緊緊地閉了起來。
終是要有離別，可是，狠下心拒絕更是為了讓它自己堅持下去！
堅持，堅持，再堅持。
就像那條笨龍……為了見他最後一面，消散的魂魄在最後一刻還能聚攏成形。
堅持下去，不要自暴自棄，要不然，終會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最燦爛的年華里相遇，應該是最難忘記的。
因為，純潔年少，也因為，曾經同命相連。
正因為同命相連，所以，不離不棄！
玄亦把梨子抱到了安德烈的身旁。
他把梨子的手重新放到了安德烈的掌心中。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頓時一朵薰衣草，在他的指尖上綻開小小的花瓣。
玄亦把這朵薰衣草，抵在了梨子的額頭上。
一束紫色的光芒，在指尖上橫生，然後像水源一般慢慢地滴入了她光潔的額心。
攸地，紫色水滴，緩緩地從她的額頭，漫遊到了她的心臟處。
華蓮遇到了水源，竟舒展了枯萎的花瓣。
玄亦緊閉的嘴角，***了一下，淒然地說道：「白宸，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如果你撐不下去，我會鄙視你的！」
它的力量還是有限的，能幫的只是減輕梨子的痛苦。
可是，她的生命自有定數，它無法去改變別人的宿命軌跡。
它只是一隻小小的神獸，沒有像天帝那種通天奪命的力量。
他斂了一下眼簾，表情有些清淒，彷彿是被一張被寒雨浸濕了的宣紙。
梨子的嘴角輕輕地開啟，清悠悠地說了句：「謝謝你，玄亦。」
她黑墨如星的雙眸再次綻開美麗晶亮的天窗：「我想去見羅蘭和曼華。」
玄亦沉默了一會兒，回答：「現在時機還未到，而且你的生命現在很微弱。不適宜擅自行動。」
梨子聽後，笑了起來，說道：「玄亦，你太小看我了。我可強大了，像變形金剛一樣強大！」
她站起身，蒼白的小臉上一本正經。
玄亦不得不打擊她的自我感覺良好：「那只是你自己認為，我可不認同。你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
梨子歪了歪嘴角，一把打斷：「你知道我的人生終極目標是什麼嗎？」
「什麼？」
她昂頭大聲咳嗽了一下，然後氣吞萬象地說：「我的人生終極目標——做個思想上的女流氓，生活上的好姑娘，外形上的柔情少女，心理上的變形金剛！」
玄亦的黑臉上全是冰雹……
「您現在可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
梨子一臉黑線地瞪著他：「……」
梨子抿了一下嘴角，說道：「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玄亦的眉頭皺了起來，像一座山巒。
「在你決定行動後，我會先把你給打暈了。」
玄亦靠在牆上，毫不客氣的說。
梨子簡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你瞪這麼大的眼睛，也是一樣的結果。」
梨子真的是無語了，第一次見這麼蠻不講理的神獸啊。
「你是神獸啊，怎麼可以不聽主人的命令！」
哼哼，把主人抬出來壓你！
梨子雙手插腰，一付天大地大，唯我獨大的樣子。
玄亦扯了下嘴角，眸光閃過一絲光線，回答：「麻煩你搞清楚狀況，我的主人是安德烈不是你。」
他如此的反駁，一時讓梨子不知道要如何接口下去。
這只神獸怎麼可以這麼臭P到不可一世啊。
還要不要讓人活了，竟然可以狠成這樣！
這隻小小的神獸，怎麼可以這麼目中無人的拽啊。
梨子大跨步上前，惡狠狠地說道：「你才要搞清楚啊，我可是你主人的妻子！」
「是啊，所以，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必聽從你的命令！」
玄亦還是一付得理不讓步的樣子。
一下子，把梨子氣得沒話說了。
簡直就是一條筋通到底了，怎麼能這樣啊，不懂得拐彎的。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做人，要懂得變通，要懂得能伸能縮啊。」
梨子不得不打開大嗓門，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天大的理子，在她梨子的面前都是不成立的。
只有她自己的理由才是天經地義的。
玄亦還是像一根柱子一樣，聳立著，臉不改色的回答：「我又不是人類，不需要變通，也不需要拐彎。我只是主人的神獸。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做不對的事，只會產生錯誤的結果。」
梨子的嘴角歪了起來。
她頓時感到，四大神獸當中，脾氣最倔，最強硬的，果真是那只冥頑不靈的玄武。
她真的快要被他氣爆了。
不行，她可不能在此被敗下陣來。
梨子站在那裡,靜默了一會兒,回答：「在我的字典裡，沒有放棄的字眼。即使，我真的會有半路上跌倒，我也會繼續走下去。至少，我是死在尋找的路上，而不是死在幻想的床上。我……不想……等死！」
她回頭看著玄亦，臉上透著淡淡的笑。
彷彿是一隻黑夜裡的蝴蝶，舞動著潔白的羽翅。
玄亦的心如一把陳封的琴，被輕輕地拉動了琴弦。
此刻的梨子，真的很平凡和普通。
沒有任何法力的人類女子，可是，卻是如此平凡只有白色翅膀的蝴蝶，卻有著驚人的力量。
「……」
玄亦緊緊地抿起嘴。
它並不是不幫，而是如果它帶她出去，只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她的生命只有半個時辰了。
白宸週身的光，只是鏡花水月裡的光亮。
就像流星，只有一剎那的美麗。
梨子轉過身，探索到安德烈的身邊，抱起他，又說：「玄亦把安德烈放到守護結界裡，然後，我們尋找能出去的路。」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不考慮後果嗎？雖然關在這個乾坤袋，可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因為，這個乾坤袋可以屏蔽天界的淨化之氣，反方向的幫助你不被淨氣所蝕化變成空氣。」
玄亦低下頭，張開雙手，把安德烈扶了起來，然後向空中劃了一道圈，一團紫色的光芒在他手心處橫生，然後無數朵薰衣草，圍著安德烈繞了起來。
啪啦一聲，當薰衣草消失的時候，安德烈也被這個紫色的結界守護了起來。
「玄亦，我知道，你並不是破不了這個乾坤袋。你只是怕我受到傷害。可是，你知道嗎？我最害怕的是找不到我的孩子。我寧願死在光明之處，也不想永遠呆在黑暗中瞎擔心。」
玄亦的手，瑟動了一下。
梨子說得沒錯，可是它明知後果，卻依舊沒辦法拯救。
它無法拯救梨子，也無法拯救白宸。
它站在外圍，卻看透了這個世界。
可是，即使是看得明白透徹，它也無法猜得到結局的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