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有人對你耍流氓
羅蘭猛地站起身，心跳變得急躁，彷彿是一隻被關在囚籠中的野馬，不能撒蹄狂奔。
他望著沒有出路的四周，一絲驚慌恐懼閃過他的腦海，止不衝口而出：「仙嵐，仙嵐，仙嵐……你在哪？告訴我……你沒事……」
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回音。
連他自己的回聲都沒有。
周圍，只有陰寒的冷水，不斷地從冰冷的地底下冒出。
彷彿是一條要纏上脖頸的毒蛇，張著血口，虎視眈眈。
汗水，又從他的額心處滑落下來。
那一刻，他感到了什麼叫恐懼？
真正的恐懼就是在想要珍惜的時候，失去了。
他的眸光在黑暗中如星閃耀：「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自我安慰地說，他的心底焦亂成一團的麻，他不敢往壞的地方想，再如此的混亂下去非把自己弄瘋不可。
他咬著唇，狠狠地，彷彿不咬痛自己，就會更傷心似的。
彷彿不咬痛自己，他就會如一隻沒頭的螃蟹到處瘋闖，非撞個頭破血流不可。
他得冷靜，不冷靜，他無法再做任何事。
羅蘭閉上眼，心寂茫然，心中有一抹冰潤的觸感，讓他的心小小地波動。
他感到心悸般的口渴，彷彿身陷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之中，沒有風聲與鳥鳴；有的只有一抹孤獨的蕭瑟。
心中似乎有一股冷風一直吹乾著他滿溢著希望的心泉之水。
其實，在關押著弟弟的平台上，當朱雀用烈火映照著整個烏雲密佈的天穹時，他看到了那個太陽命盤！
命盤上有十二束火焰，在盤的中央，有一條青龍！
它舞著八隻爪子，定格在了火焰的中心。
雖然威武，卻再無生息。
雖然神俊，卻也再無神情。
如同一幅最神氣的畫，卻沒有了水波的流動，生命的痕跡。
一滴淚，淺淺地滑落到他的嘴角處——原來，他與青雲的緣份如此之淺。
淺薄得，就像兩條相交而過的線。
交叉的那一刻，短暫如同流星，劃過天際！
在他最想珍惜的時候，上天卻不再給任何機會。
這是人生中最無奈和最遺憾的事，不是不想珍惜，也不是不懂珍惜，而是偏偏在最想回報的時候，連一個彼此見面的機會也不施捨。
羅蘭的心很疼，很疼，這種疼，不是針扎的疼，也不是刀刺的疼，這種疼，是沒有輪迴的痛！
今生給予不了的，連帶著來生都回報不了！
他又咬著唇，狠狠地咬，他想，有疼，證明自己還是清醒著，可是笨龍，卻是永生地離他遠去了。
它從此不會再出現了，不會囉嗦，亦不會衝著他八婆哭泣。
那只他曾經很討厭的笨龍,終於閉嘴了
那只他曾經詛咒的笨龍,終於不再耳邊鬧騰了
那只他曾經很想一腳就踩死的笨龍,就這樣離他遠去了……
他坐起身，盯著靜寂又陰冷的四周，看了一眼衣角，那只笨龍很八婆哭泣的時候就會流鼻涕，然後會隨手抓起他的衣角擦拭。
他會滿頭黑線地瞪著它，但是笨龍從來就不會覺得羞愧，反倒覺得理所當然。
羅蘭的心沉了一下，又浮了上來。
在一沉一浮之間，他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然後又得到很多另外一些東西。
在得與失之間，卻永遠沒有平衡點。
他盯著手心處那一抹微涼的雪花，說道：「仙嵐……」
啪啦，一聲，手心處那朵小小的雪，泛起了一陣的清波。
碧波之處，好似還浮出一縷煙雲。
羅蘭沉寂的心，頓時彷彿注入了一絲希望的燈火。
他雀躍的心，怦怦地跳躍著，就像一隻被釋放出囚牢的野馬，有種高昂的激情。
「仙嵐，告訴我，你在哪？」
他小心翼翼地問，嘴角勾起一泓美麗的弧度。
那雪花在手心處漸漸地幻生放大著，就像一朵潔白的花骨朵兒。
羅蘭的紫眸全被點亮了，眸內的紫，就像一夜潑雨的花，紫幻霓裳，波瀾湧動。
皎朗的花骨兒，逸出一絲蓮韻之香。
香氣撲鼻，侵人心脾。
他一陣的激動，眸子就像蒙上了一層水色溫柔。
花骨朵兒，旋轉著，綻放出一兩片的花瓣來。
慢慢的，沉香逸出，鵝黃的花蕊，俏生生地張開……
一片的柔荑，一片的雪皚。
在花蕊的中央，正站著一位雪絲柳發，冰玉脫俗的俏麗影姿。
「仙嵐……仙嵐……」
他輕聲的呼喚，彷彿怕大太聲，而把花蕊上嬌貴的她嚇壞了。
羅蘭伸出手指，輕輕地碰觸著她的雪柳絲發，手指上纏著她的柔髮，逸滿清蓮之香。
「你沒事，這太好了！」
他又說，眼眸中全是波動的清泉之水。
手心上的小小冰透的人兒，笑了起來，聲線清越如泉湧的叮咚：「呵呵，你不知道吧，其實我一直在你身邊的。」
「是嗎？」
羅蘭的眼眶中滾動著潮汐般的水波。
他慢慢地蹲***，雙手捧住，輕輕地收攏，貼近臉龐。
有一冰潤的觸感摩擦著他的嘴角，當他瞪大眼的時候，才發現仙嵐已經變得和以前一樣大小，她閉著纖長捲曲的眼睫兒，直接抓著他的臂膀，然後用力地封住他的嘴唇。
羅蘭的臉色，漲得通紅，如同天邊噴薄而出的朝霞，涎著可愛的香氣。
他眨了下眼，一臉很認真地盯著仙嵐，仙嵐也瞪大眼回視著他。
最後，她不得不伸手給了他腦門一個爆米吃：「看什麼看啊！沒看過接吻啊！」
羅蘭一時無語：「沒看過，女人在接吻的時候還可以這麼暴力。」
仙嵐生氣地咬了一口他的嘴角，說道：「接吻的時候，非禮勿視，快閉上眼睛！」
羅蘭的內心一陣的激昂，他突然想起以前媽媽說過的一句話，關於幸福的定義。
當時，當媽媽說出幸福的另類定義的時候，他是多麼的鄙視，多麼的不屑，多麼的嗤之以鼻啊。
媽媽說——幸福，就是有人對你耍流氓！
是的，就是心愛的人強吻於你，在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她所欺負索吻！
他紅得連脖子都變成了西紅柿的色調，一把摟緊她，說道：「仙嵐，我……我很害怕你……離開我……」
他摟得有些顫抖，雙手如同寒風中的枯葉，瑟瑟然的顫抖，彷彿是一曲低音的咽吟。
仙嵐的眼眸中，泛起清波蕩漾：「你……真是個傻瓜。」
她感受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心理，一種被壓抑的深厚情感，如平波下的海水，在水底下聚集著海嘯的能量！
她明白，切身的明白他雖然是一個沉默寡言，惜話如金的人，可是內心情感卻是如山沉重，如海澎湃的。
「我……已經失去很多東西了。我是說真的……仙嵐，我已經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
一滴熱淚，滴入了她的衣領。
仙嵐一時哽咽，她緊緊地搝住他的手。那一刻，他們生死相連，再也不懼生死的磨難！
她摟著他，心卻是溢滿幸福的甜蜜：「你真是個傻瓜呢。」
「傻瓜也好，笨蛋也罷，我總是要把話說完的。仙嵐，失去笨龍以後我覺得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任何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了。特別是在我想努力抓住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空白……對我而言，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和懲罰。」
他捧起她的臉兒，那張冰雕玉容上一片的柔情，使他倍感珍惜。
他凝視著她。眼眸靈波燦燦爛，炯炯深情。
那一刻，時光雕刻，彷彿風聲、雨聲全停止在了一個空間裡。
在這個博大又窄小的空間裡，只有她與他。
靜謐的私語，甜蜜的戀人。
在她的冰瞳裡，倒映著他的臉，一張堅毅又沉靜的臉，有著風華絕代的姿容，也有著沉澱後的靜斂。
無限的鋒芒全部靜斂在他的紫眸中流溢婉轉。
羅蘭輕輕地說，「仙嵐閉上眼。」
她很聽話地翕上眼，有芬芳之香，流溢在空氣中陳釀。
在寧靜芳香的氣氛中，他的吻如輕柔的紗，凌落在她的額心處。
他如此的珍惜，宛若親吻著一顆最柔亮的珍珠。
是的，他珍藏在心中的最珍貴的珍珠。
仙嵐的唇瓣微動，猶如一朵在雨中悄然綻放風華的清蓮……
蓮葉田田，朗潔高雅。
「我……我愛你……」
他緩慢而真摯地傾訴著，在她的柔髮中，呼吸著，也呢喃著。
彷彿她的雪柳之發中，是一塊可以讓人暢所欲言的潔白之地。
仙嵐的心在那一刻，澎湃如海，彷彿是一粒小石子，不小心投入到聚焦著能量的大海中，頃刻間便排山倒海。
她的睫毛兒輕顫，彷彿上面掛著的甘露，正從幽密的花蕊中心溢出。
她的熱淚，從心中之泉，汩汩流暢。
羅蘭抬手擦拭著她臉龐上滾燙的淚珠，說道：「幹嘛要哭呢？」
仙嵐眨了下眼睫，想了想，一時之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在羅蘭一臉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她才開口說道：「我……我以為，我可能一輩子也聽不到那三個字了。所以，當那三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我覺得是不是你發燒了，或者我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