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或許不重要
當他的魚尾褪盡，血肉模糊。
當他的魚鱗一片又一片在紛飛的時候，在靈與肉之間，血與淚之間，人們甚至於可以看到人魚在吟唱史上最動聽的聖詩……
人魚哀歌，世界將會毀滅！
不，不要這樣，安德烈睜大驚恐的眼睛，他不要啊，不要銀星霧變成這樣。
如此的決裂，如此的痛苦！
安德烈衝著銀星霧的方向，大喊著：「星霧，不要這樣子。你不要！不要啊……不要這麼衝動，真的，不值得，你不值得為了溫萊斯如此的做！」
兩行清淚從安德烈堅毅而蒼白的臉上滑落下來。
星霧睜開眼縫，藍色眸子落滿淒絕的光！太晚了，安德烈。我必須如此地做。我必須救你！
我曾經答應過錦洛的……
現在我又答應了梨子……
安德烈，他們都想你活下來，你懂嗎？
溫萊斯從高空跌落地面的時候，他眼中的嗜血之光，黯淡了不少。
多有力量，多純淨的聖詩呀。
他以前好像聽過，在很久很久的以前，有位另一位人魚唱過。
溫萊斯的眼眸內浮起一層薄薄的晨曦之霧，霧氣裡，有一個輪廓淡淡的彷彿是一幅細緻的工筆畫，畫面裡有一條美人魚……
金黃色波卷的長髮，一條大大的可以排風引浪的金色魚尾，一片片美麗的魚鱗在陽光底下閃著奕奕神彩，一個個氣泡光暈，美麗呈現。
她慢慢地回過頭望他，有一瞬間，他定格住，因為她的瞳孔是澄黃的琥珀色，彷彿是香茗的顏色，清潤而芬芳。
可是，為什麼她會倒在血泊中呢……在薔薇紛飛的時候，她倒了下去……金色的卷髮，像金色的海藻，紛紜地散開，旋轉如花，如花旋轉，然後，漸漸地沉入了海底。
安德烈從泥地裡爬起來，才發現整個地面都在搖晃。
他一下子站立不穩，再次跌倒在地！
熱淚湧上來，他奔向銀星霧，可是一片藍色的光圈撐開了一個巨大的結界。
他飛奔不了，再也不能過去。
整個小矮人族，全變成一片藍色的汪洋。
把腥紅的大地，洗了個乾淨。
安德烈望著星霧，紫眸閃爍著晶瑩的淚珠：「星霧，星霧……你快點說話呀，不要這樣子。快點停下來，好不好，停下來！星霧……」
可是，銀星霧搖了搖頭，既然開始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
「安德烈，幫我照顧梨子好嗎？」
星霧的嘴角動了動，輕聲地說。
可是安德烈猛烈地搖著頭，他握緊拳頭，嘶啞地說：「星霧，我堅持不了多久的。我的精元已經被囚禁住了，被一股黑色的力量！我……我……活不了多久了……真的……你不要做傻事！星霧……快點停止吟唱聖詩！我要你照顧好梨子，只有你可以……我不行了！星霧！星霧……」
可是，銀星霧再也聽不到了，他閉上了眼睛，開始繼續吟唱天簌之詩！
他無法停止下去……命運已經轉動了齒輪……
安德烈的眸子裡深深著印著銀星霧的臉，他的臉變得蒼白如雪，淒蒼的彷彿一夜之間蒼老而去……
他的臉慢慢地淡化著，在時光的輪迴裡，漸次漸次地淡化。
溫萊斯眼中那抹金黃色美人魚也漸漸地沉入海中，像一粒細小的塵埃，永淪深淵之下。
不，不要這樣。
溫萊斯的心中一陣的驚恐，他不要這種感覺，這種失去的痛苦，這種可悲的詠歎！
他的心被一種失落的情緒撕裂著，吞噬著。
他發瘋般地衝向了梨子，他不要，不要她再離開他了！
剛才，好像夢境一般，她永淪海底，永遠地與他隔絕了，也永遠地拋棄了他。
所以，他不要她離開，不要，永遠也不要！
溫萊斯吼叫著：「梨子，你過來，不要離開我。不要，這樣對待我，真的，我現在好害怕。你不要離開我好嗎？跟我在一起吧……梨子……梨子……」
梨子睜著驚恐的大眼睛，瞪著瘋狂中的溫萊斯，他滿面的淚水直淌，神情可怕悲痛。
梨子完全被他嚇住了。一直往後退，她舉起雙手，阻擋著他：「不，你不要過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溫萊斯，你不要過來，不要，不要！」
可是，不管她多麼害怕，溫萊斯都像箭一般向她飛射過來，堅決而銳利！
安德烈聽到梨子的驚叫，趕緊奔跑過來，他一下子夾在溫萊斯和梨子的中央，衝著溫萊斯說道：「你應該適可而止了，不要再傷害別人了！溫萊斯，你清醒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溫萊斯露出腥紅之眼，尖尖的獠牙露了出來，凶相畢現：「滾開，安德烈！不要阻止我，只要我想得到的，我就要去爭取！我現在已經什麼也沒有了，心痛得都麻木了，只有她，可以讓我快樂起來，我只是想……想得到我曾經一直去追求的東西……，那些我曾經來不及享受的東西……」
安德烈拉住梨子顫抖的手，護著她，說道：「不要害怕，有我在。」
梨子撲進他懷裡，尋找著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她緊緊地抱著他，感覺自己的心終於有了一個安全溫暖的停靠點了，她輕聞著他身上的薰衣香，低喃地說：「安德烈，有你在多好。只要你在，我就什麼也不怕了。我能活到現在，只是想再看到你，從我來到這個擁有魔法的異世界之後，我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能留在你的身邊，跟你在一起！安德烈，雖然以前我很害怕這個魔法世界裡的東西，可是自從跟你在一起後，我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現在什麼也不要了，就想能擁抱你一會兒。即使，下一秒，我就此死去，也不後悔！」
安德烈撫了撫她的長髮，她清秀婉約的小臉上大大的眼睛裡全是淚珠，兩行清淚，像小溪一般，清澈地掛在臉上。
他抬手，輕輕地擦拭：「你怎麼樣就這麼傻呢，不要哭了。即使，這個世界只剩下一秒，我也要你活下來！你要活著，因為所有的人都希望你能活著。要不然，他們就全白白犧牲了。你的性命，是許多人的性命組合而成的。所以，千萬不要說那種自暴自棄的話。那樣，他們如果聽到了，將會是多麼的傷心……梨子……你一定要活下來……」
梨子搖了下頭，又說：「安德烈，你知道嗎？如果我一個人活著，而這個世界上的人全死了。那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的淚水，像掉線的珍珠，顆顆美麗晶瑩。
「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多害怕，多討厭自己！因為自己太脆弱了，才害死了這麼多無辜的人。安德烈，你能明白嗎？當你的朋友，你的親人，你的愛人，一個個全死了的時候，我還活著。那是一個多麼大的諷刺和痛苦呀。還不如讓我去死來得乾脆解脫！」
安德烈揪心地看著她。
「真的，只有經歷過痛苦的人，才能明白擁有親情和友情是多麼的可貴。當他們一個個以絕決的姿態離開你時，那種絕望的撕心，我真的不想再體驗一次了！那比直接殺了我，還叫我難受。就是我的肉一塊又一塊被凌遲，都沒有這麼悲痛！」
梨子說得壓抑又痛哭零涕，她真的不想再重複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了，如成千上萬隻毒蟲在撕咬著她的心。
安德烈的紫眸裡灌滿哀傷的水凝珠子，沉甸甸的似要墜落下來。
他緊緊地摟著她，生怕下一秒就要經歷生離死別！
「不要害怕，你全身都在顫抖你知道嗎？放鬆些，不要逼自己……」
站在外圍的溫萊斯衝著梨子嘶吼著：「梨子，你過來，聽到沒有？我不要你跟安德烈在一起！你不能跟他走，你答應過我，你要嫁給我的。難道你忘記了嗎？梨子……」
他叫得沙啞而瘋癲，好似如此吼叫，自己內心的彷徨無助就能減輕些似的。
他現在一無所有……什麼東西都離他遠去。
梨子仰起臉，對著溫萊斯說道：「我愛的人，不是你。真的！如果我死真的能補償你的心。那在我死之前，請你放過所有的人……」
她的臉透著一層純淨的光圈，白淨而純然。
好像一朵初生在雲團上的薔薇花，有種純純的色調和乾淨的香氣。
「不，你不要這樣說！我不准！不准你死！為什麼你要這樣子說呢？你這樣子會多傷我們的心，你能瞭解嗎？瞭解我們無能為力的那種感覺嗎？我不准你過去！溫萊斯現在瘋了，難道你要我們跟著他全變瘋不可嗎？我們這麼努力地救你，不是讓你自哀自怨下去的！你要堅強地活下去！」
可是，梨子的淚水洶湧起來。
她衝著銀星霧和安德烈叫道：「可是我不想呀，我不想你們全死了，而我自己活下來。那對我是一種最痛苦的折磨，我受不了！也無法接受！我不要銀星霧死，也不要你死！」
安德烈的熱淚奪眶而出！
在那一刻，他突然間覺得他們之間所有的人都無法分開，對於梨子這樣剛烈善良的女孩子而言，朋友的性命比自己更重要！
她無法忍受朋友與親人一個又一個為了她而死去。
雖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是當生命變成等量的交換時，被承受者的痛苦比給予者更強烈！
「你過來……快點……」
安德烈的嗓子全啞了，他真的無法接受梨子去死的安排，他完全哽咽住了：「不要做傻事，來，快點到我身邊來……」
他伸長著手，耐心地勸說著梨子。
可是，梨子一直搖頭。她的神情萬分的悲傷與堅決。
與其讓別人替她死，不如她自己成全自己的心願，讓她代替他們死！
這樣子，她的心會好過些，不會再被痛苦凌遲得血肉模糊！
溫萊斯見狀，也向著梨子的方向叫囂著：「梨子，你過來。你不是要跟我一起死嗎？那就過來，只要你過來，我就放了他們。我答應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了安德烈和銀星霧！快點過來，別磨這麼久了，我是沒有多少耐性的人，如果你的動作再這麼慢，這麼的猶豫不決，那我就立刻毀了矮人族，也殺了銀星霧和安德烈！聽到沒有，馬上給我過來！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讓我久等。時間對於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