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墜崖，媚藥（1）()
夜。無聲的沉寂，街道上靜得連微風拂過的聲音都能清晰如耳。不知是哪家的愛犬，偶爾發出一聲聲吠叫，打破了這份靜溢。
我和玉晟若，央落華商量後，決定趁著天黑出城。在西城已逗留了整整七日，再耽擱下去，惟恐會有變數。
白日裡熱鬧非凡的街道早已陷入沉寂，一座座高樓平地而起，如同怪獸潛伏在深沉的夜。從西城順利出城後，我總算舒了口氣。
「玉晟若，你的傷真的沒事嗎？」我始終有些不放心，當時復發流了那麼多血，如果再出什麼事怎麼辦。
他回頭給我一個安慰的笑容，「放心吧，這點傷算什麼。」
雪雨霏霏，整條官道都被厚厚的大雪覆蓋著，踩在上面孜孜作響。我的身體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剛剛出城走了一個時辰左右，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咳咳……」逼人的寒氣迎面撲來，原本被央落華扶著尚能遠行的我現在越來越困難，每多走兩步，都覺得頭暈目眩，且越發懼寒的身子根本經不起外面這襲人的寒風。
察覺到我的虛弱，央落華擔憂地將我肩上的包袱全部攬到自己手中，「連城，你確定你還走得動嗎？」
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白得嚇人，玉晟若原本一直走在最近方，幫忙探路，但看到我這副模樣不由得擔憂，「這樣下去還沒離開鳳國國境，你就已經不行了。還是先找地方住一晚，明天我們再走吧！」
「不行！」我急急打斷他。
夙狂昱出現在鳳國已經讓我大亂陣腳，儘管我和玉晟若都易了容，但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辦，絕不容許再耽誤下去。如今天下紛亂四起，走到哪裡都能遇到戰爭，再不加快速度離開鳳國邊境，我以後的計劃又有什麼用！
央落華為難地看著玉晟若，對我的固執無能為力。她雖然不知道我和玉晟若真正的身份，但是憑她的聰慧恐怕早已看出我和夙狂昱之間的微妙情緒，所以也不出言阻止我。
「繼續走吧！我可以撐住！」我執意前行，玉晟若無論什麼事都是順著我的意思，見我態度固執，也拿我沒辦法，只得繼續前行。
但他明顯對我極度不放心，所以每前行幾步都會回頭看看我，為了不讓他擔心，我只得拚命抵制住幾欲暈厥的盈弱，強行撐著身子繼續前行。
為了盡快離開鳳國邊境，所以我們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山路。
從西城直往南行，就是君山，只要過了君山就能很快到達華國。
「我們真要從君山走？」央落華不敢置信地注視著我，「你難道不知道這裡很危險？」
我皺眉望著不遠處那座沉浸在霧氣中的山峰，抿唇道：「我當然聽說過，但是我不信我過不了這座山。」
君山是被譽為最恐怖的一座山，不但因為其地形險要，更因為這裡長年瀰漫著大霧，一進君山，根本連路都看不清，更不要說走出這座山頭。無數的人都是因此命喪這裡，所以這裡更有「鬼門關」一說。
攏好厚厚雪裘披風的領口，我整個人都縮在披風裡，微瞇著眼打量著四周的路。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央落華早就明白我倔強的脾氣，知道多說無益，乾脆也就和玉晟若一樣保持沉默。
其實我也明白，如果要從君山走，肯定會有很大的危險。不過，我等不了太久的時間，烈無殤更等不了，我要在他行動前趕到華國才行。
隨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硬撐著身體，很快就來到君山山腳，仰首望著瀰漫在濃濃霧氣中的山路，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放眼望去，除了我們腳下的幾步石階梯清晰可見，後面的竟全部被濃濃霧氣縈繞著，根本不能看清楚後面還有沒有路，或者是什麼情形。
我喃喃道：「翻過這座山，就可以了。」聲音縹緲，輕如呢喃。
玉晟若皺眉望著四周，一貫沉靜的眸子裡染上了一層淺淺的迷離，央落華只是看了我一眼，不作聲響。
說走就走，我雙手蜷縮在披風裡率先邁上階梯，迎面而來的強烈冷風讓我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我站在階梯上，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朦朧的世界。原來君山裡面不但常年大霧繚繞，還異常的冷。
「……咳咳咳……咳咳……」一時間適應不了周圍突然變化的天氣，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連城，你小心點！」玉晟若見狀，立刻見身上的披風解下包裹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地扶住我。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卻發現央落華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目光複雜。
許是察覺到我的注意力，央落華飛快收回自己的視線，低垂下眼簾抱著手中的包袱，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愣了愣，再看看玉晟若，他似乎真的什麼也沒發現。
「咳咳……走吧……」刻意裝作什麼都沒發現一般，我邊咳嗽邊往前走，不動聲色地掙出玉晟若的懷抱。
玉晟若是我從小的好朋友，更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如果他的身邊能有人照顧他，我想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明白他對我的心意，不過如今的我怎麼可能還有面目配得上他呢？既然這樣，還不如讓央落華這般清冷的女子呆在他身邊。
為了避免三人在山中走散，我們只能一起扶持著往裡面走。越往裡面走，霧氣越濃，而寒氣也愈發重。這讓本就懼冷的我更是瑟瑟發抖，不斷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喉嚨處疼痛無比，像是突然被嘶裂一般，我忍住那陣強烈的暈眩，希望能暫時撐過去，口中突然湧上一股腥甜。
看看旁邊的人，雖然在霧氣中我看不清玉晟若的臉，但是我知道若是他發現我吐血，一定不會再讓我固執下去，我只得拚命壓下那股難受的腥甜。
玉晟若穩重地吩咐著，「連城，落華姑娘，你們拉緊我不要鬆手，不然會走散了。」
耳畔不斷嗡嗡作響，伴隨著嘩啦的流水聲……
流水？
我猛地頓住腳步，怎麼會有流水的聲音？可是仔細聽，的確有那種潺潺泠泠的聲響，似乎並非我的幻覺。可是玉晟若他們似乎並未注意到這些，難道真的只是我的幻覺？
將這些巨大的疑問統統咽進心裡，我繼續前行，走了幾步後，我的腳步漸漸虛浮起來，好不容易將口中的血壓了下去，誰知剛走兩步，口中又是那股熟悉的腥甜。
「唔——」
敏銳地察覺到我的不對勁，玉晟若還未開口，我的喉嚨處一陣嘶痛，含在口中的鮮血齊數噴出。
「噗——」
整個人像要被撕裂了一樣，渾身都疼。
「連城！」
「連城！」
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我只聽得見玉晟若嘶啞的低喊聲，和央落華擔憂的呼喚。
「沒，沒事！」雙手用力的蜷縮起來，尖銳的指尖慢慢陷入掌心，那股鑽心的疼痛瞬間讓我清醒了不少。
強撐起身體，我努力勾出一抹笑容，「我沒事，走……走吧！」
腳步還未落下，我的身體突然就被扯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玉晟若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你難道不要命了嗎？是不是想自己被折磨死了才甘心！」
央落華仔細替我斂好衣領，「連城，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還是先歇歇吧！」
我固執地掙扎起身，「可是這裡面這麼冷，呆久了同樣會死！」
若說大霧瀰漫我們三人相互扶持尚可出去，可是這裡面異常寒冷，就算我們沒迷路也會被凍死。
兩人聞言同時噤聲，久久沒有出聲。
他們比我更清楚這裡的地勢和寒冷，所以同樣明白在這裡面呆久了會怎樣。
眸光微閃，央落華低聲叱道：「但是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難道你真的想害死自己嗎？」
語氣中明顯的責備與關懷讓我的唇角微微揚起，我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柔荑，柔聲道：「你和玉晟若這麼關心我，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掉。」我還有那麼多的仇沒有報，怎麼能容許就這樣死了，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華國！
垂眸斂去眸中的陰狠，我勉強靠著玉晟若的扶持站起身來，輕笑著拍拍兩人的肩膀，「走吧，我可不想真讓你們兩一語成箴，就這樣命喪君山……」
說話間，周圍突然被一層濃濃的戾氣所籠罩，腳下的路竟像是會移動般慢慢的抖動著。
心中暗道不好，我忙看向自己的腳下，差點驚呼出聲。
我們現在所站的地方，竟是一座木吊橋！可是我們剛剛所走的明明是石階，怎麼會突然間就變成木橋？！
「是幻境。」短暫的驚詫過後，央落華輕聲說道。
「這麼說來，剛才我們進山後，所見的石階全是幻境？」玉晟若訝異地挑了挑眉，對這匪夷所思的事情驚歎不已。
難怪我剛才會聽到那些潺潺流水聲，原來是真的。
暗歎口氣，我蹙眉盯著腳下的河流，再看看兩邊，發現那些一直瀰漫在周圍的霧氣彷彿在剎那間消失殆盡，只餘下眼前這座狹窄的木橋搖搖晃晃著。
玉晟若緊緊扶住我的身體，驚訝地看向央落華，「這該不會也是幻境吧？」
「這……好像是真的。」央落華緩了口氣，不無擔憂地盯著腳下的木橋，手緊緊扶住橋兩邊的繩索。
這座橋由一些木板鋪就而成，橋的兩邊只有兩跟繩索作橋欄，我們稍微一動，橋身就搖搖晃晃，要過這樣一座橋，談何容易。
正當我們三人站在橋中間，不敢輕易行動。
「嘩——」
腳下的木橋忽然傳來一陣悉悉梭梭的細微響動，而作為扶欄的兩跟繩索亦開始猛烈的搖晃著，繩索拉動木橋的粗嘎聲不斷響起。
「玉晟若！」
我驚恐的驚叫出聲，發現他亦是滿臉驚懼，一手抱住我的身體，一手扶著繩索，央落華也是雙手拽著繩索。
嘎吱——
嘎吱——
繩索和木橋發出的聲響讓人心驚，我緊抿雙唇，死死抓住玉晟若的手，我想我知道那聲音代表著什麼。
思緒繚亂不已，我正欲開口，耳邊突然響起「啪」地一聲巨響，剛才搖晃個不停的木橋瞬間繃裂。
「啊——」
我甚至來不及尖叫出聲，身體猛地一震，就這樣直直落下，凜冽的山風不斷刮過，像是刀子刺過臉上一樣，生生的疼。
「連城！」
……
寒風咆哮著掠過上空，我驚恐地緊閉著雙眸，甚至忘記了驚呼。
須臾，接下來並沒有預想中的劇烈疼痛，只是有些悶痛，「砰」地一聲摔在地上。此時天已大亮，微闔的眸子拚命想要掙扎著睜開看清楚周圍，可是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我漸漸失去知覺，昏迷前，我似乎看到一道黑影掠過上空……
痛……
身上的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無邊的疼痛蔓延著襲向我的四肢百駭。
待我醒過來後，睜眼即是蔚藍如洗的天空，和輕柔悠然的雲朵，耳邊不時響起各種鳥鳴聲，唧唧喳喳響個不停，在空曠的山谷中格外好聽。
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如走馬觀花般掠過我的腦海，我倏地撐起身子，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是摔在一片草地上，厚厚的白雪覆蓋著，才沒有讓我直接摔死。
「玉晟若？落華！玉晟若……」
我急急忙忙的起身尋找他們，結果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
喉嚨處一陣撕痛，我就著不遠處的山泉飲了幾口，發現臉上的人皮面具不知在什麼時候已不見了蹤影，那張絕美的臉再次曝露在空氣中。許是因為長久沒有見光，現在我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更顯孱弱。
頭頂溫暖的陽光讓腳下的雪地有了融化的跡象，我驚異的發現雪地裡竟有許多血跡，而且看樣子還是不久前留下的。
順著血跡，我很快發現了那個正躺在泉邊昏迷不醒的人，當我翻過他的身體時，瞳孔驀地緊縮。
那個人……正是夙狂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