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獨自莫憑欄（5）()
深邃的眸子自我臉上一掃而過，他皺眉道：「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所謂何事。」
我低首頷首，謙言恭順，「奕歌不過一介平凡女子，怎會明白皇上的心思。」
「你怎會是平凡女子，呵！」他笑了笑，繼續道：「雖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是朕知道，你一定非尋常女兒家。」
我含笑點頭，饒有興趣地抬頭看向他，「為什麼？」
長歎一聲，他才緩緩將視線移至我身上，意味深長的笑道：「對方是什麼人，只要一看她眼睛就知道。從你的眼裡，朕看到了野心，還有……猶豫！」
這一席話說得我暗暗心驚，我表面不***瀾，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朕今日找你前來，其實不過是想，找你聊聊天罷了。」
嗯？我挑了挑眉，對他的話頗感意外。
他並不以為然，咳嗽兩聲才道：「朕希望……你不要傷害琉刖。」
我驚詫地抬起頭，半晌才輕聲呢喃，「我又怎麼傷害得了他……」一直以來，我才是被欺騙的那個，不是嗎？
「琉刖對你用情至深，朕想你不是不知道吧！」他雖是問我，卻說得肯定。「我從沒見過他為誰這麼盡心，我想，就是你要他死，他也會按你說的去做。」
我微微凜神，曬然笑道：「皇上你太高估我了，奕歌如此平凡，又怎麼左右得了刖王呢？」琉刖與我嗎？就算曾有過心動，可是陰山的事讓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些慘死的百姓，那聲聲淒厲的哭喊聲，每日都如夢魘般纏繞著我，讓我不得安寧。
一隻削瘦卻有力的手猛然窟住我的脖子，鳳王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戾氣。「如果你傷害了琉刖，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難受地仰著頭，我嘲諷地勾起唇，這才是他今日要說的事吧！看來大多數人猜得不錯，這皇位十有***是留給琉刖的了。
我眼中的銳氣讓他微微一怔，緩緩收回手，他抿唇跌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說道：「朕虧欠琉刖太多，那孩子從小就性格孤僻，作位一個父親，我無疑是最失敗的。」
看他努力喘息著咳嗽的樣子，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我的父皇，幼時我也曾恨他的絕情，可是當我長大之後，才漸漸明白他的苦心。在後宮中，越疏離，才是越關心啊。就像鳳王，聽說他對琉刖最冷落，可是其實是在保護他而已。對於一個本就不得人心的皇子，越高的榮寵恐怕會給他帶來越多麻煩。
忍不住輕拍了拍他的背部，讓他暫時緩住，不再咳得那麼厲害。「琉刖大概是明白你的。」
在帶我來鳳國之時，琉刖曾說過他當初去刺殺夙狂昱，其實是因為鳳王憂心其野心勃勃，擔心鳳國終有一日會落入他人之手，他才會去刺殺他。我想，琉刖其實也不是像他說的那般對鳳王毫無感情。
「呵呵……」他輕笑著起身，削瘦的臉頰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是我對不起他，就算他恨我，也是應該的。」
我沉默不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須臾，他背對我立在石欄旁，微瞇著眼仰望著頭頂的茫茫蒼穹，悵然歎氣。「我恐怕已是時日無多……」
「嗯？」那句話太過飄忽，我一時未聽清，不由得下意識地問出口，「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回去吧。記住我今日所說的話，千萬不要傷害琉刖，不然……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沉穩的語氣中混合著絲絲冷冽，我斂眸低下頭，看著他的背影良久，最終轉身離去。
走到水榭中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年邁的鳳王，卻怔住。
蒼涼月華下，他獨自倚靠著石欄，削瘦的身影寂寥地投射於腳下的湖面上，微風輕拂，便打碎了整池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