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香銷輕夢還（4）()
垂下眼簾的瞬間，我眸中的笑意剎那煙消雲散。
溫暖的大掌覆上我的，他將我攬入懷中，歎道：「傻蘭兒！」
心中微有動容，我沉重地閉上雙眼，有那麼一瞬間，幾乎想要就這樣靠在他懷中度過一輩子。只是，掌心傳來的尖銳疼痛讓我的神思驀然清醒，越過他的肩頭，看到安靜恬淡站立在風雪中的別苑，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捨。
就這樣被他抱回房中，他欲吹滅燭火的瞬間，我忽然出聲叫住他，「雅望！」
他抬頭，紫色的眸子宛若星辰般閃爍著淡淡的光芒。「怎麼了？」
我的視線轉移到房中桌上那壺酒上，突然很想和他一醉，慵懶起身，在他的注視著倒上兩杯酒。他一直靜靜地凝視著我，看著我清顏染雪，一身素衣淺淺，幽幽靜靜緩步靠近他，臉上忽然揚起一抹微不可言的笑意，帶著一分孤寂，三分清泠，六分倦意。
不敢去看那雙澄澈如溪流般的清澈瞳眸，我將其中一杯酒遞予他，「陪我喝一杯吧！」
若是仔細聽，定會發現我的聲音帶著些許顫音。
他並不言語，亦不問我要做什麼，接過我手中的酒，正欲舉杯飲下時，「雅望！」
我的雙肩隱隱顫抖著，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才強忍住要流出的眼淚，見他疑惑地看著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道：「若是這酒中有毒，你……是否還願陪我飲下這酒？」
聲音不重不輕，剛好讓他聽清。
聞得此言，他並沒有我想像中的詫異與疑惑，只是莞爾一笑，笑容如短暫的雲霞倏然消逝，好似指間流沙，始終捕捉不到，笑容緩緩沉澱時，他清淺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他說：「只要是你給的，就算是斷腸毒藥，我依然甘之如飴。」
沒有強調，沒有意料中的疑問，他就那麼揚首舉杯飲下杯中之酒。
握著酒杯的手不停地顫抖，我不敢抬起頭去看他，因為我怕我一抬頭，眼淚就流下來。
雅望，何必這麼傻！何必呢？
「蘭兒，若可以重來，我依然會選擇……來找你。」話剛說完，他雙眸掙扎半晌，終是沉沉閉上。
不經意的一句話，輕輕勾動了我心中那根弦，只聽「錚」地一聲，弦波蕩漾開來。
手微微用力，酒杯「砰」地碎裂，我回頭，看著已經趴在桌上暈過去的雅望，生生忍住欲落下的淚。白天的事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我黯然回想著母后與父皇的對話，或許母后和奶娘都早已料定我的一生吧！如是想著，我的腳步不由自主邁向那株紅梅樹下，手指悠然撫上純淨艷紅的花瓣，呢喃道：「雪與梅，到底是哪個更出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