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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二十六回 天作妙手弄蒼生(上) 文 / 蒼狼騎

    只那漢,喚作孫安的,先叫一聲,趙楚不得按住刀柄,眼望他幾個,道:「賤名不足掛齒,天子的犯人,朝廷的配軍,將將落草的賊寇——將我車仗人馬還來,早早趕路,不貪你這裡分文。」

    原來趙楚心下計較,這孫安,他也有些記憶,說是田虎手裡唯獨的一個有能耐的,能廝殺,可引軍,端得是條人物,自知這裡,衝突不得,只好將兩個那廝,換了林娘子早早上路。

    不料將那女將惱了,喝道:「只這賊,捉了打問最好。」

    將那剪月的紫金戟,自馬頭上望趙楚雙臂落來,一時使得急,只見那火光裡,左一朵花,右一朵花,並開雙蒂兩頭髮,不是驟風暴雨,勝似攢射的羽箭,走馬間,遞了三五十合,趙楚便是心有牽掛,也拿眼去看她,心道:「有這等俊手段的,不知是誰?」

    那女將見他只是閃躲,按住大戟喝道:「恁地拿大,快轉馬來殺了,休教吃我拿下,面子上好看不下去。」

    趙楚一邊提防孫安,陡然發力,將個雙腿,生鐵似夾住,那戰馬吃痛不住,虎躍竄上前,女將吃了一驚,急忙要擋,哪裡能及?

    那大刀桿子,只在戟上一撞,拿捏不住幾乎丟手,急忙要讓開,被趙楚拿住甲絛,喝一聲撒手,輕輕捉將過來橫在馬背,面朝下,背望天,好不難堪。

    畢竟她是女將,趙楚不好丟將下去,一手按了,望孫安問道:「管送我車仗,不傷他三個分毫。」

    那孫安好生為難,將左右照顧,道:「好漢不知,洒家也非關裡的,只得了往西舊友的書,輕來觀察,逢著了這女將,方通了姓名,便出了關來。」

    趙楚暗暗留住心,將孫安多看兩眼,驀然卻聽那女將,伏在馬鞍上,嚶嚶而泣,不由奇道:「你這人,勝敗常事,只將我車仗還來,只管放你歸去便是,哭惱甚麼?」

    那女將不答,孫安只好又道:「她也非關內的主將,只是散心出門。」

    趙楚大感惱怒,只得將她,又送回那胭脂馬背裡,回身將那二個將取了,喝道:「只將我車仗來,不傷你性命。」

    那黑面的,教解了綁,站在一旁打眼將趙楚瞧半晌,叉手道:「好漢十分本領,若不怕,管請關內吃些酒肉,俺這弟兄,夜裡搶來的婦人,不曾傷半分毫毛。」

    那孫安也在一旁,再三請教,趙楚看看崔念奴,面色愈發蒼白,心生焦躁,待要不耐自去關內取人,那黑臉的道:「好漢一路勞苦,不須吃些酒肉也罷,只這娘子,大是不妙,關內也有上好的郎中藥材,最好教他來答應。」

    趙楚放眼去看那孫安,冷不防那女將,又整了鎧甲,拈起大戟在一旁道:「你這廝,十分可惡,慣會偷襲欺人,要進關,不難,要救人,容易,只問我大戟說話。」

    說罷,飛馬又是一戟刺來,趙楚讓過,看她肩頭微微動,望定空手前一刀拍去,叮啷作響,將一把碎石,壓在了馬下,那女將要落開遠近施展伎倆,只不防那刀柄甚長,輕輕一磕,又落在脖頸上。

    如是兩番,便是個女將,也羞出一腔怒火來,抖擻起神勇,將那戟擺開,仗著胭脂馬快,繞了趙楚飛走,往那黑暗處去,趙楚知她心思,這裡人亂喊馬嘶鳴,正將那沒個燈光裡,聽風辨影也不能,石子撒手而出,定要中招。

    由此,趙楚知這女將,非是江湖裡手段,她那紫金戟上,也是鮮血侵染出來的。凡一員良將,只看書裡頭說的,只說某拖刀掣槍往遠處走,此時,定有個地理上的陷阱,正好用了地利,方好施展手段。

    這女將,明情要施展手段,將自家賺了往暗地裡,想她戟法了得,更有那飛石的手段,倘若果真要來賺自己,也不難。

    倘若之前,便是只三分力氣,趙楚定策馬追去,不擒來,不罷休。如今,一時大意,將個崔念奴,眼見不知生死,又生了反心,處處留意,自知此去不能十分拿定能將這女將石子擋開,便按住大刀,勒馬立定,心道:「他兩個頭領,都在我手上,著急的,非是自家。且看她,待俺不追去,又甚麼手段來賺?」

    那女將奔出數十丈遠,不見他來追,果然回頭,冷笑道:「好是個沒膽的,奴家也只個女子,竟教你裹足不前,好不知羞!」

    趙楚道:「你這武藝,端得厲害,不在尋常好漢之下。又那一手飛石的絕技,黑暗裡,只怕鬼神防範不得,明知是個圈套,何必生生入了?」

    他這一言,不說那女將驚詫,便是自京師裡交好的潑皮也覺不解。若是依照往常趙大郎,休管它刀山火海槍林箭雨,只一刀在手,拚命殺去便是,怎地今日竟露了怯?

    那女將,回過身來,瞧住趙楚訝道:「你竟認我這手段,誠然十分絕技?」

    趙楚反問她:「本便卓絕,如何不是?」

    那女將走馬回來,將他上下打量片刻,自語道:「不知你這黑大漢,竟比尋常好漢不同。河北好漢,何止萬千,卻縱有心服我這飛石之技的無算,口中承認的,不見一個,確也與眾不同。」

    趙楚揚眉,道:「原是不同的絕越,何必心口不一?休閒話,將我車仗還來,早早有個去處,井水河水不犯,十分妥當。」

    那女將頷首道:「自是應當,只我有一手暴雨般手腕,倘若你能接應,休說車仗,管教你那娘子,也能保性命無憂,如何?」

    趙楚頓時起了心思,脫口道:「甚好,便是捨了五十年性命,倘若既捨我車仗,又將我妻還來,休說接應,便是死了,十分心肝。」

    那女將霍然動容,緩緩點頭,道:「不見有這般熱愛女子的,倘若果真接了,休管勝負,座上客看待,這裡有個安夫人,號稱女華佗,將你家娘子救了,並那婦人,一起送將出關。」

    趙楚不知安夫人何者,只聽她好大諢號,居然敢稱女華佗,想必也有十分手段,與那鄉間的郎中不同,大喜,道:「來,來,甚麼驟雨暴風,只管都來,倘若躲開,不算好漢。」

    那女將遠遠走出三五十步,掌心裡捏了石子,敬重他心愛婦人,嬌叱一聲,揚手間,那火光裡,紛紛揚揚好一似又落一場大雪,渾天都是暗影,四面八方,衝突而來,有那其間的,砰然相撞,將許多暗藏的殺手,都掩埋內中。

    這一手,恍如哪吒三頭六臂丟出幾千幾萬個彩絛金剛圈,又似雷公扯出個幾萬幾千道暗晦電影,風掣電馳般,盡皆往趙楚眼前罩來。

    趙楚凝神以待,將一身的力氣盡都聚了,舞開大刀,東挑一粒,西拍一群,急忙將雙臂,那血淋淋也顧不了許多,方擋開,馬蹄前雪上,都是鵝卵大小坑窩,那潑皮們一聲喊,好生歡喜,關內的都歎:「只是可惜!」

    女將貼近來看,錦囊裡空空如也,方近了,只聽趙楚一聲歎,道:「果然驟風暴雨似,好手段,好石子,好女將,方知世間,有這等武藝!」

    將那女將也呆了,不及問,趙楚自胸口拍落兩粒石子,畢竟中了,不好藏匿。

    那女將目視他良久,也歎道:「果然是個好漢子,只敢請教姓名?」

    那潑皮裡發一聲吶喊,都道:「正是,名震京師,恩義滿天下,大號喚作小香孩兒,咱們也奉承也小太祖,打遍京師無敵手,馬步武藝兩雙拳,諱名喚作趙楚,俺家趙大哥是也!」

    那女將吃了一驚,便是孫安,慌忙落下馬頭,搶步來見,不料趙楚陡然一聲大叫,轟然落馬,原來背上許多日子苦熬的膿瘡,一併發作,內憂外患,怒火攻心,竟燃燒在了心頭,倒撞下馬,雖有神智,動手不能。

    將那被擒的兩個,喜地大叫,都道:「不動手,更待何時?將他拿了,往大王處請賞!」

    登時惱起女將,倒提紫金戟,飛馬趕來,喝道:「將你兩個賊,敢稱英雄好漢?只聽我一言,倘若不依,斬了狗頭,殺之如宰牛馬!」

    那孫安也喝道:「休傷了好漢性命,你家大王處,洒家也有分說,落你等功勞,不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趙楚苦苦忍受,將馬蹄前半蹲了,望住那女將,哀哀請求,道:「只望信守諾言,且將我妻救來,殺剮,不皺眉頭,絕不怨恨。」

    女將陡然想起,便在出手剎那裡,趙楚分明有下伏的舉動,卻強自按捺了不肯動彈,登時吃吃道:「你,你明情能盡數閃開,如何不躲?」

    趙楚不理她許多,只是請求。

    女將歎道:「自瓊英生來,不見你這等男子。且將性命保重,要你殺剮何用?仁義滿天下,雙拳鎮京師,奴家平日聽了,頗多不服氣,今日見了,不覺你英雄好漢中第一個,卻十分欽服,那安夫人,與奴家好歹有些交情,看了面目,自會應邀來援。」

    只那潑皮們,將兩個守將死死掐住不放,一起湧上前來,卻見趙楚矚目女將瓊英,忽而失笑,道:「本想是你,果然是你。」

    瓊英心內作亂跳,竟不敢直面,只是奇怪,道:「他怎能知我?噫,竟也知我?」

    只那孫安,仗了守將兩個都在手裡,喝令關內軍漢開道,自在一廂守了,又請瓊英道:「郡主十分了得,他等盡都欽服,也有人手在,只請坐鎮獨松關。」

    瓊英漠然應對,道:「只是暫且看了,不教那官府趁隙,所是坐鎮,好是不妥,我非晉將軍麾下,管他甚麼?」

    孫安道:「只是早晚,何必受他封?」

    瓊英冷笑,喝令關內三千好手,替了獨松關軍士將關門把守,使人將趙楚抬了,又去看崔念奴,見之心憐,不由歎道:「只看人物,果然是個值得的,只趙大郎,非是貪花好色之徒,竟這般在意,不知究竟?」

    那潑皮們,也是無法,只好一廂將那兩個守將,便是竇榮竇發,將個朴刀壓在脖頸,不教不軌,緩緩往關內而去。

    趙楚一身無力,將人抬了,一邊在乎崔念奴,心裡道:「這瓊英,乃是田虎手裡的郡主,大戟飛石,素無匹敵。又這孫安,雖不知終究來頭,聽他口音,也是京西好漢,明情田虎麾下的大將。卻他兩個,口口聲聲非與田虎那廝同流,何故?」

    漸漸進了關去,將這心思放下,拿眼目不住去看瓊英,只盼她果真能請來安夫人,好將崔念奴有力回天。

    瓊英看他,又氣又笑,教兩個心腹,道:「休等天明,允人之事,自必有果。你兩個,星夜往襄垣取安夫人來,切切,莫誤了時辰。」

    這瓊英,手頭引軍的,竟是十數個紅妝女子,英姿颯爽,飛馬往關後,片刻不見蹤影。

    至此,瓊英方回首來,看了趙楚道:「如此,安心罷?」

    趙楚難掩疲憊,又請孫安好歹看住董薛兩個,再三感激,道:「最是好,只多謝娘子照看,往後,定有厚報。」

    瓊英惱道:「看你也是條好漢,誰教厚報著?分明昂揚男兒,教天下英雄景仰,怎生竟這般模樣心腹?」

    趙楚默然,半晌輕歎,道:「好將一身虎骨,拆作了零碎的罐中湯料,物是人非。」

    瓊英愕然,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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