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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十回 如此盟約 文 / 蒼狼騎

    平地一聲喊,萬馬奔騰似,正與趙楚交手那漢,聞聲驚忙往後一跳,喝道:「且住!滿城都喊趙大郎,莫不正是你這廝?」

    趙楚揚眉傾聽,那喊聲越發高漲,萬千人嘶聲吶喊,驚天動地,便是他,由不住心神激盪,脫口叫道:「快去看來,可是喚我?」

    有自在閒漢,撒腿便往喊聲裡走,不三兩步,有飛騎馳來,人未落馬,揚聲喝道:「趙大郎好不自在,蠻夷橫行,好漢喋血,不去與那廝們廝殺,管與自家爭甚麼短長?!汝既敢號稱京師裡打遍也無敵手,當此御辱之時,躲躲閃閃,算甚麼好漢子?!」

    那閒漢裡,便有人高聲應和:「正是,整日與尋常漢子廝鬥,不顯三分手段,有膽氣,只管三拳兩腳敗了蠻子,俺們方心服你!」

    趙楚心內冷笑,想必那高俅,便在此處等他,料想金人蠻橫,又說打擂須先寫了生死契約,他要斷送自己,便先烘托個京師第一的名頭,好歹騎虎難下,今日去了是個死,不去,好漢裡再容不得自己。

    沉吟未絕,又一騎飛來,遠遠喝道:「趙大郎,把著你一身本領,何不與蠻子廝殺,好教他知曉我中原好漢?!」

    與他廝鬥那幾個漢子,本是不耐閒漢喚他「尋常漢子」,又見騎手催促,只是抱臂冷笑,也道:「趙大郎手段,俺幾個很是佩服,金人敗盡好漢,合該趙大郎補回面目!」

    段景住在一旁低聲道:「金人手段了得,又是朝廷裡青眼的,哥哥若去,勝也難說,敗也難說,兩頭都不是個好!」

    趙楚橫一眼黑壓壓一片人頭,冷笑聲聲,道:「既有難卻盛情,俺何必作縮手小兒,只管傳說,待俺取了槍棒,片刻便來!」

    眾人見他允諾打擂,歡呼四起,紛紛揚揚往外傳,那騎士早飛馬又回,沿途喝道:「早取了趙大郎,只在片刻便到!」

    眨眼間,呼聲直傳擂台下,往日三個不忿兩個不服的,眼望擂台上五個赤臂袒胸金人,紛紛道:「這蠻子,腳下穩當如壓千斤,又不乏靈活,前番喪命的好漢,不是吃不住他力氣,也非不肯拚搏,無非不曾見識過這等勾腳招數,趙大郎拳法開闔如劈天地,嘗聞軍中好漢與他角逐,本防他力氣,不料竟落敗驚奇招數之下,以他眼力,只怕能瞧出這廝們手段來,好與喪命好漢報仇!」

    旁人哼道:「只怕報仇一說難得很,這金人,早不知何處所出,近年方漸漸暫露,朝廷要報與遼人百年世仇,正好並這廝們盟約,哪裡肯教趙大郎壞了他性命?!」

    有不知的便問:「如何這般認定,莫非趙大郎定能克敵制勝?」

    那漢子便道:「某手段不好,也不曾腆顏去領教趙大郎拳腳,只他數年不敗,京師裡好漢側目英雄束手,定有過人之處。」

    他這話,未免中氣不足,旁人正待嗤笑,又覺自己心內所盼的,正與他相當。

    那金人喜氣洋洋,無非苦寒之地來的蠻子,如何敢敗盡中原好漢?朝廷又是個懦弱的,金人殺人,他便不理,漢人殺賊,到處都是規矩,趙楚素以威名鎮壓京師,若他果真勝了,面子上好看許多。

    平日有受趙楚接濟的漢子,聚攏起來都道:「趙家哥哥恩情深重,今日一戰,避無可避,金人挾數日橫掃之威風,哥哥此來,難免氣勢上落了下風,自家們受他恩情,不可不報,有一腔血的,儘管都去,簇擁了哥哥前來,看他手段!」

    擂台深處,陸謙賠笑與金人安坐,聞聽外面吶喊趙大郎將來,心下冷笑,拊掌道:「事將成矣,可去官家心腹大患!」

    那金人使者,漢話頗為流暢,耳聽外頭亂嚷,心裡冷笑不止,假意道:「莫非更有好漢,怎不見前日便來?」

    陸謙笑道:「貴使不必擔憂,那廝只是個街頭巷尾好勇鬥狠的潑皮,量他無膽違了高太尉均旨——貴使不知,此人好生無禮,正要請貴使一併剪除,那盟約之事,都在太尉手上,只消此事了結,鹽鐵鎧甲,足量供給。」

    金使心滿意足,將交金錯銀器物細細把摩,心下暗道:「都說漢人富庶,不料竟至於此,花花江山,有這等人物把權,若有精兵一支悄然南下……」

    一念至此,金使心頭火熱,卻也暗暗警惕,他此來,本為與宋結盟共罰大遼,為的是中原精良兵器充裕鹽鐵,又本國十分之小,應對大遼力有不逮,若是再行念想大宋,倘若一言不慎為人所知,大事不能成,罪莫大焉。

    只是誘惑便如毒蛇,心頭裡存了這個念想,他倒勉強按捺不得,一咬牙暗道:「只消取了大遼,以狼主精細,十年便足,彼時舉兵南下——咦,宋兵戰力不濟,宋廷糜爛如腐,此事定當細細記了才是。」

    值此宣和二年,完顏阿骨打建國五載,第二次重兵攻掠遼國。自政和四年宋遣使者與金通好,至今往來許多,此番金人遣使南來,一則為簽訂盟約,二則也為探聽虛實,宋廷已選了馬某,將往海上共下國書,此所謂「海上盟約」。

    宋遼兩國,百年世仇,為報此仇,又兼金人許宋以燕雲之地,宋廷喜不自勝,將鹽鐵除卻弓弩而外,可應允供給金國,所謂以靡肉資虎狼,不外如是。

    且說趙楚,既已允諾打擂,便取輕便衣物換了,出門來,閒漢潑皮前呼後擁,紛紛攘攘往菜市口而來,及半路,有兩個漢子竄將出來,攔住去路道:「大郎稍帶,大娘子有幾許閒話,要小人兩個稍帶過來。」

    趙楚認得,正是玉香樓兩個把門的,和色道:「阿姐有甚麼交待,值得這般急忙?」

    那漢湊前,低聲道:「大娘子道是有賊要害大郎,此去打擂,萬千小心,一莫害己,二莫傷人,有個退路,便是……便是那賊有甚麼把戲子,大娘子處自有計較。」

    趙楚歎道:「既要生死文書,不分死生,如何定輸贏?俺也知那廝只等今日,然則騎虎難下,如何能收手?且去教阿姐安心,既是有文書,便是打死那廝們,最多落個擔待,性命無憂,莫要她為難,莫得委屈都吞了。」

    那人道:「哪裡肯,大娘子已往菜市口去了。」

    趙楚默然無聲,半晌道:「也罷,只好如此,前頭一併去罷,待俺入那廝們牢籠,也好有個遞水送飯的。」

    又叮囑那漢道:「只怕俺這一去,三五日不能見人,須謹記,莫要俺阿姐作難,不須求人,也不必串動,俺自有計較。」

    那漢忙忙應了,歎氣往前,自尋李師師去了。

    又行幾步,一潑漢子迎面撞來,都是平日相熟的,趙楚秘謂一人,道:「禁軍槍棒林教頭,老小都托付於我,允人之事,不可有始無終。想高俅那廝,並了官家,要賺俺一條性命,早晚脫身不得,只望眾兄弟看平日交情面上,多多照拂。」

    漢子們道:「哥哥托付,便是沒了性命,定當保他無憂,只是自家們好勇鬥狠頗有手段,究竟如何寧乃,哥哥只管吩咐便是。」

    趙楚道:「倘若俺這一去便落了毒手,眾兄弟須連夜保出林教頭老小,俺屋裡頗有資材,只管盡量拿去,待天明,往城外尋個穩妥所在,尋個時日,教人護送了往東去罷。」

    漢子們點頭應承,又問:「何時送出,往何處而去?」

    趙楚沉吟片刻,算計風雪山神廟時候,斷然道:「入冬便送走,明春送至京東西路濟州府濟陽郡鄆城縣押司宋公明府上,便說趙楚托付,好歹要教林教頭一家團聚,不可輕辱!」

    漢子們一一應諾,又道:「哥哥千萬莫說喪氣話,便是那廝們膽敢幽囚哥哥,小弟們也有計較,夥同京師裡三五千好漢,管教哥哥周全殺出路子,天下之大,三山五嶽莫不好漢林立,只消哥哥領個頭,做那沒本錢的買賣最好!」

    趙楚忙道:「休得魯莽,弟兄們日子雖是清苦,清白人家,恁地落個賊寇身子,教俺如何擔待得起?量那廝們無膽在京師裡結果俺一條性命,只待出了京師尋個落腳之處,倒也圖得清閒。」

    漢子們齊聲應下,俱各分派出,一行直奔張教頭家裡。

    趙楚又吩咐一人:「待俺入那廝們的轂,勞煩兄弟托俺一句話,只對俺那阿姐說來,教她使人往俺住處,有些用處的物事,盡都取了去,莫教那廝們玷污!」

    一面說,快步到了菜市口,人都喊趙大郎到了,前頭讓開一條通道直達擂台,趙楚睜睛細看,只有三五個粗壯黑漢,亂糟糟披了頭髮,衣襟不分左右,行動恍如禽獸,不知廉恥,正是金人。

    托的一聲跳上台,那押台的虞侯,便教取生死文書來,趙楚提筆畫了押,有金人徑直來,將手指上面摁了,擺開搏擊架子,就等廝殺。

    趙楚手指他同伴,喝道:「何必分開,只管一齊來,快快將文書上畫了押,好送你幾個上路,敢小看我中原好漢,不知爺爺拳頭厲害?!」

    此乃打擂規矩,趙楚雖是心下好笑,卻也不得不依了,若不然,冒失失見面便打,觀擂閒人便聒噪起來。

    金人不懂漢話,聞聲轉目去看虞侯,那虞侯只是冷笑,低聲與那廝幾個耳語,那金人一聲叫,憤怒如雷,連連互相阻攔同伴,都要打第一個。

    等他幾個選出,趙楚撩衣坐馬,使出黑虎坐-台,穩穩居住當中。

    金人不敢大意,或也知盛名之下無虛士,待繞在趙楚身後,吶喊一聲狠狠撲來,這一撲,恍如猛虎下山,雖無腥風,卻有惡力。

    趙楚有心試探他招數,輕輕一閃,那一撲便沒了名堂,這金人拳頭,只擦著他眼皮掠過,台下觀戰百姓,俱都啊地一聲大叫。

    那金人見一撲無功,腰身翻轉,雙腿化一把剪刀,又是猛虎模樣,號稱擺尾,正是那一剪,看準脖頸,若是剪實,木樁也得粉碎。

    趙楚再讓,使個鐵板橋閃過,卻也退到擂台邊沿,百姓瞪目,不敢呼吸。

    那金人眼見,獰笑連聲,雙臂支住身子,一條腿,驀然如鞭,呼嘯抽來,只等趙楚跳起,他又一腿便可趁虛再行絞殺。

    當此時,宋相趙挺之,與金人副使完顏拓,雙方交換國書,正將一紙副約按下印璽,其約當為正約前提,約定宋予金熟鐵萬斤,鹽萬石,而金人先行伐遼。

    文書裡卻未寫入,以趙佶胸懷,以金人早已伐遼之實,本不欲重複,奈何他心內想的,正是金人以好戰之士,行損害趙楚勾當。奈何此計較,休道趙挺之面目無光不敢寫入條文,便是完顏拓,心裡也好生古怪,此番買賣,合甚麼見著?

    如此,只等趙佶心事完結,此約便有了成效,鹽鐵換一人,趙佶心內雖不甚得意,卻是歡喜得很。

    蔡京閉門不出,早備了乞骸骨陳情表,一時間,風動雲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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