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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文 / 枉然書生

    第一百五十八章

    捂著血如泉湧的傷口,蘭華一點點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很痛,痛得窒息。她沒有辦法再大聲喝令身後的隊伍,可是,她不能讓這一仗打起來。

    她已經勝了,已經勝了。

    勉強地將手抬起來,蘭華艱難地蹲跪在地上,垂著腦袋,被迫注視那正從自己身體裡一點點流逝的生命。

    蘭華的手勢做得勉強,大軍已經憤怒地要衝上去大開殺戒為自己的主帥報仇了,可三個男子卻兩兩對視,慘白著臉,緊咬著唇,強撐著就要掉落下來的眼淚,齊齊往前邁進了一步。

    「沒有元帥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

    她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麼夢想。她不曾對他們說過她想要什麼,也不曾對任何東西表現出特別的追求或渴望。

    可就在不久前,她有了一個夢有沒有辦法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有沒有人可以「一死救天下」?

    她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而現在,她似乎就要實現這夢想了

    騷動慢慢平息,人聲漸漸隱匿。她似乎想說什麼,可她的聲音已經很小,很小。

    「徒宣你輸了」

    蘭華勉強地擠出笑臉,可徒宣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倒下的,也許已經死去了的蕭簡真。

    「這天下不會給你陪葬你最終,還是什麼都得不到認輸吧」

    「輸輸?呵呵哈哈哈哈!」徒宣就這麼狂肆地笑了起來,笑得讓人心痛,也讓人悲絕,「我不會輸,也不能輸!若我輸了,我還要靠什麼活著!?」

    蘭華強撐起一口氣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你輸了輸了沐玄,輸了你唯二的親人輸了天下也輸了你自己」

    徒宣是可憐人,蕭簡真也是可憐人。可縱然他們可憐,也決不能被寬恕!

    一口腥甜吐出,蘭華知道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多久。鮮血在流逝,生命在流失,她很難受,可她已經不痛了。因為,她撐不過去了。

    那一劍是致命的。

    「徒宣,罷手吧」蘭華扶著劍柄,鬆了緊皺著的眉頭,慢慢地展顏笑了,「直到今天直到看到蕭簡真看到你我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徒宣緩緩抬頭看著蘭華,面無表情道:「哼,你還能明白什麼?」

    「我明白了一件無星希望我明白的事」腳下一軟,蘭華再也支撐不住,只能跪倒在地,勉強維持身形。

    勉力抬起頭來,蘭華看著徒宣,悲傷地開口道:「你們三個很像真的很像也許是骨子裡,都,有著同樣的東西」

    徒宣冷冷地抓起蘭華的發,緊扯在手中,笑道:「他們是我的孩子,我們血肉相連,如何不像?!」

    「不你還不明白嗎」蘭華悲哀的搖了搖頭,感覺不到頭上傳來的疼痛,乾脆放鬆了身體,任憑徒宣就這麼拉著,「徒宣若活得真的那麼辛苦為何不放手?為何不給自己解脫?」

    他們都是可憐人,一生都充滿著讓人為之歎息的不幸。徒宣靠權勢維繫著生命,蕭簡真靠無星支撐著理智,而無星卻為了她而苦苦掙扎。

    而這樣的人,和她本是一樣的不願意放棄,不知該如何放棄,也不懂什麼叫放棄。也許她是幸運的,她最終得到了救贖,獲得了新生。可他們至始至終都徘徊在悲傷的命運中,沒有尋到任何出口。

    即便,他們手中本握著一條退路。

    蕭簡真的笑讓蘭華忽然就明白了若活得辛苦,為何不放手?若離開才幸福,為何還要停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所謂生死,不過是捨、得,不過是去、留。

    「結束了,徒宣你可以放手了」

    徒宣鬆開了緊抓蘭華頭髮的手,愣愣地看著摔落在地上的女子,一字字癡然地喃喃:「我可以放手了可以放手了」

    這糾纏了他三十年的人生,這折磨了他三十年的夢魘他真的可以放手了嗎?真的可以不再苦苦支撐了嗎?

    放手在他的人生中,沒有一個人教過他,如何放手。

    徒宣轉回過身,一邊重複著話語,一邊一步步向鳳回陣之外走去。無數道視線冷冷地看著徒宣,可大軍卻自發地退開一條窄道,給徒宣留下了一條回頭的路。

    「可以放手了結束了可以放手了唔!」

    也許命運就是這般以捉弄人生為樂。當徒宣忽然找到了那條退路,他卻終究沒能走出這堆滿屍首殘骸的戰場,他的人生,只能給他的罪惡陪葬。

    長劍筆直地穿透徒宣的心臟,沒有給他留下回頭的機會。而擲劍的那人趴伏在地上,重重垂下染滿鮮血的手,滿足地笑了:「我們都死了你憑什麼還活著憑什麼」

    一個一代禍妃的女兒,一個震動三國的梟雄,一個為愛癡狂的女子。可直到她死,卻依然沒有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名字。這個悲哀的女子,終究親手為一個悲哀的傳奇,劃下了它最悲哀的句點。

    徒宣死了,蕭簡真死了。副將用高亢的聲音喊著「進攻」、「反擊」、「雪仇」等等字眼,可是,這千鈞的力道,卻敵不過滿身是血的蘭華極盡輕聲的一句歎息:「戰爭結束了回家吧」

    回家吧百萬將士高喊著這句早在心中吶喊了無數遍的話語戰爭結束了,可以回家了。

    只是,她的家又在何方?她的魂,又該尋哪處歸去?

    「蘭!不要嚇我!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你若死了,我絕不原諒你!」

    「蘭!不許死!絕對不許死!等我,我去求師父,去求義父,定要救你,定要救你!」

    吵鬧聲中,彷彿有一陣清音傳入耳中。那人的聲音很熟悉,讓人覺得像是被春風裹住的寒冰,明明那麼悅耳,卻又如此疏離淡漠。

    「讓開。」

    「義父!你怎麼你、你救救她!」

    「南煌若,可將洞天帶來了?」

    「啊!是、是!我馬上去取!」

    「你是誰?你可以救她麼?真的麼?真的麼?」

    「哎,你們吵死了!」

    似乎棹著一,帶著她慢慢駛向了一處光明

    抬起手臂,蘭華看著自己的左腕,那裡膚質嫩滑,如初生嬰兒般嬌嫩白皙,曾經落在腕間的那顆指甲蓋大小的傷疤消失了。

    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只覺就像換了一副嶄新的身子般,沒有宿疾,沒有傷痛,靈活敏捷,行動自如。走到房裡的那張雕花小木桌前,蘭華拿起桌上的菱花銅鏡,對著鏡面,緩緩抬手輕撫上自己的臉紅顏不勝玉如胭沒有疤痕的臉,沒有一絲疲憊的面容。是終結,亦是起始。

    她醒來了,從一個夢,落入另一個夢。

    推門而出,蘭華環顧四下,此處一片闊野,碧綠中間雜著無數隨風搖曳的白色小花,如同一顆顆粉白的星子,落在綠色的帳上。六月雪,如盛放在六月的雪,如此惑人。

    而那遠處的眸子,亦如這遍地隨意綻放的六月雪,只是它們更加耀眼,更加奪目。

    蘭華看著遠處的三人,忍不住就勾唇笑了。

    「蘭!」

    第一個飛入蘭華懷中的是九音。蘭華在碰到九音的瞬間渾身一震,但隨即卻很好的保持著笑容,將九音攬在懷中。

    「小心身子。」

    九音一怔,不明白蘭華在說什麼該被擔心的是她,不是他。

    雲越和南煌若趕上前來,本是一臉激動想要說些什麼,可聽蘭華這麼一說,又總覺得透著些古怪。

    蘭華放開九音,給了另外兩人各一個大大的擁抱。每抱住一人,蘭華都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可她依然抱得很緊,很小心。

    「蘭,怎麼了?是不是傷口依然很痛?」

    蘭華搖了搖頭,伸指指著自己的臉,對九音笑道:「你那義父可是貨真價實的神仙。」

    九音抿唇一笑,又飛撲進了蘭華懷中。

    「雖然才一個月,可你也要小心點吧?」

    見九音還是一副不解的神情,蘭華好心地開口道:「你肚子裡可裝著我的龍鳳胎呢。」

    「啊!」

    九音一呆,伸手輕輕撫在自己的小腹上,不可思議地看著蘭華。

    蘭華想了想,道:「君先生告訴我的。」

    見九音毫不懷疑的點了點頭,蘭華又轉頭看向雲越,笑道:「可以跟我走了嗎?」

    雲越頓了頓,道:「朝廷那邊已經沒什麼」

    「我不關心那邊。」蘭華看著雲越,笑道,「我是問你可以跟我走了嗎?」

    雲越抬頭看著蘭華,很快便綻出個大大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蘭華頷首,又轉頭看向南煌若:「你呢?」

    南煌若輕輕一笑,點頭道:「隨時都可以。不過淵兒還在父君那裡呢。」

    「嗯,那我們就先把咱兒子接回來,然後就走吧。」

    「不回去了嗎?」

    「回去做什麼?」蘭華勾唇一笑,依然雲淡風輕,「全天下都知道蕭簡胭死了,不是嗎?」

    蜀州,珞城。

    在城中一處近水的小街旁,靜靜地架著一座彎彎的雲白色石拱小橋。拱橋下面,是蜿蜒流淌亙古長流的小河。這條小河名為燈河,因蜀州人最愛在這條河上拉船燈而聞名。燈河平緩,靜靜流向雍江,又慢慢匯入紂海。

    橋頭站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在她身後,靜靜地跟著三個風華絕代的男子。那女子將一束白色的小花拋進河中,然後雙手合十,在橋頭閉目站了許久。她身後的男子陪著她望著那一涓細流,似在回憶這逐水的歸途。

    女子回過頭來,露出一張絕艷卻柔和的容貌,她勾唇一笑,如同六月漫天的蒼星,燃燒著灼人的光輝。

    接過身後那錦衣男子手中的孩子,她寵溺地抱著那小小的嬰孩,逗弄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面前的三人。

    「有想去的地方麼?」

    三個男子兩兩對視,最後白衣男子輕輕搖了搖頭:「你呢?」

    女子低下頭來,對著懷中可愛的小人兒笑了笑,啟唇道:「那就先選地方安家吧。」

    青衣男子高興地點了點頭,急聲道:「在哪兒?!」

    那女子一滯,不好意思地空出一隻手來撓了撓頭,笑道:「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

    白衣男子想了想,道:「先隨便看看吧,蘭喜歡哪裡就在哪裡。」

    「好啊!」青衣男子點了點頭,笑得如同一個瓷質的娃娃,「那我們先去哪兒?」

    白衣男子將目光遞給了一旁的錦衣男子,只見他頓了頓,緩聲道:「曼城、芙城、亭丹不錯,還有霜城、支樊、雷鄉也很好,當然野地的齊爾那瓦、格林格勒、赤城和封城也好,還有陵湖的幾座小島也很美。哦,對了,還有十二潮江下面的」

    看著那華服男子忽然滔滔不絕,另外二人黑線地對視一眼,退到一旁自行商議去了。

    橋頭的女子含笑看著三人,撥了撥頭髮轉過頭去,正好遇到一場迎面的河風。那河風暖暖,溫柔恬淡,輕輕包裹著她玉一般的容顏,如同誰人正輕撫著她的臉,在她額上落下一記懷念的淺吻。

    彷彿,是在祝福,又或許是在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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