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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 / 枉然書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對於這場後來被稱為「渠豐大捷」的戰役,在一開始,並沒有人預料到它竟會持續了整整四個月。從炎熱盛夏的殘尾,越過短暫楓紅的涼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直接跨入了昊綾頤章五年的最後一個冬月。

    而此時的郎山上,早已是白雪皚皚,鳥獸無蹤。

    蘭華穿著血色已然變得暗紅的輕裝鎧甲,披著一件並不算十分厚實的披風,就這麼迎著刺骨的臘月寒風,靜靜地站立在郎山的高地上。放眼望去,蘭華不知道現在眼前所見到的這一切,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的「山河破碎」「滿目瘡痍」就在不遠處,就在不久前,那裡經歷了一場血淚交織、雪火齊揚的死戰。一股近兩萬兵力的洛華殘兵在那裡和蘭華麾下的將士做了最後一場殊死搏鬥,敵方人馬垂死一戰,我方將士破釜沉舟,雙方士卒加上凡城來不及逃離的百姓總共五萬餘人,直到戰鬥完結清整人員,連敵軍俘虜在內,竟然存活不足一萬。

    凡城從一個人口雖不密集,但也還算富庶的北地小城,一戰之間變成了只剩下殘垣斷壁、野屍爛鴻的枯城一座。而這樣的枯城,自渠州綿延至豐州,其間千百里內已不下十座。

    軍報「大捷」,實在是說得好聽。也許就旁人或上位者來看,以十五萬兵力對陣二十餘萬敵軍,不僅消滅敵軍近十萬人馬,更打得對手落荒而逃,就某種標準而言,確實是大捷無疑,然而對身處昊綾軍中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對她們的大將軍而言,事實又是怎樣的呢?

    四個月前,遲冷率八萬大軍繞郎山返回昊京,蘭華領兵十萬繼續捍守豐州源城,只等梟騎軍配合行動,一舉剿滅洛華敵寇。然而,事實永遠難以預料,未來永遠不容算計。敬王二十萬私衛突然兵分兩路,一路大軍直往昊京兵臨城下,一路竟轉道直奔蜀州,不惜以十萬大軍為代價拖延梟騎軍行程。而令人髮指的是,比起訓練有素籌劃已久的攻往昊京的士卒,前往蜀州拖延梟騎軍的士兵竟是以漢州地區受旱災侵襲,走投無路只能投奔敬王謀求生路的百姓為主的臨時軍隊。要應對這樣一隻隊伍,柳長纓可以用上百種戰法在兩天之內一個不漏的予以全殲,可如果要盡量兵不血刃地招降他們,便縱是有一個月也不足達成。

    蜀州決不能亂,而渠豐之戰也已迫在眉睫,但二者共同的前提是絕不能殘殺無辜百姓。在艱難地考慮了一夜之後,蘭華最後決定只讓五萬梟騎軍出動,按原計劃包抄洛華大軍。至於剩下的兩路包圍工作,只能由留守的十萬大軍全力配合盡可能完成。

    一方面缺少了十五萬強有力的戰力支援,另一方面豐州也不可避免地暴露了郎山後防空虛的事實,而援軍誤期給留守大軍造成了極大心理壓力,再加上五萬梟騎軍只有一個副將統領,而蘭華手下也尚無得力助手,如果說渠豐一戰本是昊綾提前獲取勝利的戰役,那麼,反之對洛華也亦然。

    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完成包夾,再帶領八萬士兵苦守源城近兩個月,最後生生將洛華大軍逼入絕境,不得不退回渠州,在羌城死戰半月。期間,閃電戰、攻堅戰、游擊戰甚至雪地上的心理戰,所有蘭華能想到、能傾盡全力做到的,她都一一嘗試了個遍。此前蘭華雖然也曾苦讀了好些日子的兵書,可紙上談兵畢竟虛玄,每一次的艱苦頑抗,每一次的戰術勝利,即便全軍都在高呼「昊胭大將軍」的名號,可蘭華卻從來沒有一次真心展顏。甚至在晚風逐漸轉涼的秋夜,蘭華只能死死蜷縮在九音懷中,將嘴唇咬得直到味感腥鹹就在胭王聲名大造的這場戰役中,又有誰知道她每一次戰術的正確其實都是用他人的生命驗證而來的!她不知該如何應對,所以她派出小隊人馬測試,等不知第幾波人馬終於殘員返回,她便會在會議中提出這新的提案,然後,便是昊綾胭王的又一次勝利又一次凱旋。至於那些因她的無能而命喪敵營的將士,她甚至記不周全她們的名字

    從最開始米水難進,吃什麼都會因精神上的抗拒而反胃作嘔,到後來不顧九音的阻止倔強地加入探敵的先鋒隊伍,一次次在蘭一的協助下深入敵後再負傷而返,再到她強令無星用任何可能的方法刺激她的雙手,使她的左手可以拉穩韁繩,右手可以提起紅纓,然後,她終於走到了戰爭的最前線。

    她只是個受盡帝王寵愛的文王,她只是個沒有上過戰場的懦弱女子,她只是個一次次讓手下為了她而送命的無能者罷了。可是,如果可以將勝利和希望帶給身邊這些開始漸漸對她交付了信任的人們,她也會想要身先士卒,她也會嘗試直面那些鮮血和死亡。

    如果她能做到的只有這些,那麼就做吧

    「你果然又在這裡。」

    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蘭華務須回頭亦能辨識來人,將目光鎖向遠方,蘭華緩緩開口:「快結束了,昊綾和洛華的第一場戰事,就快結束了」

    順著蘭華的視線往前望去,那是郎山東北邊的一塊小山丘。就在昨天,除了夾著尾巴逃回洛華的五萬敵寇,洛華二十萬大軍的最後兩萬人躲入了那裡,等天黑之後,她會親自帶著五萬人馬,將對方剿殺得乾乾淨淨。

    九音看了看蘭華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溫柔而憐惜她曾經瘦弱得幾乎沒有女子的陽剛英氣,然而不過是短短的四個月,她開始變得像這裡的女子,不,也許已經更勝於這裡的女子了。

    蘭華看著那小丘微微一歎,隨即收回視線轉回頭去。只見九音依然一襲白衣矗立風中,寒風捲著他的發在身後輕輕搖擺,衣袂也不時跟著冷風微微搖動,若非這點動態,倒像極了一幅靜靜的美圖。

    蘭華兩步向前,順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風,將之披在了九音身上。

    「我有內功護體,並不會覺得寒冷。」

    九音有些無奈地開了口,可蘭華卻微微一笑,道:「尋我有事?」

    九音笑望向蘭華,不再執著於披風的問題也許是因為成日和軍中女子們混在一起的緣故,現在的蘭華似乎也不知不覺沾染了許多此方女子的脾性,在有些事情上,竟稍稍變得有些強硬。

    收回思緒,九音笑道:「宮裡來旨了,謝思萍和孫映幫你找借口擱下了,雖然在軍中宣了旨,不過你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另外秋歿也還有事和你商量。」

    「知道了。那就回去吧。」

    蘭華笑得很淺,彷彿狂沙塵土任去來,彷彿雲淡風輕隨自在,這是她從戰場上回來後慢慢學會的表情,在有些人看來似乎只是敷衍,在有些人看來卻又只是一種奇特的平淡罷了。

    蘭華伸手牽過九音,九音跟著轉身抬步往回,可離開前,九音微微回了回頭,看了一眼蘭華曾經注視過的地方。那裡是一片銀白包裹的頹敗,他看到的是這場戰役的勝利,而她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回到營帳,蘭華粗略地瀏覽了一遍那張明黃的聖旨,意思很簡單,雖然只是渠豐一戰,可蘭華已經在此戰中表現突出、戰功赫赫,眼下勝利在望,所以上頭提前封了她一個「護國大將軍王」。

    對於如此榮寵,蘭華本身並沒有什麼感覺如果蕭簡翎真心想獎賞她,她希望她能替她配備些裝備,坦克導彈她都不奢求,能一人配一把步槍她就已經感恩戴德了。比之於彼,這什麼大將軍王的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隨手將聖旨丟在一邊,蘭華身子後仰靠到了椅背上,閉目小憩。正當蘭華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著,帳簾被人一掀,一群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蘭華最近淺眠,很快醒神揉了揉太陽穴,跟著便睜眼環顧了下面一圈兒。

    「今夜之戰我方雖是勝券在握,不過若是有誰因此輕敵大意,可別指望我今天陞官兒就能網開一面,洗乾淨等著挨板子吧。當然,有些人最好小心些,免得舊傷未癒,又添新傷。」

    蘭華此言一出,下頭一眾女子齊齊放聲大笑,目光更是不約而同的朝劉淼望了過去。

    話說劉淼剛開始一直不服蘭華,對於這一點,蘭華心知肚明而且也深表理解。可身為士兵,而且是統管數千士兵的將領,如果單因不服新將就違抗軍令,那可就不是一句深表理解就能完事的了。劉淼不服從軍令,在演習時硬是跟蘭華對著幹,結果不僅從都領降級成管帶,還實實在在地挨了二十個板子。此事幸得只是發生在練兵之時,若是在打仗時出了這樣的事兒,蘭華只怕不會顧念遲冷的面子,說什麼也要殺雞儆猴以正軍威。

    然而劉淼本是從軍的女子,對於蘭華這個沒有任何實績的將軍,就算是挨了板子也一樣硬氣著不肯屈服。不過劉淼好歹也當過那麼久的將領,自然明白就算不滿也不能拿士兵的性命開玩笑,所以雖然沒在正式戰鬥中出茬子,可平時還是處處跟蘭華對著幹。即便到了今日,劉淼心中是早已服了蘭華,可還是嘴硬著不肯承認,三五不時地給蘭華捅些小簍子,挨兩記小板子,藉以表明自己對遲冷依然忠心不二,沒有改投敵營。

    讓大家又再將晚上的計劃核對了一遍,蘭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大家散了去。

    轉頭看了秋歿一眼,蘭華沉聲道:「消息帶回去了?」

    「是,已經托傳旨的人把主子的意思帶回去了。」秋末想了想,道,「只是如果皇上允了,這出使一事應該會落到主子身上吧?」

    「嗯。」蘭華疲憊地合上眼,低聲道,「敬王叛亂,誠王意向不明,玉王遠在益州,我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更何況她應該知道我和雲家有交情,要和他們聯手,我當然是最佳人選。」深深呼出一口氣,蘭華擺了擺手,讓秋歿退了下去,「我困了,提前一個時辰叫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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