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雲戌的頭髮終於解開了,這將軍府後院的三人也煮得差不多了。
雲戌沒有說什麼,蘭華卻是把頭垂得都快觸到地面了。
「對、對不起」郁卒啊都怪她笨手笨腳,這回這錯犯得都可以浸豬籠了
雲戌靜靜地看著低著頭的蘭華,好一會兒,逕自轉身邁步出了石亭。
「何事?」
「大人,閣主有急事找您。碧洗堂。」
「知道了,你候在這兒吧。」
「是。」
雲戌走了幾步,回頭又看了一眼亭中那個還低著頭的女人,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揚,轉頭便往碧洗堂走去。
等見雲戌走遠了,雲未這才磨進亭裡,嘿嘿一笑道:「蘭姑娘,雲未知錯了。」
「不是的!」蘭華紅著臉猛地抬起頭來,忽然覺得自己反應似乎過激了,忙輕咳了一聲,正聲道,「只是一個意外。」
「是,雲未知道。是個意外。」
蘭華看了雲未一眼,直覺這話還是不要繼續,免得弄出什麼欲蓋彌彰的味道來。
「話說回來,這幾日怎麼都沒見你的影子?」
「雲戌大人不是在麼」
蘭華佯怒地瞪了雲未一眼,道:「我和渠州大軍失去聯絡了。」
「不是的,我是出任務去了!真的!」
這小子蘭華輕笑一聲,道:「雲戌不也是雲衛之一嗎?你怎麼叫他大人?」
雲未頓了頓,臉上登時露出抹敬服的神色,道:「大人是雲衛之首,而且,大人和我們本就是不同的。」
蘭華想了想,明白這時代等級觀念本就強得匪夷所思,於是便點了點頭:「對了,說起來我在將軍府這麼多日,還沒正式見過你們將軍呢。」
只見雲未一頓,笑道:「好像是呢。不過將軍軍務繁重,每日往返於朝堂和大營,甚少回府。」
「神龍見首不見尾,雲家真正的大忙人。」
「是,將軍憂心家國社稷,身負清逐奸妃佞臣大任,洛華百姓都對她感激不盡呢。」
「呵呵,看來雲華將軍還是洛華的傳奇人物呢。」
蘭華打趣地開口,雲未卻是神情嚴肅地正色道:「是,就是你們昊綾智賢陸青陸大人對將軍也是讚不絕口的。」
「哦?」這蘭華可就有興趣了,忙笑道,「陸大人怎麼說?」
「雲華將軍稀世之才,用兵之術天下無人得出其右,論相貌,亦是生得溫朗俊逸,清風皓月。堪道是英姿颯爽、風采絕縱的巾幗女兒。遍看洛華上下,誰家男兒不為她傾心掛簾。更難得雲將軍少年英雄,不為兒女情長所絆,一心顧念家國、憂於社稷,放眼三國,如此人物幾何。」
蘭華聽罷此言,也由不得不露出了敬佩神色,正聲道:「雲家果無凡人。等你們將軍回府,我定要正式會她一會。」
「是,等將軍一回來我就替您轉告。」
蘭華點了點頭,低頭看了自己衣服一眼,抬頭對雲未笑道:「說了這麼久,我都忘了還要換衣服了。我先回房打理一下,煩勞你幫我尋蘭一過來一趟,順便告訴她可以帶蘭十過來了。」
「是。」
等蘭華梳洗罷了,蘭一也正好趕了過來。蘭華看了一眼站在蘭一身邊的人,點了點頭,正聲道:「進來吧。」
跟在蘭一身邊的是一個一身純黑的女子,除了衣著,連她帶在頭上的那頂紗緣帽亦是純黑。一進房間,只見那女子將紗帽一摘,倏地單膝跪了下來:「蘭十見過主子。」
「嗯。你做得很好。」
只見那女子微微抬起頭來,竟赫然和蕭簡胭的容貌如出一轍。包括,後來蘭華惹來的那道疤。
執印者所持暗營,其中前十人直屬執印者麾下,其餘則分為丹青二部,由紅罹、綠剎分管。在執印者所直屬的十人中,一為十影之首,其餘按實力排序,不過,這一例卻不通用於十。
十為暗營之影,和執印者完全呼應。也是執印者真正之影。十作為執印者的替身,一般是在執印者選出後才進行挑選,擇與執印者形神最為一致者,授以一流的易容術,並常年跟隨執印者,模仿其言行,以期成為最好的影。
蘭十與蕭簡胭長得並不像,但易容卻可以彌補這不足,何況自蕭簡胭六歲起十便已開始接受特別訓練,因此時至今日,若非至親之人只怕絕難分辨二人之真偽。
三國之內,昊綾、祥烽朝堂都不乏君家線人,唯有動亂不堪勢力對峙嚴峻的洛華不易輕易安插人手。於是就在蘭華決定請戰的那天,蘭十被派到了洛華。
無論是蘭華早有先見之明,或者是情勢大局下的不二之舉,總之,這是蘭華手中最硬的一張大牌。
「辛苦你了。還是每次開頭那句話,不要丟了性命。」
「謝主子。」
蘭華點了點頭,喚了蘭一、蘭十坐下,然後稍微想了想,這才開口道:「記得我說過的事嗎?是時候了。」
蘭一也正了神色,道:「主子是說與十互換之事吧?此前此舉確是絕計,可現在主子失了武功,若有不甚,屬下實在無法放心。」
蘭華笑著看向蘭十,道:「你說呢?」
「屬下贊同一所說之言,主子可將事情交代屬下來做,實在不宜涉身險地。不過,屬下會遵主子令。」
「呵呵,蘭一,你果然是在我身邊呆久了。」
「這事不能掉以輕心,畢竟是一個彌天大謊,若對方起疑,也只有我這個撒謊之人才知如何周全圓謊。」
「主子說的是」
「再說,蘭十模仿了我數十年,差異絕對不易覺察,這點我對蘭十倒是有信心。而且,洛華朝堂中見過昊綾胭王之人本就寥寥無幾,僅有的幾個相信你們也早已處置妥當。徒宣和齊王都沒有見過蕭簡胭此人,只要我行事謹慎,只是互換數日,他們絕不會覺察。」
蘭一沉默了許久,猶豫著開口道:「可是主子的傷」
「是,這是唯一的破綻。可是,」蘭華笑著看了看眼前二人,語氣輕鬆道,「沒有任何事是不冒風險的。就像我相信你們一樣,偶爾相信我一下如何?」
「是。」
「是。」
「這不就好了?之後我會和雲靨再交待一下,你們也先去準備吧。」
「主子。」
「嗯?」
「可要將此事告訴王君?」
蘭華臉上的笑意慢慢隱去,就在即將消失無跡之時,卻又突然漂亮地綻了開來,「是,告訴九音,也告訴蘭若和無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是說的時候適度就行,不要讓他們替我擔心。」
「是。」
「對了蘭一,等一下我寫兩封急信,盡快交到渠州大軍和柳將軍手中。」
「屬下遵命。」
等雲戌再次出現在蘭華面前,已經是五日之後了。
蘭華一直覺得自己那天的行為放在這世界應該就是名副其實的「輕薄」了,所以對於這幾日雲戌的避而不見,蘭華倒是全都當作了是對方對自己的埋怨。
當然,丟開蘭華的「己見」不說,雲戌可從沒想過會有女人輕薄自己這回事
「嗨,雲」
「你要潛入齊王府?!」
這個可以理解成雲戌大人怒氣未消麼?
「是、是啊,你聽雲靨說的?」
「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你這是羊入虎口,是自投羅網,是自尋死路!」
「我」
「這就是你說的法子?你說你有法子就是這麼找死的法子?!」
「說完了?」
「我知道危險,可是,難道我不應該去嗎?」
「該。」
「就算你嘴上說不你說什麼?」
蘭華一怔,居然有點兒回不過神來:「你說什麼?」
雲戌死死地盯著蘭華,那模樣分明就像是她一去他就要打斷她腿的模樣,可是,他再次開口重複道:「我說,該。」
蘭華看了雲戌好一會兒,終於從雙肩微抖,到最後終於捧著肚子笑了起來:「你、你」
雲戌氣急地看著蘭華,怒道:「我什麼?!」
你怎麼會這麼可愛當然,蘭華這次足夠謹慎,絕對不會說出這樣一句哪怕擱在現代也會有歧義的話來。不過,他真的是
等蘭華盯著冷臉的雲戌笑夠了,終於直起身來,顫聲道:「既然,你也說該,那,那我,咳咳,那我當然要去。」
雲戌黑著臉跺腳走到一旁,又一躍而起跳到了石亭的橫欄上,「計謀是絕妙,策劃也周密,可是,還是太危險了。」
蘭華走到雲戌身邊,靠在橫欄上,和雲戌一樣單純地看著前方:「我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身份。很多事都是同樣的道理不是嗎,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該不該的問題。現在,無論能不能,我都該去。」
雲戌轉頭看向蘭華,看了許久,點了點頭又轉目看向了前方:「你能。」
蘭華一震,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向了雲戌:「呵,我自己也沒什麼自信。」
「可我相信你能。」
「為什麼?」
「為什麼不相信呢?」轉頭對著蘭華一笑,雲戌微微偏了偏頭,「沒有把握的事,不就是沒有決定的事嗎?既然可以選擇,為什麼不選好的呢?」
蘭華先是一愣,隨即滿臉的驚訝慢慢變成溫柔的笑靨,最終緩緩轉過頭去,頷首道:「是啊,像是你的風格呢。」
「什麼時候走?多久?」
「明天,快則三天,慢則十天。」
「那好,我也決定了。」
「決定?決定什麼?」
從橫欄上一躍而下,雲戌拍了拍手,往前走了幾步,回身道:「我也去。」
「啊?!」
雲戌大人,您可別嚇小的,小的身體還虛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