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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十五章 文 / 枉然書生

    第四十五章

    上位坐著女帝,坐著君後,坐著太君後,堂中跪著紅豆,跪著蕭憐,跪著剛剛踏進來的綠蔻。可是簡胭的視線只完全鎖定在了一個方向。她看不到別人,甚至,感覺不到自己。

    簡胭不知道那些人都說了什麼,她不願聽,也不在乎,她只看見那雪白的布匹外露出的一節蒼白,那曾怯怯拉過她的纖手此時正露在外面,死白,僵硬,卻牢牢地握著一支琉璃簪。

    那支簪子,那朵牡丹,那時的少年那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初識之日,他說

    「王爺,今日是祈月祭頭日,許多善男信女都要到月老廟求取姻緣」

    「王爺不去,寒溪去不去都是一樣的況且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若是那時她知道他們以後將不會再有機會,她可會陪他一起去求求他那卑微得可憐的姻緣?

    入京那日,他說

    「雖然寒溪不解,但王爺若真不想明白的話,便交給寒溪吧。寒溪便是為此而來。」

    若是那時她知道這世間的男人不是為了被依靠而是為了被保護而生的,她可會將他護在身旁,不讓他為她擔一分負累受一分辛勞?

    王府那日,他說

    「可,可若他人要害你性命,你也能談笑風生視若無物?!」

    「你不在乎,你可以不在乎!可在乎你的人怎麼辦?!君公子怎麼辦?!沐公子怎麼辦?!」

    若是那時她知道她會對他這麼在乎,她可會依然那樣冰冷殘忍,那樣絕情決意地對他說,「顧寒溪,我想我已經說過,我、不、在、乎。」

    生辰那日,他說

    「我是不及君公子美貌可人,也不及沐公子討你歡心,甚至不如蘭公子與你意氣相投可你不該這樣對我不該不該!」

    若是那時她知道他會為她走到今日,她又可會依然狠狠地用背對著他,將他的情,將他的意,視若無睹,踐踏於腳下。

    她還記得,中午出門時,他們說

    「對了,姐姐晚上可要回來吃飯?」

    「當然要,記得等著我,不許偷吃。」

    「好,定幫姐姐護住食糧。」

    「哈哈,一定要護住囉。」

    「嗯,護到你回來。」

    簡胭靜靜地看著那一方慘白,她只知道自己想靠近他,可她不知道如何挪動自己的腿。

    「你不是說要等到我回來麼?你不是說,要護到我回來麼?」那張玉如胭的臉龐慢慢舒展,那道緊閉的唇形勾起弧度,「顧寒溪,你是個騙子。」

    一步一微笑,一步一傷心,一步,一劫灰。

    你不是說,今生除了我再無二心,今生只要能待在我身邊便夠了麼?

    小心翼翼地揭開白布,那張從來對自己帶著卑微微笑的面容,此時正冰冷著,帶著不甘的痛意。

    「寒溪,若我許你此生,你可願留下?」

    伸手抱起那已經冰冷的身體,簡胭微微怔住他一直在她身前為她遮風擋雨,可她竟不知道,他的身子,竟是這般瘦弱的麼?

    「這胭兒,人死不能復生你」

    離楓擔憂地看著那在此時竟微微帶著笑的女兒,心中的濃雲愈發密佈。

    「未寒是我不好是我沒能及時趕到」

    女帝看一眼素何年,惋惜歎道:「十三,太醫已驗過屍首,顧寒溪乃是『自殺』無疑,朕會親自著人替他安排後事,你」

    「『自殺』?!『自殺』你們都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抱著那冰冷瘦弱的男子,簡胭嘲諷地笑著轉過身去,「呵呵呵呵你們都以為我不知道」

    微微仰頭咯咯地笑著,那笑聲分明悅耳清脆,卻讓人不由毛骨悚然,她的笑,帶著殺意,帶著恨意。

    「兇手」聲音像不是自己發出的般,簡胭冷笑著抬頭環視四周,「你們都是兇手你、們、都、是。」微一停頓,臉上驀地綻放出一個看得眾人心驚的燦爛笑容,簡胭低頭看一眼懷中的人兒,笑道,「對,我也是。」

    抱著寒溪,簡胭就這麼一步步緩緩地往王府後院走去。

    正堂內人皆沉默,人皆失言。

    九音似乎依然沒有從顧寒溪的死中回過神來。他不明白,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了他第一次如此的疑惑茫然,為什麼是寒溪?為什麼出事的會是寒溪?!為什麼,此時死了的會是顧寒溪?!

    茫然四顧,上位的三人都帶著惋惜和不解的神色,堂下跪著的三人失神地,呆呆地看著面前冰冷的地面,回頭望去,沐無星蒼白著臉,幾乎如死人般,靜靜地看著簡胭離開的方向。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了

    『自殺』?九音看向女帝,再看向君後,最後看向自己雪白的鞋端那個男子,那個如牡丹般盛放著的男子,『自殺』?多麼荒謬的推論,可是,卻似乎就是如此。

    死死地握著拳,九音狠狠地咬下嘴唇,往後院奔去。

    他的死,太突然,突然到她還沒準備好要為他傷心。她的心像是跳不動了,所以,她的淚也流不出了。

    簡胭呆呆地抱著他的屍體,坐在階上,看著下人們搭起木架,備來乾柴。她呆呆地抱著他,放他到木架上,她幫他緊了緊握著髮簪的拳頭,又理了理那已凌亂的發,最後輕輕抬起那道讓他流盡了生命的腕傷,輕輕地吻上去。

    她又要送一個人離開了麼?先是父母,再是哥哥,然後是他。

    他是她的弟弟,對,只是弟弟。

    她抬起頭,輕輕俯下身去,吻落在他的額頭,臉頰,唇間。

    他是她的弟弟。

    如果不是,那麼又會怎樣?

    他是她的弟弟。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這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她因他而第一次真心展顏,她因他而第一次真正動怒,她因他而第一次想要將某人護在羽下,可是,她說,「寒溪,若你真的不願另許她人,我也只能許你個姐弟之情」。

    究竟是哪裡錯了?她竟會一直以為,她拿他當弟弟

    接過身旁那面露駭然的下人手中的火把,她想都沒有想,便點燃了他。

    「寒溪,你恨我的對不對?」

    看著開始慢慢蔓延的火勢,簡胭笑著後撤兩步,再次坐在了石階上。

    「讓我想想看恩,你可是第一眼就對本姑娘一見鍾情了?嗯,一定是的。其實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對我有意思了,哈哈。不過那時候我真不喜歡你,因為你太『偽娘』了嘛,我也是我們那兒的正常女人,當然喜歡高大穩重英俊多金有安全感的男人。我真的覺得你那時候太淑男,結果啊寒溪你知道麼,我們那兒有個詞,叫『先入為主』,你肯定不知道這種想法的力量有多大,所以後來你明明變成完全符合我要求的男人了,我還是以為自己不喜歡你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簡胭對著面前的熊熊烈火吐了吐舌頭,「結果你看,這不是就錯過你了麼,呵呵。寒溪你知道麼,人死了也許並沒有終結,以你這麼好的人品,肯定能穿到我們那兒去,我們那現在正流行『腐女』,你肯定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總之啊,你就是她們說得那種小受型的哎說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可千萬要小心那些對你起色心可是又不是為自己起的那種女人!」抱膝低頭,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簡胭看著眼前的火紅,輕笑,「寒溪,你們古人最信封建迷信,你說,我是不是天煞孤星轉世啊?為什麼就總是留不住在乎的人呢寒溪如果我想你了該怎麼辦啊」忽的靈光閃過,簡胭直起腰拍手高聲道,「對了!如果我想你了,我就去替你拉船燈可好?你喜歡牡丹是不是?啊,對不起我忘了一直以來只是我覺得你適合牡丹,可是,卻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究竟喜歡什麼花」失望地彎下腰再次低下頭來,簡胭失神地喃喃,「你喜歡吃什麼你喜歡什麼顏色你喜歡看什麼書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吶,寒溪,原來我對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呢,就連你的生日,也是別人告訴我的如果我想你了,該怎麼辦啊」

    簡胭就這麼對著烈火自言自語著,廊道上九音愣愣地看著,眼淚不知不覺地,止不住地,就這麼一滴滴落在地上。

    胭王焚屍之事第二日就傳遍了整個昊京,有人咒罵,有人驚駭,有人歎息,有人沉默。皇上下了聖旨,不許任何人打擾胭王休養,不許任何皇親、臣子上胭王府驚擾。胭王府的門成日緊閉著,沒有人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與此同時,朝上的官員們發現一直勤於朝政的陸大人突然告了病假,城裡那群向來愛拉幫結伙的高官子弟們也發現,那個最喜歡和他們一同結交出遊的玉王爺也難得好些日子不見了蹤影。似乎就那麼一夜之間,整個昊京的氣氛都不對了似的。

    綿綿陰雨落了三日未絕,雲中樓的夥計推開樓門,撐開一柄油紙傘,哆嗦著朝北邊兒跑去。一路上一邊嗖嗖地抖著一邊咒罵著這年末又冷又濕的鬼天氣。眼見兩蹲被雨淋得色深了不少的石獅子出現眼前,小夥計從懷裡掏出封信來,往門口跑去。剛剛上階,兩桿長槍「嘩」得一聲橫了過來,小夥計嚇得差點兒沒魂兒,忙討好諂笑。

    「小的是雲中樓的夥計,我們大老闆有信捎給王爺。」

    「信留下,人快點兒走。」

    「是、是,這就走,這就走!」

    交了信,若腳下抹了油似得,小夥計飛快地就往回跑去,口中罵罵咧咧個不停:「什麼鬼差事!」

    就快到時,只見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停在雲中樓門口,一個美得讓人覺著就是妖孽的女子披著雪白的貂絨披風,捧著一盞墨玉的精緻香爐,正往馬車上跨。一旁的俊秀男子為她撐著傘,看著是不動聲色,可實際上卻小心得不得了,似乎生怕有一滴半滴的雨水落在了那女子身上似的。小夥計連忙跑上前去,慇勤地彎腰行禮。

    「雲老闆慢走!雲老闆一路順風!」

    「事兒辦好了?」

    「是!老闆放心!保準沒問題!」

    絕色女子好笑地搖了搖頭,抬頭最後掃了一眼那個人在的地方,弓著身,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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