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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七章 文 / 枉然書生

    第二十七章()

    恭謹地遞上禮單,顧寒溪繞到桌邊,伸手拿起磨石,開始一邊磨墨一邊緩聲道:「大典的細節部分都在昨天禮部尚書楊庶遞上來的文書裡了,這部分主要是各地官員送上的壽禮詳單,還要王爺一一過目批示。」

    經過昨天堪稱非人的對及笄禮流程的全天預習,此刻的簡胭看見什麼都只覺頭大,卻又不好對顧寒溪埋怨,只能點點頭,拿起筆在單子上劃了半天,然後遞給了身旁的蕭憐。

    不等簡胭喘過氣來,顧寒溪已將另外一本冊子遞了過來:「這是大典後國宴安排的終案,這部分事宜由禮部、戶部共同主持,須得王爺先批示,最後再交由皇上過目。」

    看著遞到面前的那本厚厚的冊子,簡胭終是挨不住直接趴倒在了桌案上。

    「這些都要我親自看過才行嗎?他們不是準備了數月有餘,怎麼還是沒有個定案?」

    顧寒溪見狀不由輕笑:「原本這些都勿需積累到大典前才交給王爺過目,只不過王爺此前必須先到封地接管處理相關事務,算是一特例,故而也只能委屈王爺將一日作一月來使了。」

    「顧公子說的不錯,」一旁蕭憐附和地點頭道,「先前幾位王爺的及笄禮也都沒少這些流程,只不過那時王爺們都在京城,辦起事來自然方便迅速許多。」

    簡胭聞言欲哭無淚,卻又沒有辦法,只覺得這兩天的日子真是過得比前世還要辛苦,想到這裡忍不住用頭磕起了桌子,發出「咚咚」的聲響。

    「王爺!」

    重重地撞下,額上卻沒有等到預料中的痛感,反倒是像撞進了什麼軟軟的東西。簡胭驚訝地抬起頭來,面前正是顧寒溪一雙雪白的柔荑。

    「王爺千金之軀,萬開不得這樣的玩笑!」

    不單面前咬著唇默不吭聲的顧寒溪用一雙帶著心疼與責備的眼看著簡胭,連一旁的蕭憐也看著簡胭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簡胭看了看身旁兩人,重重地歎了口氣,撐直身子,又將毛筆拿了起來。

    顧寒溪看著簡胭一臉的疲態,雖覺心疼不已卻又明白此處並沒有自己多說話的立場,只能握了握方才被簡胭的額頭撞得有些發疼的雙手,慢慢走到簡胭身後,靜靜地幫身前女子揉起了她已有些發僵的肩膀。視線無意中瞥過那冊子上的一行小字,顧寒溪想了想,咬唇低聲道:「王爺,龍雀肉確是人間美味,但在祥烽西北,此物一向被視作吉祥聖物。先前在陸大人府上聽聞此次祥烽賀使臨行前人員有所變更,其中一位使節便是祥烽桐郡人士,故而依寒溪所見,那道『九龍福瑞湯』還是撤下換作『蓬萊朝聖湯』得好」

    簡胭一頓,仔細看了看國宴菜單,果然見到一道名為「九龍福瑞湯」的菜式,連忙揮筆將之劃了去。再提起筆來,簡胭視線雖回到了冊子上,但卻怎麼也看不進半個字去,停了停,低聲開口道:「謝謝你,寒溪。」

    感覺肩上的動作有一瞬的停頓,很快便又力道適宜地慢慢按捏起來,直到聽到身後一句低低的「不用」,簡胭這才再次看起了冊子。

    九音端著山菌湯進屋的時候正看見簡胭伏在案上奮筆疾書,她身後顧寒溪帶著暖暖的笑意溫柔地幫她按摩著肩膀,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身前的那個女子,連有人進來也絲毫沒有驚動這兩人。九音撇撇嘴,提步跨了進來。

    「君」

    不等蕭憐通報,九音輕輕搖了搖頭,遞給蕭憐一個眼神,蕭憐立刻會意地退了出去。

    「簡!胭!喝湯啦~」

    九音刻意一聲高呼,案前的兩人同時嚇了一大跳,猛地一震一齊抬起頭來,反倒把嚇人的九音也給嚇了一跳。三人一愣之後忍不住一齊放聲笑了出來。

    「九音,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九音委屈地看了簡胭一眼,一邊將盤中的山菌湯端起放到案上,一邊出聲埋怨道:「誰讓你們兩個都那麼陶醉於自己手上的活計,連我進來都沒注意到。」

    「陶醉?!」簡胭一臉駭然,佯作掏了掏耳朵,慘呼道,「我沒有聽錯吧?!這可是赤裸裸的折磨,折磨!」

    簡胭憤憤然說完轉頭弱聲道:「倒是寒溪,你給我做苦力肯定也稱不上什麼陶醉,莫不是累得走神了?」

    顧寒溪一愣,頓時紅了臉,側開視線沒有作答。

    簡胭見狀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測,連忙端起一碗山菌湯遞給了顧寒溪:「真是辛苦你了寒溪,這兩天你可真的幫了我不少忙。」

    顧寒溪接過湯碗,看了眼桌對面的九音,靜靜地喝湯沒有接話。

    九音見狀低笑一聲將另一碗湯遞給簡胭,又順手拿過桌上的冊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邊看邊開口道:「簡胭你也真是的,竟作了這麼多不必要的批注其實既然寒溪精於此道,若讓他幫你看看,想必早就了結了這些東西,哪裡還需要足足辛苦這兩天,事倍功半。」

    簡胭聞言一怔,頓時雙眼放光地轉頭看向顧寒溪:「寒溪,九音說得可是真的?」

    顧寒溪微微頷首,卻又接著搖了搖頭:「寒溪確實知道如何處理這些文書,只是,寒溪一介布衣,更是男兒之身,怎敢代王爺向百官擅作批示,除非」除非嫁作王夫,才可代妻理政

    「那些規矩誰在乎!所謂能者居之,能者多勞嘛,寒溪你既然比我更善於此道,就好心幫幫我吧!」

    嬌軟的聲調,討好的神情,看著簡胭對自己撒嬌,顧寒溪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就這麼呆呆地杵在了那兒。

    一旁九音放下冊子,好奇又好笑地看著面前那個女人像小男人似得撒嬌,忽然想起自己過來可不是只為送湯這一件事,忙在懷裡摸了摸,掏出一個小木筒來。

    「簡胭,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接過九音扔過來的小木筒,簡胭掂了掂,好奇地看向九音:「這是什麼?」

    「信。」

    「信?」

    九音的話讓簡胭不由愣了一下,連一旁的顧寒溪也跟著一怔,隨即皺了皺眉露出了一臉嚴肅的神情。

    取下小木筒側面的蓋塞,在桌上輕輕一點,裡面果然滑出一條小紙捲來。拿起紙卷正欲將之展開,簡胭卻忽然抬頭目光直視九音,一陣並不算短的沉默後,只聽簡胭沉聲開口問道:「誰的」

    九音回視著簡胭,用完全聽不出語氣的聲音回道:「沐無星給蕭簡真的。」

    深深呼出一口氣,閉目重重後靠在椅背上,一種虛脫無力的感覺登時從足底湧上灌滿全身,腦中被無數紛亂難解的影像撐得發脹簡胭艱難地抬起如同注了鉛的右手,握拳將那還未展開的紙卷揉作一團,扔進了一旁的硯台裡。只見那雪白的紙卷瞬間化入了一片墨色,卻不知究竟抹去了什麼

    「行了,我信他。」拿過被九音扔在桌上的冊子,簡胭取過毛筆,又再伏下了身子。

    一室死寂中,九音就這麼牢牢盯著那個伏案的人,沒有離去,也沒有說話。而顧寒溪的目光亦落在同樣的位置,只是,當他看到她那捏得幾乎泛了白的左拳時,顧寒溪終是沒有忍住開了口。

    「王爺沐公子畢竟是你身邊的人,而敬王與沐公子更是更是關係匪淺,」咬著唇,顧寒溪一狠心直言道,「王爺不單要防著宮裡的各位大人,也不當因敬王遠在蜀州就毫無戒心,更不可對身邊人掉以輕心」

    「啪」得一聲連筆帶掌砸在案上,簡胭冷笑:「那顧大公子你呢?你又可是我身邊之人,可是我不該掉以輕心之人呢?!」

    顧寒溪臉色瞬間慘白,搖晃著後退了一步,死死扯住了袖口:「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麼?」簡胭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轉身一步步走到顧寒溪面前,冷聲問道,「那你說,又是什麼?」

    「我、我我只是覺得王爺生在皇家,便注定,注定」

    「注定什麼?!」

    「注定要承受更多常人不能承受的背負,注定要面對更多常人面對不了的殘忍!」

    「呵呵」簡胭依然笑著,微微側了頭,「你說的不錯,『最是無情帝王家』,而我這個受寵的王爺除了要面對淡漠的皇家情親,更是免不了受其他人的覬覦可是」原本已經冰冷的聲音更加冷冽,帶著掩之不住的令人膽顫的寒意,簡胭一字一句笑道,「本王偏偏不在乎!世人百般算計與我何干?!世人生死悲歡又與我何干?!他要爭權奪利,我偏不與他勾心鬥角!他要萬里河山,我躬身屈膝雙手奉上!」

    顧寒溪駭然瞠目,連敬稱也略了去,搖著頭弱聲爭辯道:「可,可若他人要害你性命,你也能談笑風生視若無物?!」

    「哈哈哈哈!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攜只影棄人間!」

    聽著簡胭似乎完全不在乎生死的話語,顧寒溪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女子,抬手摀住疼得不堪忍受的胸口,用生平從來沒有用過的語氣音量喊道:「你不在乎,你可以不在乎!可在乎你的人怎麼辦?!君公子怎麼辦?!沐公子怎麼辦?!」

    「你是不是還要說『我又該怎麼辦』?」

    簡胭就那樣帶著殘忍至極的嘲笑,一步步將顧寒溪逼得連連後退,直至一不小心腳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顧寒溪,我想我已經說過,我、不、在、乎。」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被自己傷得體無完膚淚濕雙頰的男子,簡胭一聲帶著悲涼的冷笑,拂袖轉身而去。

    「簡胭,寒溪不過是個男子,他也只是為你才」

    「住口九音!我不想聽你為他說情!他憑什麼管我的事?!他知道什麼?!」

    簡胭惡劣的言語狠厲的口氣並沒有逼退九音半分,那看起來天真嬌弱的男子此時竟如此強硬固執。

    「如果你不說,我們什麼都不會知道,這是你的錯,所以你更不該這樣對寒溪。」

    「說?!說什麼?!只要我說了你們就能懂嗎?!只要我說了這一切就會改變了嗎?!」

    「簡胭!是你自己不願」

    「夠了!」

    重重的摔門聲傳入耳中,九音只能疼惜地望著那人離去的身影,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幾步向前,彎腰扶起地上正壓低著聲音哽咽的顧寒溪,九音柔聲開口。

    「寒溪,給簡胭一點時間好嗎?」

    策馬一路狂奔,借那呼嘯的夏風飛快地抹去眼角洶湧的濕意,一直到馬兒累得放緩了速度,簡胭才從那混沌的悲傷中慢慢復甦,茫然地抬起頭來。

    眼前是一片碧色,浮著微波的水面上躺著一片片翡翠色的蓮葉,那蓮葉舉著三三兩兩的白霧,細看,竟是朵朵雪白的蓮花。湖面偶爾風過,推得波紋淺淺盪開,搖動了睡得不甚安穩的蓮盤,那蓮盤微微一動,又搖醒了另外的一枝,水波粼粼,層層擴散,那些雪色的清魂舞動,最後拂得那中間一雙血紅色的並蒂蓮也輕輕動了身子,滾落一池的風波。

    玉砌的虹橋越過蓮池,白玉的橋身倒映水中,泛出一絲更淺的淺碧,水波映上長橋,又在白皙中出落了幾縷綠意。

    橋上的男子靜靜地站立著,視線越過一池蓮夢,久久地守望著遠方。

    水邊的女子癡癡地凝視著,目光透過凡塵萬物,呆呆地遙望著玉橋。

    疾風襲來,亂了那人一頭如瀑的長髮,搖頭拂開青絲,男子垂首苦笑。提步轉首,卻在那不經意的一瞥中看見了水邊的她,猛靠向橋欄,如想要抓住一個夢似得伸出手去。

    「未寒?」

    女子渾身一震,不知不覺地如回應般伸手。

    「何年」

    隔著那池碧水,兩人的手眼見就要相合,卻猛然被一旁突兀的聲音徹底毀了這纏綿了十六年的夢。

    「素君後,風大了,太君後讓殿下快回呢。」

    當他再回首時,水邊早已沒了她的身影,任他的目光如何尋找,卻終究,只落得一池蓮花。

    誰解明珠墜,垂淚若當年。

    清風白蓮醒,與君話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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