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情殤
「小七，你怎麼樣？」
「主子……」小七說著就湧出一口鮮血。
「小七，你不要說話，我這就回去給你用藥療傷。」
「不用了，主子，小七也懂得醫術，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了……」
「不要胡說！你會沒事的。」呼韓邪急得只在發抖，他開始後悔自己太急功近利，居然只想殺烏籍單于，卻沒有先救小七，如果小七真死了，他該情何以堪？
「來人！備馬！」
烏禪幕見他想回去，趕忙趕了過來。
「單于，現在兩軍交戰，你怎麼可以先行退去？」
「這裡全交給你了，我要回去給小七療傷！」
「他只不過一個小小的下人，何需單于親自動手，來人，派幾個人護送小七回去，單于不能回去，否則亂了軍心！」
「你敢攔我！信不信我殺了你！」呼韓邪眼睛幾乎快噴出火來。
小七軟軟地抓住呼韓邪的手。
「主子，真的不用了，小七福薄，命就到這裡了。主子，你能抱抱小七嗎？」
呼韓邪只急得一身冷汗，心裡直念叨著「小七，你千萬不能死！」聽到小七叫自己抱住他，只楞了一楞，便照做了。
「啊，這就夠了……」小七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主子，小七跟隨你多年，你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出來嗎？……小七隻恨自己不是女人，不能與主子日夜相伴……」
呼韓邪愕然，他只知道小七對自己忠誠，卻從來沒想過他對自己還有這番心思。
「小七……」呼韓邪只覺得心痛無比，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任淚水盤沱而下。
難怪他可以原諒殺父之仇，可以致死不渝。
他只道他冰冷的外表下面只有一顆被麻木了的心，卻沒想到，他竟是有別樣的柔情。
只是今生，注定自己只能負他了。
「主子，如果來生我做女人，可以做你的閼氏嗎？」
「來生你若是女人，我一定會娶你！」
「有主子這句話，小七死也瞑目了。主子，小七還有一個擔憂……」
「你說。」
「如今匈奴經過幾番戰役，國力薄弱，人人都覬覦單于之位。而大漢卻日漸強盛，倘若要安定匈奴國，只怕要放下您的仇怨，與大漢結好才是。」這些話，小七斷斷續續說了半天才算將它們說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一定要撐住，將來和我一起坐擁匈奴江山！」
「我怕沒這個福氣了，凌錦月秀外惠中，有謀才大略，不輸男子，單于可向蘇通國討了來，以做匈奴和漢朝交好的紐帶。」
「好了，小七，你別說了……少說一點，一定要撐住！」
「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我累了，去見我父母親了……」說著，小七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小七！！」呼韓邪緊緊地抱住這個為他出生入死，誓死忠誠於他的人痛哭不已。
傷心欲絕的他全然忽略了李東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呼韓邪！拿命來！」李東大叫一聲，揮起劍就要砍了下去。
「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李東和呼韓邪一看，尼若穿著一身白衣策馬飛奔而來。
「李東，你不可以殺他！」
「他不是你哥哥，你哥哥早就死了！他是夏千赭！就是他，殺了你真正的哥哥。」
「你說什麼？」
「我說的都是實話，尼若，你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根本不是你哥哥的人犧牲自己的幸福。等我殺了他，我就帶你走，我們一起回大漢，過平靜的日子。」
「他說的是真的嗎？」尼若難以置信地問呼韓邪。
呼韓邪還沉浸在小七死亡的悲痛中，聞言淒然地笑了一下。
「他說的是真的嗎？難怪你對小七那麼信任。」尼若悲涼地說道。
「全部給我住手！！」尼若對著天空大喊一聲。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廝殺。
「錦月說的沒錯，一個人的安危比起眾多黎民百姓的安危實在不算什麼。這場戰因我而起，我應當對此有個交代。」
「李東，求求你放了單于吧。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在我心裡，他就是大漠獨一無二的單于。大漠裡硝煙瀰漫了太久了，百姓們已經不堪其累。我求你饒了他吧。」
「可以，你跟我走，我可以忘卻所有的事情。」李東急切地跟尼若說道。
尼若淒然地搖了搖頭。
「我是居次，生要在大漠，死要在大漠，何況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我不能跟你走，也不願意負你，答應我，忘了你們之間的仇恨，哥，答應我，放李東和寞寂回大漢。」
李東憤然地轉過頭，呼韓邪只定定地看著李東。只要他答應，他可以做到。
尼若見李東仍然不願意應允，突然掏出一柄短劍，對著自己的腹部深深地刺了下去。
「尼若……」呼韓邪失聲驚叫道。
李東一看，大驚失色。忙飛奔過去，一把將尼若抱在懷裡。
「尼若……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李東一邊抱著尼若一邊淚如泉湧。他的心底充滿了深深的懊悔。
「李東，答應我好嗎？這輩子我們無緣分，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我不要下輩子，我要這輩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李東痛哭道。
「哥……」尼若指向呼韓邪。
呼韓邪連忙靠近她。
「哥，即使你是夏千赭，我也這麼叫你。以後大漠就交給你了，為了大漠，你可能要委屈一下自己，投靠漢朝，才是出路……」
呼韓邪只一陣感慨，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你和小七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兩個人，我卻沒想到，你們要用鮮血來告訴這樣的決定，如果當初我能放下仇恨，如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過去的事情不能挽回，我只求你放李東一條生路。」
「你放心，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不管怎麼說，我和他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是君王，應當一言九鼎。」
呼韓邪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尼若緊緊地抓住李東的手，將頭偎依在他的懷裡，傾聽著他的心跳聲。漸漸地，漸漸地，合上了眼睛。
「啊——」李東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劃破大漠的蒼涼。
寞寂在囚車裡目睹了一幕幕人間悲劇，除了無聲地流淚，有著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突然，他大叫一聲：「小心李東！」
他看見李東在吶喊過後出奇地平靜，一種不祥的預感又上心頭。他與李東的命運相系，直覺告訴他會有什麼衝動的舉措。
果然，等呼韓邪回過神來，李東不知道什麼時候將尼若手中的短箭拔了出來，對著自己的腹部深深地紮了進去。
「李東！」呼韓邪想制止也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他一臉得意的微笑，笑的那麼壯烈，那麼淒美。
「放我出去！」寞寂大叫道。
旁人得到呼韓邪的許可後，趕忙將寞寂放出囚車。
寞寂一路狂奔，試圖挽救李東。只是，一切都太晚了。他死得那麼決然，一點餘地都不留。
臨終前，李東對著呼韓邪笑道：「我不說了，你還是好好做你的單于吧。我誰也搶不走我的尼若……」
寞寂一把扶住李東：「李東！你不能死！你這樣，我怎麼向靜綿交代？」
「寞寂，我們還是兄弟？」
「我們當然是兄弟！我們從來都是兄弟！是兄弟的你就給我活著，扔下我一人，算得了什麼！」
「還認我這個兄弟就好。兄弟我要先行一步了，有緣分，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弟，我會代你向靜綿問好的……」
李東就那麼緊緊地抱著尼若，微笑著，安靜地死去，茫茫大漠裡，矗立著兩尊象徵著愛情的雕像……